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花瓣浴桶
書房中，周頌吃的太多，提起寶劍轉了個圈，舞起劍來，念瑤看不太懂什麼招式殺氣的，就是知道男子這樣，真的是太美了…
周頌本身氣質比較偏向文弱，書生氣息濃厚，但是長袍隨著舞動的時候，又覺得威風颯颯，如竹林遇疾風，吹的樹葉沙沙作響，美輪美奐之意境。
夜間，周頌規規矩矩的躺床上，忽而扭頭往屏榻上掃了一眼，鼻端是淡淡的一股女兒香，他昨日就聞見了，除了感慨宮中主子的愛享受外，也就沒別的了，往日里覓山都會用湯婆子，沒想到，這個女官竟然用自己的身子暖床，但是，這樣確實暖和好多，所以他就不批評她了吧。
很快寂靜一片，今日念瑤是側著身體背對著架子床的方向躺著的，頭頂是一根纖細的繩子，那邊連著周圍的幾支蠟燭，只要她輕輕一拽，那邊燭台上就會落下去一個圓形的小瓷蓋兒，燭火自動就滅了，她震驚了許久，宮中都沒有這種傢伙式，真是不知道，世子爺是怎麼想出來的？
真是太聰慧了。
兩個人各想各的，然後，一夜好眠。
寅時初，周頌睜開眼睛照常眯瞪半刻，這才起身，念瑤早早的烘好了棉袍，窗外簌簌下著小雪，銀白寒涼。
「爺，外頭冷的很，不如系個圍套吧。」
周頌點點頭，快步往花廳里去。
念瑤早起現包的餛飩，又做的羊奶霜果和佛手金銀滷肉卷，這都是宮中妃嬪愛吃的東西，呃，沒想到，世子的口味和女子的一樣。
果然，世子很喜歡，周頌沒吃過啊，是真的沒有吃過，用餐巾擦了擦嘴，皺眉問她，「這些都是宮中的膳食種樣嗎？」
他為何，沒吃過呢？
念瑤哪敢說是妃嬪閑來無事最愛嚼的零嘴子，只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謊，「是，只不過不太上的去大檯面。」
怪不得，他府上的這個老御廚可是幾十年都呆在宮中，不可能不會的，但他從來沒做過，可能是覺得上不來檯面，可惜了這些的好東西。
周頌這次比較直接，捧過來多寶閣上的木盒一把塞給她，「喏，這個盒子給你吧，當是你勤勉的獎勵，另外，這些吃食，你不能說是我吃的，對外，就說是你吃的吧。」
啊？
念瑤被迫接過來盒子，仰頭想看他的表情時，卻發現男子清咳了一聲嗓子，低頭也看向她，「本世子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我，我…
「明白了。」
聽見女子如此回答，周頌更為高興，竟然沖著她狡黠的眨了下眼睛。
念瑤連忙垂頭後退一步，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快要出了嗓子眼，勉強鎮定下來，把木盒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翹腳給世子的脖子上系圍套，純白狐狸毛的一圈，周頌低頭任她套上，又停了一會兒，讓念瑤整理了碎發，這才直起腰，自己披上大氅出門，走入風雪中。
小雪紛飛的飄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就開始越下越大，小廝們清起路來越來越艱難，大多時候只能暫時先推進花圃里，待晚間不下了再鏟到積雪場去。
念瑤收拾妥當屋子裡頭，便穿戴整齊了舉著把紅梅扇面的油紙傘往大廚房去，剛踏進去，便覺得裡面出奇的安靜。
老御廚姓黃，一生為宮中貴人做膳食，前個兒小徒弟氣憤沖沖的過來說世子竟然讓個丫頭過來做菜，還弄的有模有樣，他聽著本不想當回事，不奈何，這回還真得親自出馬了。
「你個小丫頭，是個什麼野路子？竟然讓世子爺吃了你做的菜肴，過來給老夫顯露兩手，讓我這把老骨頭也瞧個新鮮？」
念瑤抖落了傘面上的雪花，豎在一側，挪步過來老御醫跟前，一記宮中標準的福禮后，淡然回答，「御廚大人說的嚴重，我只是做了點鄉野之物，世子也是不喜的很，經常是一口未動就賞下來了，我嘴饞，怕浪費，所以就全吃了。」m.
哦？
老御廚半信半疑，他受了太妃的命令下到這世子府，為的就是保證世子的膳食安全，索性崇陽王世子是真的不重口腹之慾。
「那你還來做什麼？」
既然世子不喜歡吃你做的菜，那你還來作甚…
話很有理，念瑤腦筋快速運轉，眨眨眼繼續說瞎話，「再過些時日，就是太妃娘娘的大宴，世子爺想挑些糕點和美容養顏的湯水獻上去，顯得心誠，所以我才每日過來研究一兩個，以供世子爺挑選。」
黃御廚點點頭，這麼說來確實不錯，世子爺最是重著想著太妃娘娘，真是誠心可貴啊。
「行，這些我個老頭子不懂，你繼續去弄吧，但是食材必須從當天新鮮里的挑，不得私自用自己販買的，明白嗎？」
小管事才聽著信兒跑過來，一瞧這個架勢沒劍拔弩張，趕緊過來順著小話，「念瑤姐姐見識過老御廚的嚴標準高要求了吧，這給世子爺用的必須都得是一等一的，稍微含點雜質的那都得倒掉重新做一回…」
黃御廚懶得跟他啰嗦，「別嘟嘟了，趕緊派個人前後腳的跟著這個丫頭，萬一趁咱們不留神，下個毒-葯進去，到時候，你我都得死翹翹。」
呃…
小管事已經習慣了這位時不時就來的瘋癲，他很想抬起袖子擦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然而，還沒動呢，突然聽見旁邊的女子竟然輕輕的笑出聲來？
念瑤的確是笑了，且是笑的很歡樂，這位老御廚是個性情中人啊，爽朗痛快，當面罵你的人總比背地裡陰你的人好。
「老爺子放心，就算我下了，世子爺也不會吃的，到頭來還不是都進了我的肚子？」
如此竟反將了黃御廚一軍，老頭子沖著女子的方向哼一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念瑤心頭也是一曬，怪不得這位御廚在宮裡待不下去，被太妃派了下來，就這個能吞炮仗的性子，誰也降不住。
黃御廚哼哼兩聲，站起來先拜拜灶王，然後拿出來一塊白凈的寬布，仔仔細細的開始擦拭刀具，這些東西可是祖師爺傳下來的貴重物什兒，莫說是借給旁人用一下，就是那幾個得意的徒弟，他都不待讓碰一下子的，就是這麼金貴。
廚房裡的其他人也開始動起來，各自忙活著，小管事親自迎著念瑤過去，背過身沖著黃御廚的位置努努嘴，「那個老頭子最是較真，姐姐自當做自己的就成，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吩咐。」
伸手不打笑臉人，念瑤溫柔的笑笑，倒是沒附和著說話。
小管事的心頭一涼，這位姑娘，可不是個任人拿捏的主兒。
實際上念瑤確實是清明了不少，對於上輩子的遺憾和缺失，在這輩子里，她想好好的彌補。
上輩子，她被張賢欺侮至死，只因為她不爭不搶，就落得個任人欺凌的下場，她死後，若是娘親知曉，不得哭瞎了眼，想到這兒，心頭更是酸澀，如今這個王府里，她唯一要的就是權勢，她要，比張賢更大的權利。
雪花片兒厚重，天色都陰沉沉的壓下來，一片的灰茫茫里，念瑤的那抹翠粉色就尤為的打眼，周頌下了馬車，撂起眼皮就瞧見了她，女子低垂眉目，側臉被油紙傘遮住，只余個白皙的下巴尖和左耳邊的黑色髮絲。
可能耳墜子勾住了，見女子抬手拂了一下，徐徐的走遠了。
念瑤剛脫了披風，去了夾襖，就見門口一個黑影子，驀地嚇了一跳，短促的啊了聲，然後聽他開口，「嚇著了？是我。」
周頌掀了帽子，露出來一張俊逸的臉龐，念瑤呼一聲，連忙告罪，「世子爺恕罪，奴婢一時驚住了…」
男子眉尖兒一蹙，自己脫去大氅抖了抖雪花，「不必驚慌，今日陛下見雪勢太大，所以放了半日的假期，還有，你不用行大禮，又不是在宮中，我也不是個動輒殺人罰人的主子。」
念瑤呼出口氣，站起來趕緊走過去把大氅捧手裡，到底還是恭敬，「多謝世子爺寬諒。」
周頌看著她的頭髮頂兒，沒再說話。
因著世子回來，念瑤來來回回的又點了六個炭盆子，又準備茶水和糕點，回來時弄的滿身是汗，周頌手裡捏著書，眼睛掃著那抹粉色移動，默默地想，宮裡出來的都是規矩好的，就是奴性太大。
「讓人備水。」
備水？沐浴？
念瑤被這兩個字砸的眼冒金星，這可怎麼好？
周頌想著今日難得放鬆，沐浴過後可以小憩一會兒。
當時覓山走的時候提過世子沐浴的時候，說是冬日裡逢個初一帶五的就要沐浴，沐浴時辰大概在半個時辰左右，要隔著一會兒就進去添水的。
念瑤記在心裡，但是，今個兒才初四啊…
還有一天呢，罷了，早死早托生。
廚房裡常年備著熱水，小廝提著一桶又一桶的進了沐室，念瑤去衣櫥里端出來白色蠶絲的裡衣和里褲，想想，又要尋擦身體的長圍巾，還有花香皂葉，還有潤膚的凝露…
總之，等著周頌褪去了裡衣看著半人高的木桶里全是花瓣的時候，莫名的，頭疼了下。
這個女官，是按照宮廷里妃嬪的待遇給他準備的嗎？
真是，格外的雅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