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040
越西辭手腕轉了幾轉,纏在她手心的韁繩柳條似的穿了出去。
她像是個加大號的鼯鼠,倏地一下從馬上墜了下來,被沈憑舟穩穩地抱在懷裡。
沈憑舟下盤很穩,就算是被越西辭這麼壓下來也沒動地方,只是腳掌兩處的地上因為靠近湖岸,土質微軟,陷了兩隻腳印進去。濕潤的泥土粘在鞋側,發散著陣陣涼意。仟韆仦哾
他早就鬆開了越西辭的手,在越西辭落下來的那一瞬間抱住了她的纖細的腰身。
越西辭的腰盈盈不及一握,沈憑舟覺得自己好像一用力,越西辭的腰肢就會被他折斷。
沈憑舟手指微微一動,臉上瞬間擠出了個糾結的表情。
……等等,不是,他怎麼還在抱著越西辭?!
越西辭渾然不知沈憑舟心中的天人交戰。她整個人埋在沈憑舟脖頸間,呼出的熱氣觸碰著他裸露的皮膚,彷彿一隻溫熱的大手柔柔地撫摸著他。
沈憑舟被這隻手摸得打了個激靈。
無處安放的雙手彷彿終於找到了自己應該放著的地方,抬了起來按住越西辭雙肩猛地一推。
「你瘋啦!」沈憑舟心有餘悸地敲一下她的腦門兒,「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沒接住你,你現在說不定就要沒命啦!」
越西辭依舊笑盈盈的,一霎不霎地微仰著頭看著沈憑舟,半晌后突然驚喜地拍了下手。
「你臉紅啦!」
越西辭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悠悠地樂著。她眼睜睜看著沈憑舟地兩頰在她話音才落的那一剎那又紅了一個色號。
越西辭像是一個剛拿到新玩具的小孩兒,她笑呵呵地揪了揪沈憑舟同樣紅彤彤的耳朵,「沈憑舟,你臉紅什麼啊?」
沈憑舟喉結微滾,眼神上下亂飛,就是不落到越西辭的身上。
「明知故問!」他小聲說。
越西辭笑的更開心了。
「這麼純情啊!」越西辭打量著他的紅耳朵,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看著沈憑舟越發羞澀的表情,她收起玩鬧的心思,清了清嗓子,板板正正的站在他的面前,真摯地道了一聲謝,「要不是你來了,我恐怕還得再抽她幾個大耳刮子。」
越西辭攥了攥自己的小拳頭,「她臉皮厚不怕疼,可我這雙小手嬌嫩的很,都打紅了!」
她一邊說,一邊把剛剛被韁繩勒出紅印的左手攤在沈憑舟的眼前,委屈巴巴地眨了眨一雙杏眼。
沈憑舟覺得今天的越西辭有點奇怪,但還是很賞臉的低頭看了看,笨拙地托起她的小手。
白嫩的小手被他一雙大手托在掌心,好像就連手掌上的印記都淡下去了幾分顏色。
沈憑舟笨拙地伸手撫上她的掌心,嗓音有些沙啞地問道:「剛剛勒的?」
緋紅也不知什麼時候爬到了越西辭的耳後,她感到耳垂一熱,乾脆大方承認,「是啊,還以為你能被我撈到馬上去呢。」
沈憑舟沒說話,他的指腹長著粗糲的繭子,摩挲著越西辭的掌心,微微痛,又微微癢。
青草的味道混著靜謐的氣息徘徊在兩人之間。耳邊只回蕩著湖水衝擊水岸的聲音和微風穿過草葉留下的「刷刷」聲。
兩個人都不說話,相對而立,都怔怔的望著越西辭攤開的手掌上。
「你……今天是怎麼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沈憑舟先開口彷彿成了一個慣例。
越西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聽著沈憑舟那個低沉又略有些輕佻的聲音,自己身體鐘的那顆躁動不安的心臟就能平復下來。
回歸到正常的跳動。
越西辭眼神閃爍,她扯了扯嘴角,沒能在沈憑舟的面前扯出那個虛偽的假笑。
「我就覺得挺有意思的。」她開口,「魏珺張口閉口庶出,好像身為庶出是我的錯一樣。」
「我也不知道怎麼的,她一說庶出,我腦袋就疼,在跟我抗議似的。」她抬起眼眸,「我竟然還覺得自己不該是丞相府的姑娘。」
沈憑舟的身體驀地一僵,他覺得喉嚨中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張開了嘴,卻只吐出了一個問句。
「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越西辭收回手,雙手環抱著胸,「你還記不記得有人在我的茶水中放了醉心花葉這件事。我那幾日總是在做夢,夢見自己在草原上,還夢見有人擋在我身前,擋著我的視線,像是不叫我看到什麼……」她啞了一下,露出個苦笑,又復開口,「只是我記不清楚了。」
越西辭沉沉地出了口氣,輕聲呢喃:「只是我記不清楚了……」
沈憑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她,更何況這種事兒也不是他幾句話能安慰好的。
「而且還有一件事。」越西辭又精神了起來,「你有見過我大哥哥的那匹馬嗎?叫塔克的那匹。」
沈憑舟皺了皺眉,搖搖頭,「沒見過。準確的說,我從沒見過越陵騎馬。」
「其他人我沒見過,但是越陵和越北歌的騎術都十分嫻熟。你說越丞相一個文官兒,把女兒的騎術培養的那麼好做什麼?」
沈憑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而且我和越北歌長得一點都不像。」越西辭咂摸咂摸嘴,「你看魏家那姐妹仨,就算能看出來不是一母同胞的,但也總有點相似的地方。可我和越北歌之間是半點都沒有!」
「今天魏珺有一句話倒是點醒了我,」越西辭低聲分析,「她說趙氏總在替別人養孩子,你說我會不會真的不是越家的孩子,是越丞相從肅州拐來的!」
這個結論有些跳脫,饒是沈憑舟也險些沒有跟上越西辭的思路。
他不敢確定重複了一遍:「……拐來的?他拐你來可圖什麼呢?」
「是啊,他圖什麼呢……」這個問題很現實,越西辭再次低下了腦袋思考。
和煦的陽光打在她的側顏上,將她的臉頰照的明亮艷麗,也將顴骨下的兩道紅痕襯地更加明顯。
「還疼嗎?」沈憑舟看著她臉上的兩道紅痕,啞著嗓子開口問道。
越西辭微微一怔,下意識地碰了碰臉上的傷口。那兩條傷痕雖然看起來還是紅紅的,實際上她已經感覺不到什麼了。
她輕輕的搖了搖頭,「早就沒事了。」她看著沈憑舟擔心的眼神,歪著腦袋調侃道:「怎麼,你很怕我毀容?」
沈憑舟趕忙搖頭。
他的腦袋微微一動,露出了一絲白光,晃得越西辭眼前一片空白。
她的心臟好像被人捏住了似的,電光火石之間,猛地拉住沈憑舟的衣襟往自己身前一拉。
兩個人的重量壓在她雙腿上,越西辭腿腳一軟,隨著重力向後仰倒下去。
在落地之前,越西辭自嘲地想,自己這麼磕一下,是不是就能把失去的記憶的都磕回來。
越西辭做好了心理準備,卻忽而感覺到一直大手拖住了她的後腦,代替它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和他們兩人一同落地的還有一隻泛著寒光的白羽箭。
鋒利的箭頭深深地扎在泥土裡。
地上的沙石水漬隨之一顫!
一旁的大黑高高揚起兩隻前蹄,嘶叫出一聲刺耳的高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