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 59 章
在臨周市公安局的警車「嗚哇嗚哇」地開往偏僻的郊區時,市中心豪華酒店的某個房間內,三個男生鬥地主斗得正開心。
整間房都充斥著歡聲笑語,從晚上七點到十一點多。
除了現在睡眠十分充足的景鑠,另外倆都已經哈欠連天了。
不過楊阞平常一貫睡得晚,倒也還能熬熬,最辛苦的就屬陳奇凌這個苦逼高中生。
考慮到明天陳奇凌還要上課,楊阞訓練也能十分耗費精力,所以又玩了兩把后,大家就歇下來數桌上的籌碼了。
數下來,景鑠是贏得最多的,其次是陳奇凌,所以這頓飯由楊阞請。
楊阞無所謂一笑:「行,下周我請客,就是給陳嘉樹白白佔了個便宜。」
陳奇凌點頭表示贊同:「就是,白讓他蹭了頓飯。」
陳嘉樹給他倆訂的房間就在對面,打完牌聊完天也沒什麼事情了,兩人就準備回去睡覺。
剛好這個時候陳奇凌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看到屏幕上跳出來的他爸的備註,當即心臟哆嗦了一下。
「我靠,我爸!我爸怎麼會這個時候打我電話?不會被他發現我溜出宿舍了吧?我那幫同學不會穿幫了吧。」
陳奇凌當即慌亂起來,在景鑠他們房間的客廳里來回踱幾步之後,企圖找個背鍋的,「……阞哥,要不我說你今天生日?非得喊我出來?」
楊阞很無語:「我他媽一年為你過十個生日,我爸都來問我了,問我,我媽是不是生了個怪胎出來。出生那年,手腳腦袋都分開出來的,所以每年要挨個給他們過生日。問題是我年年給你背鍋,我怎麼就不能多收到你一份生日禮物?」
「那我怎麼說,」陳奇凌急道,又恍然想起什麼,眼睛霎時一亮,「要不我就說我哥讓我陪他回家住一天,他不想單獨面對老巫婆,我爸總不能去問那個老巫婆吧。」
說罷他自己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於是小心翼翼接通了電話,而後沒等他爸開口,因為心虛急匆匆就把剛編好的借口甩了過去:「爸,什麼事,我在哥家裡呢,你都不知道,我倆一過來這老巫婆就叨叨個沒完。」
說著還假裝朝楊阞道:「哥,我好渴,你去給我拿個雪碧唄。」
楊阞:「……」
電話那頭不知為何沉默了半晌,這時楊阞剛好把桌上的可樂拿起來給他擰開,發出「砰——」地一聲。
於是陳奇凌順手接過,說了聲,「謝謝哥。」
又轉頭問他爸:「對了,爸,你有什麼事?」
這回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了聲音,陳父硬生生把一腔火氣壓了回去才說:「我在想你哥是不是有分身術,還是我很久沒打你了。」
聞言陳奇凌吞了吞口水:「哥……在你那?」
……
等陳奇凌哭喪著臉掛上電話,景鑠和楊阞正直直看著他,顯然都是一頭霧水。
這會兒陳奇凌還故意幽幽嘆了口氣。
見狀楊阞立馬踹了他一腳:「別給我賣關子,說,到底怎麼回事?陳嘉樹怎麼會跟你爸在一塊?」
陳奇凌瞥著楊阞,「你來的時候不還說我哥有腦子,結果呢,他去找那個李什麼傻逼了。」
說著還一聲嘆息,「反正李那什麼他們正在嗑藥,然後我哥進去跟他打了一架,打的時候剛好警察趕到,於是把他們一塊帶走了。」
「警察說,雖然我哥的意圖是好的,是為了抓毒販。但太盲目,還把人打得滿身是傷,好在最後檢查出來都是皮外傷,沒造成嚴重的後果。再加上李那什麼當時磕了葯,腦子有點恍惚。」
楊阞消化了一下,問:「……那他現在被你爸帶走了?」
「我爸……」陳奇凌說著看了一眼景鑠,才道,「他工作本來不就……經常會跟警察局打交道嘛,然後也不知道是誰查了我哥跟我爸的關係就給他打了電話。」
楊阞理解,繼續問:「那陳嘉樹現在在你家?」
陳奇凌:「沒呢,我爸說要來接我,讓我過幾分鐘下去,現在差不多快到了吧。」
楊阞垂眸思索須臾,道:「行,我陪你下去。小鑠,你在這等會兒,我晚點上來告訴你陳嘉樹的情況。」
景鑠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陳奇凌和楊阞到酒店門口沒等多久,就見一輛低調的A6緩緩駛來。
車一來,陳奇凌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然而手一拉,扯了幾下都沒扯開車門,低頭一看,他爸正在和他哥說著什麼。
於是敲了敲窗。
車窗打開,裡面的陳父稍稍往副駕駛座一探,說:「楊阞,你給我攔住後車門。」
「啊,叔……」楊阞一愣,看了看後車窗又看看陳父,頓時明白過來了,一時表情有些搖擺。
「爸,」陳奇凌討好地喊一聲,提出建議,「要不我用我來換哥下車。」
陳父:「不用,你今晚不想回,以後就別回了。」
這時陳嘉樹在後座道:「大伯,他現在知道了,如果我不回去,他肯定會擔心得睡不著。您就讓我下車吧,我不會亂來了。」
陳父:「……你不會亂來,你剛剛在做什麼?我本來覺得你是三個人里最穩重的,結果呢,搞同性戀,徒手抓毒販,你別以為說得好聽我就不知道,你捫心自問你今天真的是去抓毒販的?」
陳父:「要是今晚他們沒碰那些東西,或者你請的那個人膽子再大點沒報警,事情會怎麼樣,你知道嗎?出了這種事情,說都不給家裡說一聲,你們剛成年,是不是一個個都以為自己能蹦上天了。」
「爸,你這話過分了,這事怎麼能怪哥呢。你不是已經知道那人渣做了什麼嗎?你想想,萬一那人渣……」陳奇凌剛想用他媽打比喻,好在腦子比嘴快了一拍,否則他這頓毒打估計能當場實踐。於是喉口一頓,話鋒拐了個彎,「萬一被下藥的是我,你會怎麼樣?爸,你說,我哥他們都是受害者,怎麼就做錯了。要是我對象被下藥,我、我當時我就打死他了。」
陳父:「對,你牛逼,你現在真是牛得不行,胡話張口就來,發生這種事連提都不跟我提一下。你還記不記得我是你爸,這是你哥了?談個對象就你死我活的,這些對象能和親人一個樣?氣不過,你氣不過有什麼用,人家沒有爸媽,輪得到你們這些外人插手?」
陳嘉樹:「他不是外人。」
陳父瞄了一眼後視鏡:「過兩年你就不這麼想了。」
從小就怕他爸的陳奇凌難得膽子大了一回,不服氣地頂嘴道:「爸,你這話真俗,我已經發給我媽了,你這意思就是沒血緣關係就不是親人唄,那就是你從來沒把我媽當成親人是吧。」
陳父一聽,頓時腦仁一抽一抽地跳,開了車鎖就想下車揍他。
「爸,別激動,別激動,」陳奇凌趕忙攔住他,張開雙手,「我沒發,你看,我還沒拿手機呢。」
見他沒有下車的準備,陳奇凌才鬆了一口氣,繼續說:「我只是想證明給你看,你自己剛說對象能和親人一樣嘛。那我媽還不是你最重要的親人。我小時候咬她一口,你能追著我打三條街,怎麼別人的對象就不親了。」
陳父怒目而視:「我跟你媽領了證,結了婚,生了個你,還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搞同性戀能結婚,能生小孩啊?」
陳奇凌:「那誰前幾天還在說,現在的姑娘都不願意生小孩了,既然都不願意,那找男的和女的有什麼區別。再說了,你從小教育我,不要帶有色眼光看別人,你現在歧視同性戀。」
陳父:「我讓你尊重每一個人,不代表讓你跑到他們那個行列去。我讓你尊重環衛工人,那我能讓我兒子去掃大街嗎?」
陳奇凌:「但同性戀是天生的啊,你以前還老擔心哥會不會孤獨終老,現在他好不容易有個對象了,你又嫌這嫌那,你見過人嘛?追他對象的人一大把,還不是哥天天找我幫忙死乞白賴才把人追到手的。我跟你說,真指不定以後你見了人爸媽,誰跟誰鞠躬說聲對不起呢,就是你這表裡不一的好侄子先纏著把人掰彎的。」
陳奇凌:「你明明從小就告訴我要匡扶正義,結果扯到自己家裡人身上了,就什麼都是家人最重要。爸,你這樣真讓小時候一心崇拜你的我感到失望,你對不起你的職業。」
陳父噎了一下,臉色稍有緩和,一臉驚奇地看著自己兒子:「……你是不是高中壓力太大腦子讀書讀壞了?」
自認說得頭頭是道的陳奇凌:「……」
「我從小教到你們這麼大,是教你們以暴制暴的?要都像你哥這麼干,單槍匹馬闖人家賊窩去,用你們年輕人的話這就叫送人頭。我今天能把人安全接到,這真是祖上積德了,不然你以為你哥乾的這事還叫匡扶正義?這純粹就是小年輕談戀愛,腦子被迷糊住了。要是今晚出點什麼事,別說談戀愛……」陳父語氣一頓,往後視鏡里的男生臉上瞄一眼,「你這對象一輩子都要活在愧疚里。」
陳嘉樹微微一動,扯到了唇角的傷口,嘶了一口氣,說:「……大伯,這回我真不會再亂來了。」
看著鏡中那張和自己年輕時有幾分相似的面容,陳父說:「人都被抓進去了,你可不是不會亂來了嘛。」
「……你六年級畢業把你從家裡帶走的時候,我就跟你爸說過,我肯定養得比他好,至少不會讓他有天回家看看,兒子沒了。雖說你現在已經成年了,我也不怎麼管你了,但怎麼說你也是我帶大的。你自己說說,我算教好你了嗎?下次遇到你爸的時候,我能不能像十年前一樣硬氣。」
「……能,」陳嘉樹倏爾一笑,只不過這個笑容沒什麼感情,「您覺得我在那個家裡長大,能跟女生談戀愛嗎?或許就像您說的……」
說著說著聲音就壓了下來,「說不定他什麼時候回家就看不到我了。」
說到這陳父心裡那股怒氣又熊熊燃燒了起來:「你爸就是……早知道他這樣,小時候我就餓死他算了。」
說著又看著垂下眼的侄子,無聲嘆了口氣。確實他從小就在擔心陳嘉樹這種性格會不會孤獨終老,尤其在感情這方面,遇到這種后媽,一度令他猜測陳嘉樹不喜歡和女生接近的原因是那個女人造成的。
畢竟連陳奇凌這種腦子慢一拍的,都比他早熟……
車內安靜半晌,陳父開了自己這邊的車窗,透了透風,道:「你好歹也是快二十的人了,做事之前動動腦子,像這種畜生,你把自己豁出去犯得著嘛。你家裡這麼好的資源,你那親爸別的什麼都沒有,就有點錢,這些都不會利用?非得去觸碰法律?有時候人要有城府,他欺負了你的人,你得讓他明明白白兒得看著自己把下半輩子搭進去,讓他知道他惹了不該惹的人。」
陳嘉樹:「……我懂了。」
陳父:「行了,你先下去給人報個平安吧,有空回家一趟。」
陳嘉樹:「好。」
等陳嘉樹下車后,陳父把目光移向門外的陳奇凌:「你最近天天跟誰混在一起,現在敢跟我頂嘴了?」
陳奇凌瞥了他哥一眼慷慨赴死地打開副駕駛座,上車。
陳父:「你上來幹什麼?」
「?」陳奇凌問,「我不用回去嗎?」
「你回去幹什麼?你回去我怎麼跟你媽說,說你偷溜出學校了?」陳父氣道,乾脆懶得跟他多言,「你去看著你哥,順便告訴他那對象,看好他。再被我知道一次,就不是棒打鴛鴦了,你也得一塊被我棒打。」
無辜的陳奇凌又打開車門邁出去,而後畢恭畢敬地朝他爸鞠一躬:「父皇,您慢走。」
陳父:「下次你再逃課逃宿……」
陳奇凌打斷他,立馬錶態:「不會,我下次再逃我自抽十個耳光。」
陳父又把目光轉向楊阞:「小阞,聽你爸說,新房裝修好了?」
楊阞:「對,叔,下次去我那兒坐坐,我陪您喝酒。」
「行,有機會我跟你爸一塊去看看,」陳父客氣地一說,轉而笑道,「男孩子喝點酒沒事,但是你們現在還年輕,都在讀書,尤其奇凌……」
他說著語氣意有所指地一頓。
於是楊阞立馬放大聲音表態,「叔叔,您放心,我們很少喝酒,奇凌我會幫您看著點的。反正在我這絕對不會讓他喝,我要知道他喝酒絕對打電話告訴您。」
陳父用一種看透一切的眼神打量他倆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麼,揮揮手朝他們示意一下就啟動車子離開了。
目送陳父的A6緩緩駛離,陳奇凌腿腳一軟,往旁邊栽去,好在一旁的楊阞及時扶住了他。
「你爸這氣場太他嗎嚇人了,不愧是當官的,」楊阞吁了一口氣,「你下次別再胡編借口了,看到你爸最後那眼神沒,我估計你逃過幾次課一次都瞞不了他,他這種年齡和地位,估計早都活成人精了。也就瞧著我們年紀大了,所以沒什麼事都找你算賬,不然你屁股早就開了幾次瓢了。」
陳奇凌鬆了口氣的同時感嘆一聲:「你以為為什麼沒開瓢,這還不都是我這幾年一筆一劃寫出來的,還年紀大了,他是看在我月考成績的份上。成績一掉,家法伺候。」
楊阞笑笑,轉而誇道:「不過你今天不賴啊,以前是我小看了你啊,想不到啊,陳奇凌,你居然還是個能扛刀的。」
陳奇凌站起身,抹了抹眼角虛假的眼淚:「我他嗎是用生命在維護我哥的愛情啊,你說,有我這樣的弟弟他幸不幸福?就問,幸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