第 103 章 一零三

第 103 章 一零三

她來這裡已經很久了,站在高高的台階之下,看著那高台之上的法陣之中對著「裂天」伸出手的慕凰。

被囚於雲山翠微派孤峰的鎖鏈之下宴心,早已想起「裂天」不是師門佩劍,而是自己的母親祁寒在上古之戰中所持之劍。

這把劍下,究竟有多少只鳳凰的魂魄,連她自己都數不清。

而在前世記憶之中,慕凰的靈魂明明白白實打實地挨了「裂天」一劍,靈魂被劍所傷,恐怕至今還有陰影。

現在的她,居然妄想去拿起那把劍?

當真是,非常有趣。

看著慕凰手下的「裂天」被一寸寸拔起,不知為何,宴心沒有抓住這個大好的機會出手。

一來是由於驕傲,二來是由於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她是真的很想看看,慕凰到底能不能拿出這把劍。

況且,就算慕凰擁有「裂天」,她也有自信將慕凰擊敗,因為沒有人比自己會更加了解這把劍。

像慕凰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將「裂天」用好。

慕凰緊盯著手下的「裂天」,使盡全身的力氣將它拔起。

當它開始微微動搖的那一瞬間,全身承受的壓力陡然間增大。

之前「裂天」之所以沒有對她造成過大的影響,是因為尚且被鎮壓在陣下,當她強行拔出「裂天」之時,它不受大陣束縛,全部的力量被解放。

巨大的衝擊合著冰霜朝著慕凰的身體而來,但是她沒有避開。

慕凰知道這把劍並沒有像自己臣服,直擊靈魂的攻擊從手腕處攀上,絲絲縷縷地向她的靈魂而來。

若「裂天」有靈,想必它也不會臣服於一個曾經的手下敗將之下。

慕凰曾受「裂天」一劍攻擊,靈魂對於這把劍的抗拒力非常大,更何況留下的創傷至今尚未消除。

她感覺到「裂天」妄圖想要用這樣的寒氣攻擊她的靈魂,但是慕凰不閃不避。

你若想殺了我便殺了,但是今天我一定要將你□□不可。

就在那深入骨髓的寒氣即將從四肢攀上,深入靈魂的寸寸間隙之時,慕凰芥子袋中一串檀木珠子忽然碎裂,帶著安魂定魄的氣息從破碎的珠子之上繚繞而出,將那寒氣攔下,修補著慕凰靈魂中因「裂天」帶來的創傷。

祥和的氣息繚繞在胸口處,慕凰聞到了淡淡的檀木的香味,想到了法華盛會上浮生老人贈給她的那串珠子。

「如果是你的話,或許這個應該有用。」當時浮生老人是這麼說的。

沒想到,真的有用。

慕凰皺起眉頭,終究是將這「裂天」給一寸寸拔出。

那直擊靈魂的攻擊被慕凰攔了下來,「裂天」不得不臣服。

冰霜一寸寸剝落,火焰從慕凰的手中燃燒而起,灼燒這劍的每一處劍刃。

慕凰提著劍轉身,看到了那台階之下站著的宴心。

「你來了?我正要尋你。」她一步步朝著宴心走過去,「裂天」在她手中,散發出的氣息竟然不是那種令人絕望的冰寒氣息,反而帶著足以灼傷人的熱意。

「我來好久了。」宴心微笑地看著慕凰,彷彿在於老友交談,「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可以。」

「你都可以,我為何不行?」慕凰端詳著劍刃上的寒光,沈灼的身影還是如此明顯,他無頭的身體卧在劍刃之上,安靜又謙和。

「這是我最後一次用它。」慕凰低沉地說出了這句話,下一刻,她再次無所顧忌地沖向宴心。

有「裂天」在手,她的實力再上一層樓,現在不出手將宴心誅殺,更待何時?

蘇梧欺瞞過宴安的法術也是有時間效果的,若是她再拖拉,他施加於自己身上不受天地規則影響的法術過期怎麼辦?

還是速戰速決為好。

「看來你有些急想要殺了我。」宴心忽然往後退了好幾步,避開慕凰的攻擊,那「裂天」之威,她當然不想以身嘗試。

「但我不會失敗,縱然你拿著『裂天』也不行。」她抽出那把凝星光而成的星光劍,直直地接下了「裂天」一劍。

宴心有多強呢,從這一劍之上可以看出些許端倪。

「裂天」號稱天下最鋒利之劍,然而一把名不見經傳的星光劍在宴心的手上,竟然能夠攔下「裂天」。

這不是因為兵器之威,而是因為使劍的人足夠強。

宴心身為遺族之人,卻父親是宴安的緣故,並不像其他遺族之人一般會因吸收靈氣過多而經脈爆裂身亡。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吸收修真界濃厚豐沛的靈氣,而不受任何副作用影響。

所謂天命所歸,天道眷顧,應當便是如此。

一劍被攔下,慕凰沒有放棄,緊跟著宴心的身影往天空而去,「裂天」的鋒銳劍光緊跟著宴心的身體,一寸也沒有鬆懈。

你能攔下我一劍,那麼下一劍呢?

終究有一劍,我將不被攔下。

「你離我這麼近,不怕么?」宴心看到慕凰提著「裂天」不管不顧地沖了上來,似乎有些急切。

她本是劍修,慕凰就這麼離她太近,終究是不利的。

漆黑的天幕降下,星軌劃出優美的弧線,千萬點星光再次纏上慕凰的身形,在觸碰到她肌膚的一瞬間化為利劍,一寸寸埋入骨肉。

鮮血,從她身體的每一寸地方溢出,從手腕到脖頸都灑下那帶著強大生命力量的鮮血。

但是慕凰沒有管身上的傷,反而更加逼近了宴心,手上的「裂天」一點也沒有懈怠,還是緊隨著宴心而去。

宴心臉上的微笑逐漸消失,她確實是在怕「裂天」靠近她,這把劍的威力她自己也知曉,她以為慕凰剛拿到「裂天」不知曉其屬性,沒想到慕凰用起它來得心應手。

使用「裂天」的人是心懷大勇氣之人,作戰之時若一步不曾退卻,便會越戰越勇,若是退了幾分,那麼「裂天」便會形同廢鐵。

鮮血灑落在裂天之上,滾燙的生命能量纏繞過劍刃,隨著慕凰每一次攻擊滲入劍身之中。

聞說「裂天」以極域深淵之下冰泉淬鍊,方能發揮出它的最大力量。

但若是以炙熱蓬勃的鳳凰之血淬鍊呢?

誰也沒有這麼試過,所以現在「裂天」之上悄然發生的變化,慕凰和宴心都沒有注意。

劍刃之上沈灼的頭顱竟然慢慢顯出了虛幻的影子,隨著慕凰攻擊的每一次加快,這虛影變得更加凝練真實。

慕凰沒有注意到劍刃之上的變化,絲毫沒有停下自己的節奏,將眼前星光帶出的銀線一劍斬斷,逼近了宴心。

「裂天」直直指著宴心的胸口,火焰攀上劍身,這把冰寒至極的劍竟然矛盾地顯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屬性。

宴心也是以一劍對之,星光在黑夜之中發出耀眼的光芒。

被自己曾經佩劍逼迫到這個地步,當真是諷刺。

現在她不會再退了,若是自己再退,這場戰鬥恐怕她會輸。

慕凰的劍已經來到了她的胸口之前,但是她確信自己的劍會更早地奪走她的性命。

幾乎在同一瞬間,星光劍刺入胸膛,在觸碰到血肉的時候偏轉了幾分,但還是穿胸而過,合著胸口之上原本的傷口,侵蝕著身體,汲取著慕凰為數不多的生命力。

此時「裂天」送入宴心的胸膛,火焰將她的身體吞噬,熱燙的鮮血從劍上噴濺而出。

宴心「嘖」了一聲。

她竟然,還是慢了三分。

但是沒關係,她之前在慕凰身上埋入的成千上百枚劍刃會在隨後將她的性命帶走。

這樣也不虧吧。

「我要死了,但是你也要死了。」宴心仰著頭看著慕凰,發出細碎的聲音。

慕凰分明中了她那麼多劍,為何還能站定在原地?

就算鳳凰的修復力再強,也不可能達到這樣強的地步。

但是現在不需要去追究原因了,她埋下的千百枚劍刃即將引爆,這是慕凰不管不顧地直直逼近的時候,身形破綻百出的時候她種下的。

只要她活得更久那麼一點點,看著慕凰先她死去,那麼便不算她輸了。

慕凰感覺到方才埋入骨肉之中的劍刃正在蠢蠢欲動,散發出暴烈的能量。

她握緊「裂天」,低頭看著宴心:「別看了,你就是輸了。」

「宴安就是在騙你,他說你不會輸,你還不是輸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含糊,因為劍刃已經開始引爆。

身上開始綻出一朵朵血花,合著紅衣和火焰,竟然有幾分好看。

宴心看著慕凰受了這一擊,竟然還能夠站在原地。

「你……」她用盡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試圖站起身來,想要看看慕凰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她真的要死了,所以模糊的視線之中僅僅看了慕凰手腕上那一點隱秘的黑色光芒閃過。

「原來如此,我竟不是在與一個人戰鬥。」宴心沒能說出這句話,帶著恍然與迷茫失去了最後的意識。

慕凰勉強撐著「裂天」之劍,終究是沒有了力氣,從天際墜落。

甚至於她僅剩的力量都沒有辦法支撐她保持原形,隨著她下落的軌跡,紅衣逐漸化為片片飛羽,一隻小小的鳳凰合著火焰從天際落下。

在他們戰鬥的天空之下,正是北海靜月島。

蘇梧從主持天象明王陣的大殿之中走出,步伐有些緩慢。

他黑色衣袍之上綉著的銀色龍紋已經被鮮血染紅,更加活靈活現,在袖口與胸口騰然欲飛。

蘇梧仰頭,看到從天際之上墜落的慕凰,雖然氣息微弱,但仍有一線生機。

他伸出手,手腕之上是與慕凰一般劍刃爆裂之後的傷口,鮮血正點點落下。

然而他還是接住了慕凰小小的身體。

慕凰在恍惚之間感覺到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勉強睜開了眼睛,視線模糊間看到了蘇梧的臉龐。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他撫摸著慕凰頭頂柔軟的羽毛,問她道。

「我只是一隻默默無聞的山雞精罷遼。」慕凰調侃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蘇梧輕笑一聲:「接下來交給我便好。」

慕凰聽到蘇梧說完這最後一句話,便失去了意識,在蘇梧的懷中沉沉睡去。

蘇梧輕輕攬著她的身體,目光放向跌落在地的「裂天」之上。

風輕樹靜,天空湛藍,世間萬物此時都如此安靜祥和,只有這一把劍似乎蠢蠢欲動。

此時的「裂天」寒光熠熠,劍身通紅,其上一隻完整的鳳凰的身體正在浮現。

沈灼失去的頭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修復。

「裂天」劍身猛然間震動,劍上的鳳凰在一瞬間化為人形,熟悉的面容一閃而過。

蘇梧看到了許多年都未曾見過一面的沈灼。

然而沈灼沒有看他,反而將目光放向了那至高的天際,隨後紅光與火焰一閃,「裂天」便又恢復了安靜。

蘇梧低頭看向自己胸口處的兩道傷口,此時已經開始慢慢癒合。

他俯身沒有絲毫阻礙地撿起了「裂天」,炙熱的溫度將他的手燙得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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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緊我的小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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