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三個小嬌嬌
男人的眼神晦暗不明，充滿疑惑，卻又帶著溫柔與疼惜，哄小孩似的把她安撫住，卻又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她閉著眼睛，卷翹濃密的睫毛還在微微顫抖，上面沾著她的淚。
這一幕，讓他想到春天剛發芽的小草沾了露水，美好而純凈，更讓人生憐。
她一手還抓著他的衣領，似乎太過難過，身子還在一抽一抽的。
當年那個跟在他後面喊「鏡哥哥」的小女孩原來已經長這麼大了，五年沒見，再見卻是以這種身份留在了他身邊。
他比她大了五歲，她十五歲的時候，他追夢的腳步才剛開始，那時候她還太小，也不懂他的無奈和艱難，家裡人不曾支持他的夢想，非要他回家繼承家業，他不想依靠家裡坐吃等死，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博取自己的前程。
進軍娛樂圈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他熱愛表演，大學的時候不顧父母的反對選了北影，差點被父母罵死，但是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得到什麼，故而即使家裡跟他斷絕關係他也要堅持初心。
他沒想到會遇到一個像她這樣的天使，其實也是她一句話才堅定了他選擇這條路的決心，他那時候天天往夏家跑，找夏江商量對策，她就像個跟屁蟲，他哥哥在的日子，她保證也會在家。
每次他去夏家，她都很開心，給他端茶倒水，卻從來不說一句話，就安靜地坐在一邊聽著他和夏江的講話。
當他說到父母不支持他時，她突然激動地站起來，跟他說：「鏡哥哥，人生只有一次，為什麼不能為自己活呢？你喜歡的你不去爭取，以後會有遺憾的。」
方鏡還記得她當時認真且凝重的表情，像是在宣誓什麼一樣，也是她一句話，成就了現在的他，不然那時候他確實已經想放棄夢想回家繼承家業了。
打拚的日子很艱難，他和夏江一起打拚時，沒要過家裡一分錢，最慘的時候兩人吃了幾個月的速食麵，吃地他和夏江都有了腸胃炎，身體狀況一度不是很好。
導致到現在他都胃不好，不能吃生冷辛辣的東西，一吃這些，胃就不答應。
當然速食麵這種東西，他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看一眼了。
好在那些艱難的日子過去，換來的是現在的成功。
別人看到的風光背後，是一路風雨飄搖的艱辛。
他坐著沒動，直到夏梔睡著，從他懷裡傳來略顯綿長的呼吸聲，他才試著起身抱著她回卧室。
她沒有想象中的重，他演戲的時候抱過很多女明星，卻沒有一個跟夏梔一樣輕的。
將人抱回卧室，放在床上，掖好被子，他才退了出來。
今天回來也是為了看看她，上次匆匆領了個證他就走了，有些尷尬之外又有些對不起她。
聽說她在和方宇封談戀愛，方宇封是他大哥的兒子，是他侄子。
可是方宇封劈腿，方家就他和方宇封兩個單身漢，為了給夏家一個交代，方家就讓他娶了夏梔。
起初的時候，他是不想被家裡擺布的，但是當他老母親說娶的是夏梔的時候，方鏡猶豫了好久，考慮了好久，最後答應了下來。
他給的條件是，他可以娶夏梔，但是此後他做什麼，家裡人都別管他。
不舉辦婚禮，也不告知其他親朋好友，只要兩家的長輩知道就行，甚至連方宇封都不能知道，越少人知道越好。
夏梔怎麼說都是夏家唯一的千金，蜜糖罐里長大的，家人怎麼可能讓她受這種委屈，就在他以為事情就這樣告吹的時候，夏梔竟然答應了，她同意只領證，秘密領證。
說到底還是方鏡對夏梔有愧，十五歲的時候，她跟他表白，那時候他大學剛畢業，正處於焦慮的時候，感覺前途一片渺茫，不知何去何從。
那時，夏梔也才初三，很明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跟她哥要了微信和電話號碼，隔著屏幕對他表白，他當時以為是小女孩的玩笑話，只回復她：「你還小，不要早戀，好好學習。」
誰知道因為這句話她會把他拉黑五年。
想起這些，方鏡就覺得有些好笑。
當然在他眼裡，夏梔依舊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小妹妹，以後人生的道路上，他得多提點幫襯。
那是個很善良很可愛的姑娘，知道他在家裡為難，結婚的時候依舊是那個樣子，笑地天朗月明：「鏡哥哥，我知道你很為難，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打擾你，你跟我在一起，他們就不會再逼你做不喜歡的事情，等你哪一天不需要我打掩護了，你可以隨時跟我離婚。」
這是她的原話，五年後第一次見，她依舊熟稔地喊他「鏡哥哥」。
可今天她喝的大醉，一邊哭一邊問他是不是會和她離婚，是不是喜歡秦筱？
他哪裡有時間喜歡別人，他每天的行程排地爆滿，休息一下都沒時間，要不是想來看看她，估計夏江也不會給他批假。
夏江知道他和夏梔領證的事後，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說他把夏梔當傻子，把他現在擁有的一切當大風刮來的。
當時，他還真沒想那麼多。
他可以和她待到明天早上，明天一早夏江過來接他。
*
夏梔做夢都是給方鏡做飯的事，可是夢裡的她做什麼飯菜都做不好，就做的很難吃，她都要急哭了。
方鏡回來要是沒有飯吃怎麼辦？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準備出門去飯店打包一些回來。
可是剛走到門口，方鏡就回來了，還沒吃飯就跟她說：「小嬌嬌，你做的飯好難吃。」
夏梔被驚醒，委屈壞了，她不是故意的。
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頭還有些疼，她愣愣地看了看四周，卻見自己在卧室里。
外面天已經亮了，她竟然一覺睡到了現在。
她怎麼進卧室的都不知道。
難道是方鏡回來了么？
夏梔匆忙下床，鞋都來不及穿，一下子打開卧室的門，頭髮亂糟糟地衝出去，著急地搜尋著方鏡的身影，沒看到他的人，夏梔又委屈又難過，眼尾瞬間紅地不像話。
他回來過了嗎？為什麼沒有叫醒她？
她有些哽咽，站在那裡，蹲了下來，抱住自己的胳膊，心情低落到極致。
突然，她隔壁的卧室，門把手一動，有人開門出來了。
夏梔猛地回頭，只見方鏡穿著睡衣出來了，看了她一眼。
夏梔的目光黏在方鏡的身上，原本低落到谷底的心情瞬間回溫，眼尾紅著，卻笑了。
「鏡哥哥？」
方鏡點頭：「睡醒了。」
夏梔起身，不斷地點頭：「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方鏡說：「就昨晚，你喝醉了，都睡著了。」
夏梔拍了拍腦門，咬牙切齒恨死何雅了，她說的喝酒好辦事，結果連和鏡哥哥單獨待一晚的機會都錯過了！
這損失怎麼彌補！
夏梔見方鏡往浴室走，著急地問：「你什麼時候走呀？」
方鏡頭也沒回：「洗漱一下就走，你哥估計再有五分鐘就到了。」
夏梔不死心地問：「那吃完早餐再走吧？把我哥也叫上來，我給你們做？」
夏梔原以為方鏡會拒絕，沒想到方鏡沉默了一會兒，回她一個字：「好。」
夏梔趕緊去廚房隨便洗了把臉，漱了口，從冰箱里拿出來黃油、麵包、雞蛋、火腿、早餐腸、牛奶。
還有些許生菜。
說干就干，煎了吐司麵包、雞蛋、火腿，煮了牛奶，做了三明治。
她其實不會做飯，在家裡的時候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些事自有人做，只是和方鏡結婚後，她才學做的。
早餐剛做好，門鈴被按響了，她要去開門，卻見方鏡洗完澡出來了，往門口走去。
她將三份早餐拿到餐廳，放在餐桌上，方鏡開了門，夏江也進來了，凍得瑟瑟發抖。
一邊搓手一邊四處搜尋：「我家小花呢？」
方鏡指了指餐廳：「裡面。」
夏梔聽到夏江叫她小花就不滿，從餐廳里探出小腦袋，不滿地哼唧：「哥，你怎麼還叫我小花？」
夏江走到門前揉揉她亂糟糟的頭髮，再彈一下她的腦門：「沒叫你如花就不錯了，結婚也不告訴哥哥一聲？就偷偷地把方鏡拐跑了？」
夏梔揉著腦門，憨笑：「這不，事發突然，我也沒想到的嘛。」
三個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夏江一邊吃一邊點頭：「還不錯，小花竟然還會做飯了，稀奇。」
夏梔冷哼：「你就是小瞧我。」
方鏡不發一言，他話少的過分。
夏江就顯得很嘮叨，他說：「不過這樣也好，我妹妹給你打了掩護，你家裡人就沒那麼煩了，不然天天喊你回家繼承家業，相親，聯姻，就那千億資產有什麼好繼承的，不如跟我一起拼出個所以然來。」
方鏡依舊沒說話，夏梔小心翼翼地瞄著他，又看了看夏江，覺得夏江好尷尬哦，人家方鏡都不理他。
夏江看出夏梔的小心思了，那小眼神一個勁地給他示意，夏江無所謂道：「我習慣了，他就是這樣的木頭人，要不是我在後面打點提醒，他能有今天？習慣就好，我已經習慣他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夏梔沒忍住，差點笑出聲。
吃完早餐后，方鏡和夏江要走了，臨出門前，方鏡才跟她說了一句：「小嬌嬌，家裡一個人的時候，晚上千萬要把門關好。」
夏梔笑著應著，但是心裡好捨不得方鏡。
方鏡和夏江又走了，她的心也跟著空了。
*
上了車，夏江在前面開車，方鏡在後面閉目養神，夏江問他：「方鏡，你和我們家小花……圓房了沒？她還小啊，你這個禽獸能不能等她再長大點？」
方鏡忽地睜開眼睛，看了夏江一眼，繼而將目光瞥向車窗外。
他語氣很淡：「想多了，我跟你一樣，也是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看待的，她以後若是遇到喜歡的男孩子，我會放開她的，我和她的婚姻，不過是夏家和江家兩方牽制對方的工具罷了，不想讓她因為這個背負了不該背負的包袱。」
他輕聲道：「況且，她也沒那麼喜歡我，她也把我當成像你一樣的大哥哥而已。」
昨晚的事情，到了今天就像沒發生一樣，所以還是喝醉了的胡言亂語罷了。
夏江想了想：「也行，反正她還小，就算和你離婚，也沒人知道。」
方鏡也是這麼想的，或許以後，只有他知道他結過婚，以後不知道會和誰共度餘生，但是他的前妻，就像一個秘密，會永遠沉澱在心裡。
夏江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開始罵娘：「關鍵還是怪你那個侄子，那個畜生，敢玩我妹妹，下次見面我得打死他。」
方鏡說：「不勞煩你動手，方家已經上了家規，而且，那個和他有染的女人，也是不可能進方家的門。」
夏江直哼哼：「還是我妹妹好，我在家裡的地位都沒妹妹高，我父母重女輕男，爺爺奶奶就更離譜了，我妹妹沒出生時我就是家裡的心肝寶貝，但是我妹妹一出生，我直接被打入冷宮，這一家人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
夏江說完，難得的語氣嚴肅：「所以，以後誰要是對我妹妹不好，我非得揍死他，目前，你倆就先過著吧。」
方鏡沒答話。
是啊，蜜糖罐里的長大的小姑娘，卻甘願一個人住在那麼大的房子里，只為幫他。
*
夏梔萎靡不振地躲在被窩裡刷微博，看方鏡的照片，袁圓卻打來了電話，催命鬼似的：「夏夏！快來公司！」
夏梔一臉懵懂：「怎麼了圓圓姐？火星撞地球了還是地球逃離太陽系了？這麼驚慌？」
袁圓激動地語無倫次：「昨天各位大咖不是在我們公司試鏡嗎？還有個很重要的角色沒人能拿下，劉晶姐就向投資方推薦了你，公司領導把你的簡歷就給遞上去了，今天有了結果，你有了試鏡的機會，總共三個候選人，憑演技說話，劉晶姐在等你了！」
夏梔驚住了：「男主演是方鏡？」
袁圓點頭：「對！女主演是秦筱。」
夏梔瞬間不樂意了：「那我還去個什麼勁？」
袁圓說：「這個角色很重要，你先來，劉晶姐給你說。」
雖然很不爽秦筱演女主角，但既然能見到方鏡，別說女配角了，木樁子她都行。
夏梔洗漱完，妝都沒化，火急火燎地趕到公司，氣喘吁吁。
袁圓在劉晶辦公室外面，見夏梔頭髮都飛起來了，趕緊幫她順了順毛，小聲道：「晶姐說什麼你都別插嘴，她在訓人，昨天她手下的那兩個一線小花連個配角都沒拿下，今天王經紀手下的兩個藝人跟你同台打擂，你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夏梔突然就慌了：「就見了我天天冷嘲熱諷的那兩個？陸曼琪和顧雪饒？罵我除了美貌一無是處的那兩個？」
袁圓點頭。
夏梔瞭然：「今天我就讓她們心服口服地，灰頭土臉地，滾去演他們的網劇。」
氣質這一塊，夏梔已經拿捏死了。
袁圓給她加油：「夏夏，能不能和男神近距離接觸，就看這一次了，不然以後大概不會再有機會了。」
夏梔點頭。
辦公室的門開了，兩個小花眼眶紅著出來了，看了夏梔一眼。
夏梔心裡犯怵，有點膽寒地敲門，劉晶聲音嚴肅：「進來。」
夏梔進去，乖巧地站在一邊，問：「晶姐，你找我？」
劉晶讓她坐，夏梔忐忑極了，不安地坐下。
劉晶三十齣頭，短頭髮，是那種職場女強人的標配，她對自己的藝人很嚴格，但是夏梔讓她三番五次碰壁。
這人是她挖來的，三年了沒捧紅，也是奇迹啊。
她劉晶捧人哪需要這麼長時間。
看著夏梔半天，劉晶終於開口：「現在有個角色需要你去試鏡，我推薦你去的，你也知道有方鏡的片子都是大製作，一般人也拿不到試鏡的權利，就那個沈蕾，她在網上不是很火嗎，可她卻只拿下了一個出鏡不多的配角，這麼多人即使配角也願意出演，都是看在方鏡和導演的明面上，導演和方鏡就是票房的保證。」
夏梔點頭，鏡哥哥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近兩年，國內電影的天花板基本上都是他在突破。
劉晶又說：「看到剛出去的容珊和杜怡萱沒有？她倆我一手捧出來的，連個底層配角都沒撈到，被人奪了。」
夏梔緊張不已，有些膽寒：「晶姐，我可能……」
劉晶打斷她：「你先別打退堂鼓，今天試鏡的角色很重要，比女主還重要。」
夏梔的眼神突然亮了：「真的？」
劉晶點頭：「真的，男主的女兒。」
夏梔：「……」
劉晶：「你長相清純漂亮，很適合這個角色，但是演技方面一定要能撐住你的顏值，不然一切白搭，你也不想輸給陸曼琪和顧雪饒吧？她倆可是天天在背後嚼舌根說你的壞話呢，你要是輸給她倆了，那你就真……沒救了，人活著，就活一口氣，這一口氣都沒了，你還能幹什麼？」
夏梔沉默了，道理她都明白，但是她始終是初出茅廬，別人都是前輩，她沒有十成的把握去拿下這個角色，但是她可以盡自己的全力去努力。
她沒有說一定能拿下的話，但是她告訴劉晶：「我會拼盡全力的。」
劉晶點頭：「我們TSE可不能全軍覆沒，這麼大的公司，連一個小配角都沒人拿得下，那才叫丟人。」她又頓了頓，「即興表演，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詮釋一個角色，所以沒有劇本，試鏡的時候只會給你一個片段。」
夏梔點頭。
她只是不想紅而已，學校每年的表演考試，她一直能拿高分的，只是簽了TSE以來，一直沒有拿出實力來。
今天為了方鏡，為了TSE，她會全力以赴。
劉晶起身，提高聲音：「準備吧，別讓人看扁你，我很期待你的結果。」
有那麼一瞬間，夏梔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即將上戰場的戰士，前面槍林彈雨，她沒有後退的餘地。
那就，拼盡全力，往前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