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幾個女人為了男人而打架。
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雲昭雪運氣好,這事還真被她遇上了。
但是當一件bra從天而降落在自己頭上時,她想,或許這也不是什麼好運氣。
bra上的黑色蕾絲和可觀尺寸彷彿都預示著它的主人可能是個性感尤物,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面前這場激烈而持久的搶男人大戰。
此刻是下午六點,幾個穿著時髦的姑娘在短短几分鐘里已經把抓頭髮和尖叫演繹得高潮迭起,蕩氣迴腸。
場面極其混亂,店員根本攔不下來,她們打得難分難捨,下手一個比一個狠。
誰打了誰巴掌,誰踹了誰一腳,統統不知道,只知道伸手抓住面前人的頭髮,再配以囂張的笑聲或是尖叫。
當然,雖然她們打得驚天動地,可並沒有忘記最要緊的事,每個姑娘都會找到最合適的時機朝一個方向投去無比委屈的求助表情。
那裡坐著一個男人,雲昭雪注意到了他。
角度的原因,雲昭雪看不到他臉,只能看到個黑色後腦勺和愜意懶散的坐姿。
美女們殷勤地朝他拋媚眼,他愣是沒鳥任何人,從頭到尾四平八穩的端著咖啡,饒有興緻的觀賞著這場掐架。
現場的打鬥無聲無息飆升到另一個狂野層次,而男主角卻在旁邊看戲,還悠閑的品咖啡。
難怪回東洲之前明喬就對她說過,東洲地大物博,奇人怪事特別多,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接下來,她清楚的看到一個女人扯住另一個女人的內衣肩帶,惡狠狠地不顧對方疼痛的把她的bra扯出來扔開。
然後那件藕粉色bra在空中做著拋物線運動,準確落在雲昭雪手中的咖啡杯里,咖啡甚至濺了幾滴在她手上。
雲昭雪很不合時宜的挑起眉,一時間竟不知道應該從哪裡開始吐槽。
她是這間咖啡館的常客,看中的就是這裡環境優雅安靜,很適合睡覺,極其適合她這樣常年和屍體打交道的社畜。
就算雲昭雪經歷過各種各樣離奇的案件,心態早就已經放得格外平穩,也還是被眼前的情況無語到了。
她連續加班加點搞定一個案子,本想進來喝杯咖啡稍微放鬆一下,誰能想到還能遇到這種事?
溫馥打電話告訴她來新案子后,雲昭雪沒有多耽擱,拎起還在滴咖啡的bra起身。
她刻意繞過幾張桌子走到他桌旁,當看到男人的臉時,雲昭雪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他臨窗而坐,桌上的咖啡還剩半杯,嘴裡咬著一根牙籤,闔著眼,手裡還夾著一根煙,交疊著雙腿,沒骨頭似的靠在那兒,懶懶散散的。
發覺雲昭雪在看自己,他緩慢的抬起了頭,於是雲昭雪得以看清他的正臉。
他有一張俊得過份的臉,眉眼間有幾分瀟洒風流的少年氣,眼中含著星星點點的笑意,剛才的熱鬧他像是看得很愉快,這會兒在笑。
他有一雙瀲灧的漂亮眼睛,眼尾翹著,看人漫不經心,像蔫壞的披著羊皮的狐狸。
他有趣的看著她,聲線懶倦,不緊不慢:「小丫頭,看什麼?」
被當成小丫頭的雲昭雪面無表情的將bra扔進他懷裡,扔完就走,不帶走一片雲彩。
她有些不悅,任誰的咖啡被弄髒都不會開心,更何況這男人還讓這種荒誕的戰場發生在公共場合,不過對方是謝為的話這倒能解釋。
沒錯,剛才看到他臉的時候雲昭雪就認出了他是誰,因為工作的原因,她在回國之前就已經對國內的法醫和律師行業有過一些了解。
此人是青山律所的金牌律師,給人做辯護不看身份不看錢不看面子,看的是自己的心情,行事從不按常理出牌,少有人可以摸准他的脾性。
雲昭雪還看過他的庭審,角度刁鑽,心思縝密,要麼死死壓著敵人打,要麼給對方一點喘息的機會,在對方以為快贏的時候,他突然來個絕地反擊,是個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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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裡忽然被丟進個不明物品,謝為自然低頭,目光觸及那件蕾絲邊bra時略為意外的揚眉,轉頭看去,雲昭雪已漸行漸遠。
她穿得太休閑,寬大的運動衣罩在身上空空蕩蕩,根本看不出什麼曲線,彷彿剛睡醒,頭髮蓬鬆混亂得像只炸毛的蒲公英。邊走,她邊用用手胡亂的抓幾下,出咖啡店就坐上計程車離開。
謝為回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張臉,格外清新脫俗,應該是個高中生,還是個沒怎麼發育的小孩兒。只是沒想到,小姑娘長著張清純乖巧的臉,卻穿這種內衣,還解下來扔給他。
謝為笑容微深的拎著這件bra打量,聞到上面的香水味,忽然皺著眉扔掉。
人漂亮,品味挺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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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從咖啡館帶走打架的所有人,臨走時,姑娘們紛紛看向氣定神閑品咖啡的謝為,盼著他可以說點什麼,不管是什麼都好,但謝為卻只噙著笑,眼神帶著點可惜。
他總是這樣,令人又愛又恨。
她們聽說謝為從前不是這樣,他從前也有個白月光,後來白月光傷害了他,從此他心性大變。
姑娘們愛他錢,愛他隨意而撩撥的風姿,也愛他無所畏懼誰也不放在眼裡的散漫輕狂,總有人企圖代替他心裡的那個人。
人帶走後謝為的咖啡也喝得差不多,離開前他瞥見垃圾桶里的黑色蕾絲邊,忽然想起雲昭雪的臉龐。
現在細細想想,那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並不像剛才那群女人,沒有愛慕和貪婪,沒有引誘和喜歡,只是一雙乾乾淨淨的眼睛。
欲擒故縱?
好像是有點意思,不過······
謝為撣了撣衣服站起來,他不喜歡這類型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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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咖啡館的雲昭雪根本沒想到謝為會誤會什麼,趕到案發現場時,警察和記者正在忙碌。
溫馥蓋上白布走過來,看到雲昭雪頂著一頭蒲公英髮型和打著不雅觀的哈欠下車,神色犀利的眺望屍體。
「……」
就算了解雲昭雪行事風格,溫馥還是很心痛,頂著這麼漂亮一張臉,卻絲毫不見她對自己上點心。
「去看看吧,很奇怪。」溫馥說。
此刻太陽雖然西垂,殘陽仍舊有些灼眼,雲昭雪眯著眼點頭。
張騁和其他警察聽說法醫已到,三三兩兩靠攏,可看到雲昭雪稚嫩的臉,有些不可置信,確定成年了嗎?
溫馥習以為常,雲昭雪頂著一張清純娃娃臉,確實很難讓人信服她就是採光鑒定中心最頂尖的法醫之一。
「警察先生,這就是雲法醫,負責這次命案,有什麼要說的可以告訴她。」
張騁多看了雲昭雪一眼,雲昭雪和他們簡單握手問好,隨後撩開屍體上的白布,炙熱陽光下,屍體更顯蒼白冰冷。
「死者為十八歲少女,高三學生,今天是她生日。」張騁闡述道。
雲昭雪看到屍體嘴角的笑容和身上穿的婚紗,目光一頓。
注意到她神色,張騁接著說:「這是這個月來的第三起死亡案例,死者都是十八歲少女,都是在生日當天穿著婚紗死亡的,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神態安詳幸福,同時這也是最令人疑惑的一點,希望雲法醫能儘快給我們提供有力的信息。」
雲昭雪重新蓋上白布,檢查完屍體后就從兜里掏出一張消毒濕紙巾擦手,慢條斯理說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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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雪所屬的採光是東洲著名的鑒定中心,不少律所和警署都會首選與它合作,雲昭雪每個月經手的案件很多,都有不同的來路,其中就包括謝為的青山律所。
她最近太忙沒有注意這一點,所以在推門進辦公室看到懶散散沒骨頭似靠坐在她辦公椅里的謝為時,雲昭雪有些意外。
辦公室里還有其他人,規規矩矩坐著的男士應該是當事人,走來走去參觀書架上骨骸的兩個男人應該是謝為的同事。雲昭雪將鑒定結果放桌上:「謝律師過目。」
謝為沒動,反倒是神色微深地看著她,其實在雲昭雪推門進來的一瞬間開始他就很意外,沒想到她不是學生妹而是一名法醫。
長得······也太嫩太軟了點。
他偏過頭,換個更舒服的坐姿繼續看她。
雲昭雪有點煩:「謝律師還是先看看解剖結果?」
經她提醒,謝為才低頭看了眼桌上的文件,但不急著翻開,他選擇的合作夥伴必須是精英,他得確保不會有人拖他後腿,他不信任雲昭雪,不信這樣一個小丫頭能給他準確的結果。
屍體在送走的時候他看過,因為經歷過各種各樣離奇的案件,謝為也算有些經驗,知道那種屍體一定得需有經驗的法醫來解剖,還特意叮囑過鑒定中心的院長。
沒想到就給他安排這樣的小丫頭片子,而且還是幾天前對他扔過內衣玩過欲擒故縱的人,謝為合理懷疑她的專業能力。
雲昭雪當然能感覺出謝為的眼神變化,對方涼颼颼的視線在她身上流轉,像在審視貨物,評估她到底有什麼價值。
大約幾分鐘后,他抽出了煙點燃。
「成年了嗎?鑒定結果能信?」
唇邊的煙霧散開,擋住了視線,謝為眼眸微眯,藉此看清雲昭雪臉上的冷色。
修長的指尖扣在桌上,他偶爾漫不經心輕敲,漸漸沒有耐心。
真是很沒有意思。
但也不介意給她上一堂課,他並不是任何亂七八糟的女人都可以拿來當獵物的。
其他人暗暗為雲昭雪捏一把汗,他們都知道能在這裡工作的肯定是成年人,而且採光鑒定中心可不是一般的法醫就能進的,還得是精英中的精英,謝為這麼說是在質疑雲昭雪的專業能力,也是在瞧不起她。
窗外熱浪翻湧,溫度在升高,可室內氣溫卻凝固在最低點,旁觀者感覺到空氣中的劍拔弩張,有種大氣也不敢出的緊張感。
謝為始終神色散漫地注視著雲昭雪,雲昭雪忽然扯了扯嘴角。
她緩慢地俯身,雙手撐在桌面盯著對面的謝為,看了好一會兒后才一字一頓,聲音清脆的道:「我是你爹,你說我成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