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087-柯拉先生

……

他們出海求醫已有半年之久了。

羅，特拉法爾加·瓦鐵爾·羅，北海那個曾以國境內的地面和樹木都如同童話世界中的冰雪之國一樣潔白無瑕，美得恍如人間仙境般而聞名的「白色城鎮」弗雷凡斯的唯一倖存者。

在弗雷凡斯因珀鉛病而爆發戰爭，繼而滅亡。除了早在天龍人的幫助下逃離了國家的王族，其餘國民皆已命殞。當年僅十歲的羅藏在被殺害的國民的屍體中越過了邊境。幾經顛沛流離后，他選擇加入北海有「海流氓」之名的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麾下，為了向這個世界復仇。反正他所擁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已經沒什麼可失去，可怕的了。

但顯然，同在唐吉訶德家族的柯拉松先生並不這麼認為。

「柯拉先生」。

羅現在已經習慣並更喜歡這樣稱呼的柯拉松先生，是唐吉訶德家族BOSS，多弗朗明哥的親弟弟，也是家族最高幹部「紅心」。

但剛剛，柯拉先生又一次當著他的面用電話蟲，跟代號為「大仙貝」的海軍()——羅還是不能完全確認聯絡之人的身份通話，柯拉先生並沒有正面告訴過他，每次都只說「我不是海軍」而已——交談了有關手術果實的情報。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曾經惡聲惡氣說「看到和政府有關的人就想吐」的他已經病入膏肓，快要沒命了。就在柯拉先生與大仙貝的通話剛剛結束的那一瞬間，羅突然感到頭昏眼花，頭重腳輕，接著羅便面色蒼白如蠟的倒下了。徹底失去意識前，他聽到的是柯拉先生驚慌失措的聲音。

「……羅——!!!喂！不是吧！你振作點啊！現在好不容易才有一線生機的!還沒到3年呢!你不應該這塊就倒下啊!糟了!你發燒了!怎麼辦吶……醫生一個個全都指望不上……」

然後就是一片黑暗了。

*

喂!羅!求求你一定要堅持住!

還有三周，你一定要堅強活下去!

給我一個救你的機會啊!羅!!!

*

昏迷期間，羅回想起了以前。

仔細回想一下，其實他們的出航草率又突然，完全是柯拉先生懼怕兄長多弗朗明哥之下的逃避之舉。

羅清楚地記得，自己剛剛進入唐吉訶德家族，還不算正式成員的那段時期，柯拉先生有多麼的討人厭。明明是個笨手笨腳，喝茶會燙到舌頭，抽煙會燒著自己衣服，走路還會平地摔，又不能講話的啞巴，卻惹人煩的總欺負他們這些剛加入家族的小孩。

Baby5，巴法羅和德林傑和他一樣，也因為年紀太小，經常被柯拉松欺負，甚至於虐待的程度。被暴打更是家常便飯。後來有聽很早就加入家族的幹部們說，柯拉松總愛這樣欺侮新人，甚至已經逼走了百名有意加入唐吉訶德家族的孩子。

有毛病吧！真是太討厭了！

羅打從心底里厭惡這樣欺軟怕硬的柯拉松。即使他已經打定主意，今後要作為窮凶極惡之徒，也實在無法忍受柯拉松這樣的人活在世上。

憑什麼？

憑什麼他的爸爸媽媽和妹妹，還有教會的朋友們都死了，柯拉松這種白痴還能活在世上？不過是在這世上消失也無人在意的垃圾。懷著憎恨的凶意，羅趁柯拉松不備，捅了他一刀。

可惜沒有一刀斃命，羅也沒有再次得手的機會。那之後，他終日惶惶，害怕柯拉松向多弗朗明哥告狀。唐吉訶德家族有血之家規，向最高幹部動刀的羅無疑是違背了家規的，要受責罰，甚至趕出家族的。羅心中業火未消，在大仇為報前，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離開唐吉訶德家族。

這也是為什麼，柯拉松將他狠狠地丟到廢鐵堆也不退縮。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柯拉松並未揭發他的罪行，甚至在別的家庭成員檢舉了他之後，柯拉松沉默地對他進行了袒護。將身上的刀口歸罪於敵人，使得羅免受多弗朗明哥的責罰。

而他們之間關係真正緩和，是在兩年後，Baby5和巴法羅又一次窮追不捨問他真名，甚至不惜以告訴多弗朗明哥兩年前他曾刺傷過柯拉先生這件舊事來威脅的時候。

羅並不在乎自己再次被告發，但他身體每況愈下，身上的白色面積也越來越大。他快要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一年，也許死期來得會比他計算的時間還要早。所以本名什麼的，已經毫無隱瞞必要。以如此消極的心態，羅向已經相處兩年多的同伴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特拉法爾加·D·瓦鐵爾·羅。本來這個名字是絕對不能告訴別人的，我又和你們不一樣用的是代號，說了本名也沒什麼不同吧。」羅態度隨意而輕慢，將父親曾鄭重告誡過他的話向同伴們坦白。他在這時，確實是將唐吉訶德家族視作人生最終歸宿的。

「D是隱名，瓦鐵爾是諱名，我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

「什麼嘛，一點也不有趣好玩。」而旁聽的Baby5卻是很快沒了興緻。

「就是嘛！」巴法羅也跟著幫腔。

「那你們還一個勁兒的問個不停！」羅被噎得氣急敗壞。

然後就被當時湊巧也在旁邊的柯拉松給拎走了。

也是自那時起，羅才知道原來柯拉松是能講話的，是吃了寂靜惡魔果實的寂靜人，並不是唐吉訶德家族所共知的啞巴。彼時，內心被複仇塗滿的羅不懂柯拉松在知道他是D之一族后，當機立斷對他的保護。他只記得柯拉松對他說——

「隱名是D……如果此話屬實。」

「那你快離開，趕快遠離多弗。」

「羅！你絕對不能留在他身邊！！！」

羅不知道柯拉松這麼說的理由，但柯拉松那時表情嚴厲又認真，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難看。所以羅無法反駁柯拉松的話，連「為什麼」都沒敢問出口。好在，柯拉松很快向他坦明了緣由。

「隱名是D，沒錯，毫無疑問，你是宿命一族D之一族的成員。」柯拉松自顧地說，「在我老家，批評小孩時經常會說，『不聽話的小孩會被D給吃掉哦。』」

那時，羅也還不知道，柯拉松的老家是瑪麗喬亞。

「對於接二連三在世間揚名立萬的擁有D之名的人，老人們也會眉頭緊鎖地小聲嘟囔，『D一定會再次掀起波瀾。』」柯拉松說這話時語氣淺淡，卻仍然惹怒了因珀鉛病而敏感過頭的羅。「你這都說的什麼啊！把我說得跟怪物似的！」他憤怒地向柯拉松吼道。

「或許吧。」柯拉松不置可否，「雖然沒人知道D背後的真相，但它確實是在全世界歷史中代代相傳，延續至今的名字。而在某片土地上，更是有人管D之一族叫「神的天敵」。如果神就是指天龍人的話，那你們的目的，也許就是摧毀這個世界……」

羅最初所知的一切有關D的闡釋，柯拉先生是這麼說。

*

那天稍晚，因為海軍總部中將鶴的追捕，唐吉訶德家族急忙逃竄，離開了停留的城鎮。羅本打算向多弗朗明哥告密柯拉松其實會說話，是寂靜果實能力者這件事的。但話幾番涌到嘴邊，最後還是咽了回去。就當是還柯拉松幫他隱瞞捅了他一刀的人情吧，羅給自己的選擇找了個理由，而且這也可以當作是柯拉松的把柄，羅做夢都想著報復柯拉松欺負他這件事。

卻沒料到，柯拉松直接綁架了他，乘一隻小船離開了唐吉訶德家族的主船。

「羅!我要把你的病治好，不管跑多少家醫院。」攜走他的柯拉松是這樣冠冕堂皇說的，那時羅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話。

柯拉松沒有騙人，他確實是這樣做的。

無論羅多麼不願去醫院看病，無論愚昧無知的醫生護士是如何對他避之不及。

「珀鉛病！！！」

「你是從白色城鎮，那個弗雷凡斯來的!!!」

「不要啊！！！要被傳染了！！！」

「趕快去把消毒液、手套和防毒面具拿來！！！」

「通知保安！！！聯繫政府！！！快去——！！！！！」

「白色怪物！！！快走吧！！！求你了！！！」

「珀鉛病？——快來人啊！白色城鎮還有餘孽！」

「世界政府為什麼沒把弗雷凡斯的餘孽全部驅除！！」

「要被傳染了！！！你快滾遠點！！！」

「是珀鉛病！！！快把醫院門關上，他們要進來了！！！」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

「剛剛有個身患珀鉛病的小孩闖入醫院內。」

「我們將立即對全院進行消毒。」

即便在偏聽偏信，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世人，哪怕是一些醫生眼裡，他已經不是人了。柯拉松也沒有絲毫放棄救治他的想法。到最後，羅已經不會為病痛而落淚難受了。

因為柯拉先生已經快要替他將眼淚都流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