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人畜混乘的火車

三隻白生生的肥豬在夜色中十分顯眼。

「牲畜的車廂不是這兒，你們在這裡上車幹嘛？」檢票的女乘務說道。

豬的主人拿著竹竿，咧嘴笑著解釋道：「太遠了，快開車了，怕趕不上。我們先上，然後會把豬趕過去的。」

女乘務有些無奈，只好揮揮手：「快點快點。」

主人趕緊拿竹竿抽了白豬幾下，打了好幾桿都不動，又上去推著豬屁股往上擠。

上頭的乘務員見狀也幫忙抓著往裡拽。

豬哼唧哼唧地叫著，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被弄了上去，還被絆了一跤，差點弄得人仰豬翻。

好在後面的兩頭豬沒出差錯，被依樣畫葫蘆弄上了車。

「……小朋友，你一個人？」輪到華鋒語時，女乘務習慣性朝她伸手要車票，隨即注意到面前的是一個還沒到她胸口的小女孩，懷中抱著一個小熊娃娃。

「不是的，媽媽在上面等我。」華鋒語乖巧地撒了個小謊。

「那你快點上去找媽媽。」女乘務接過車票看了看，一邊剪印一邊對著火車上的乘務員說，「李玲，你帶她去座位上吧。」

「小妹妹，你跟我來，來箱子給我。」叫李玲的中年女乘務不由分說地搶過了華鋒語的旅行箱，「你怎麼不跟你媽媽一起走啊？還要你拿這麼大個箱子！」

她看著這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就不禁要埋怨華鋒語的父母了，哪有做媽的不看著孩子？

只是看著穿的挺好，像是個大城市裡的小姑娘，但養孩子這麼不精心。

華鋒語只能用微笑來含糊過去。

李玲拖著箱子，跟在三頭豬後面，華鋒語又跟在她後面。

「你媽媽在哪兒？」

「媽媽讓我在座位上等她。座位是16C。」

「你媽媽可真心大！」

華鋒語又是好奇又是轉移話題地問：「姐姐，這怎麼還有豬坐火車啊？」

「小姑娘從外地來的吧？我們這車本來就是混合火車。」

李玲四十歲的年紀了，沒想到今天被個小姑娘叫姐姐，心裡可高興了，話也就多起來。

「其實過去的車這些動物還不多，要是坐過來的車，那就熱鬧了，豬啊羊啊雞啊，都有。」

「為什麼要這樣呢？」

「趕集呀！一看你就是城裡的娃，沒趕過集吧？可熱鬧了……喏，16號座位到了，靠窗這個位置。」

「謝謝姐姐。」

李玲和善地笑著道：「謝什麼。箱子就橫放在座椅下吧，上面行李欄上你和你媽都不好拿。」

「好的，謝謝姐姐！」

李玲心情愉快地幫她放好箱子，就在座位下面的空地上，很多人行李也會扔在這底下，方便拿。

「那小妹妹，你就在這裡等你媽媽，我要去工作了。」

「嗯嗯，姐姐再見。」華鋒語再次附贈一個甜到心裡的笑容。

李玲心都快化了，想起自家的小子，十分遺憾當年沒有要個女兒。

在華鋒語前面，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兒扒著靠背站在座椅上，右手指著豬對著一旁的媽媽大喊：「媽媽，豬！豬！」

媽媽趕緊把他抱了回來，呵斥道：「指什麼！別指！撞到人了！」

華鋒語看的有趣，耳邊傳來「嗚——」的汽笛聲，火車緩緩啟動，哐當哐當地駛向遠方。

最開始華鋒語所在的車廂沒幾個人，除了她，也就之前帶孩子的婦女。

她將車窗推上去，夜晚清涼的風吹散了沉悶的空氣。

停了兩站后乘客漸漸多了起來，他們多挑著扁擔，兩邊擔著大筐，裡面都是些蔬果產品。

還有抬著一筐小雞仔的，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很舊了，洗的起了毛邊，褲腳都挽了起來，上面多少都沾著泥巴。

隨著人流的增多，空氣也逐漸摻雜了許多異味。

【宿主，您要是不離開華家，就不會接觸到這麼髒亂的環境。】

或許是覺得眼前這場面正是勸服華鋒語的大好時機，被懟的消停了好幾個小時的系統又冒出了頭。

【您要是不離開，現在還是舒舒服服的華家大小姐，怎麼可能跟這些農民一起乘坐這種火車？】

華鋒語這次倒沒叫靜音，系統正以為有門兒，卻聽到女孩兒問：【你看到的就是髒亂差和不大整潔的農民？】

聲音淡淡的，帶著些許譏嘲。

系統不明白自己有什麼可被嘲的：【難道不是嗎？宿主。】

【不是。】華鋒語的目光從乘客和他們腳邊的扁擔一一掠過，將口袋裡的車票拿出來攤在掌心。

她的手潔白如玉，嫩的像塊水豆腐，一看就是沒幹過任何活兒的嬌嬌小姐的手。

【全程一共28站，歷時十多個小時，最高票價卻只有27塊錢。

你在這裡只看到了貧窮和髒亂，我看到的卻是國家對每一個百姓的切實的幫助和愛。

這趟車是不可能回本的，但它卻是住在偏遠鄉村的人唯一和外界聯繫的希望，也是他們賺錢養家的活路。

只有我的祖國會幹這種虧本的買賣，這裡確實是我的祖國。】

華鋒語說完就沉默了，托著腮借著明亮的月光看著窗外飛馳的風景。

當她白天來到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世界時，她懷疑過這裡的真實性。

後來得知原主就讀私立精英學校，就更加懷疑，這看起來像是過去的地方，真的是她歷史上的祖國嗎？

現在，她確定了。

這個時代的祖國遠沒有她的世界那麼富強先進，有一些問題是很正常的，只要本質沒變。

除了她的祖國，誰也不會費力不討好地做這種賠本的生意，只為了她最貧窮的子民，也能夠享受現代社會的便捷，能夠活下去。

這才是值得她為之奮鬥終身的國家。

她應祖國召喚而來，會親手妝點這個並不完美的國家。

在這個月光與寒風交織的夜晚，伴隨著不時的雞叫，華鋒語再次選擇向她的祖國獻出全部的忠誠和愛。

列車又緩緩停了下來，基本每隔十幾二十分鐘就會靠站停車，跟公交車差不多，停靠時間也只有三五分鐘。

這次上來了幾個特殊的乘客。

六個壯小夥子，帶著一個蒙著一塊紅布的女子，旁邊還有個扎著麻花辮的女孩扶著紅布女子。

他們一行人在靠近另一節車廂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華鋒語雖然見多識廣，但也沒見過這景象，一時猜不透他們是幹啥的，好奇地看著。

紅色的布上面還有著小碎花，女子身上也穿著紅色的裙子，看起來非常喜慶。

列車員過來檢票，看到他們笑著問：「你們送親啊？」

「是啊，送到呦山，我家妹子嘞。」一個男人回答，把票一起遞過去，「送新娘子嘞！」

「哦喲，那祝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呀！」乘務員一邊檢票一邊恭賀著，說的新娘的哥哥笑呵呵的，從口袋裡抓了一把喜糖塞進乘務員手裡。

「喜糖，沾點喜氣！」

「那好，那我就沾點喜氣！」乘務員也沒推辭，這種喜糖是不興推的，都是討個好彩頭。

車廂里其他的乘客也紛紛恭賀起來，聽得送親的人都高興極了，幾個漢子就抓著喜糖，挨座發起糖來。

很快就發到華鋒語這裡，黝黑的漢子給她抓了一大把喜糖，紅的白的都有。

華鋒語道了喜，拿起一顆糖，白藍交加的糖紙上印了只兔子。

這就是這時候很高檔的大白兔奶糖。

華鋒語剝了糖紙，把奶糖塞進嘴裡，一股甜甜的味道擴散開來。

很甜，簡直甜到了心裡。

回鄉的路上居然遇到了送親，還吃了喜糖，這是個很好的兆頭！

華鋒語看向窗外的黑沉沉的天空，明天清晨就要到「家」了，從黑夜一直走到黎明。

半夜兩三點的時候，車廂里變得非常安靜，為了保留體力去趕集，很多忙著趕車的人都睡著了。

華鋒語也陷入了半夢半醒中，突然她聽到了一些輕微的響動。

在這種地方，她是睡不熟的，聽到聲音立即掀起眼皮，就看到昏暗的夜燈下，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划別人的包。

這些人大多帶的是編織袋，很容易就能劃開。

華鋒語無語了，這麼窮的車廂，這麼窮的人，還有人偷他們的東西，屬實過分了。

【宿主，您看，這些人多壞，幹嘛要進入這種環境里呢？這社會也不值得你費心建設啊，女人啊，要多為自己考慮。】

逆襲系統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蠱惑宿主的機會，這不見縫插針又開始了。

【宿主，現在只要您回到華家，就能獲得十點美貌！這是送分任務，還不趕快抓緊機會？】

華鋒語：……跟弱智真的很難溝通。

【禁音。】華鋒語不咸不淡地命令。

她要那十點美貌幹嘛？有句話說得好，正經人誰光盯著長相啊？再說，她長得很好看啊。

而且，正是祖國的不完美，她才要建設啊，她愛的從來不是完美無缺的外表。

華鋒語可不是五體不勤的研究人員，作為國寶，還學習了很多格鬥技用於防身，現在雖然是個小女孩的身體，但還是有發揮餘地的。

她悄無聲息地拿起一顆堅硬的喜糖，借著昏暗的燈光，對準小偷的手腕穴道扔了過去。

「嗷！」一擊必中。

小偷感覺有什麼打中了手腕，痛的不行，頓時大叫了起來。

這一嗓子，把人都嚎醒了。

然後，就發現自己的編織袋被劃開了。

面面相覷后。

「抓小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