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41、
沒過多久，她又重新垂下頭，再也沒有了動靜。沾染了血跡的髮絲黏在她的臉頰，刺穿她喉嚨的冰錐因為血液的熱度早已融化，只剩下幾個血淋淋的窟窿。
被囚禁在十字架上的無罪之人最終也在十字架上獲得了解脫。
在這個教堂中，他們看到太多殘酷的東西了，到最後還看到一條生命在他們眼前逝去。但是當他們跨出大門的時候，心裡卻也釋然了。
被囚禁的母體，扭曲的肉色管道，透明的玻璃容器，這些在他們看來無比邪惡殘忍的東西，都消散在了那女子最後的笑容中。
她原本應該和家人同伴在一起生活，本該擁有自己的人生，卻被中樞囚禁在這個全是獵食者的地方，被當做了一個生產機器，被剝奪了全部的自由。
戰行說的沒錯，對她來說，自由是最奢侈的東西，也是靠她自己無法獲得的東西。
在看到那個笑容之後，他們就已經知道他們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幫一個絕望的女子掙脫了牢籠。
只是，這還遠遠不夠。
他們要避免更多的生育者被中樞變成母體，而這條路還很漫長。
母體的突然死去讓教堂里的獵食者們都陷入了躁狂，它們瘋狂涌到了沾滿鮮血的十字架旁，發出了悲慟的哀嚎，對鮮血非常敏感的獵食者卻沒有撕咬母體的屍體，而是有些哀戚地舔舐著她蒼白的面龐，像是在表達自己對已逝之人的哀悼。
教堂里所有的獵食者都是母體孕育的，是它們的母親，但是獵食者是沒有親情這樣的概念的，現在做出這樣的舉動，也許是因為基因中殘存的對母親的天然親近，也是出於這樣的原因，它們才抑制住了自己天性，沒有對死去的母體發動攻擊。
但是母體的逝去讓這些獸性難馴的獵食者們不再甘心屈居於這個教堂里，在將母體臉上身上的血跡都舔舐乾淨之後，它們四散奔離了這裡，朝著更遠處的雪中跑去。
母體死去之後，中樞對這些獵食者的控制也失效了，它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建築在剎那間分崩離析。離開的獵食者們全都變成了無人控制的流浪者，難以再次聚集成組織，而散落的獵食者們也很難對異變者們造成太大的威脅了。
在確認建築中所有的獵食者都已經朝著不同方向離開之後，溫奇點燃了最中間的那個十字架。火焰從白袍中騰得升起，迅速爬上了母體的腰部、脖子，最後是頭髮，轉瞬間便將母體吞噬一空。
而她的靈魂也在這純凈的火焰中得到了釋放。徹徹底底地自由了。
十字架在烈火中倒下，火勢迅速蔓延到整個教堂，不多會便火焰衝天，一座建築便在烈火中逐漸瓦解了。
漫天火光倒映在眾人的瞳孔中，就像是在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般，那火焰燒得越來越旺，直燒得旁邊的冰雪都融化了，匯聚成一條很細很細的小溪。
而他們堅信，這條現在還很稚嫩的小溪，在未來會變成大江大河，會蜿蜒到每一個角落。那時候，世界上不會再有這樣永遠不會化的積雪，也不會再有遍地的獵食者。
世界，一定會再次變得生機盎然。
在眼前的建築徹底變成灰燼之後，他們掉頭離開了。還有很多的中樞需要他們去面對，也還有很多母體處於中樞的控制之中。
現在他們的手裡已經有兩個反基因回歸式片段了，但是由於是固態儲存，總會面臨各種各樣丟失的風險，這次走運可以從監管者手中奪回，但下次可能遇到更加棘手的情形，他們要想一個更加安全的方法來保存反基因回歸式片段，不能再落到敵人的手中了。
「戰行，你知道反基因回歸式的片段具體是什麼樣的嗎？」庄憫自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的，不如直接問戰行還比較快一點。
「反基因回歸式原本是一個完整的基因序列，裡面儲存著人類的各種遺傳因素，決定著人類的外形、種族、生長周期等，在末世之前，這段序列被儲存在國家最高實驗研究院中，但是後來『雪花』病毒開始肆虐，這段序列不幸遺失。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中樞將它分成了很多部分，就是為了不讓人類找到完整的序列。」
「那中樞為什麼不幹脆把這序列給破壞掉，而是多此一舉分成很多片段呢？」
「中樞是無法破壞掉這個序列的，這和它自身的程序相悖，所以它只能將其分成不同的片段，儲存在不同的中樞里。」m.
庄憫突然想到了什麼：「既然起名為反基因回歸式，那肯定是先有基因回歸式的吧？」
「是的，基因回歸式最先也是最高研究院研究的，原本是想用來提升人類的身體機能，但是後來卻被中樞盜取，和『雪花』一起散播了出去，導致了這場災難。」
「這麼說來，中樞應該也是研究院里的吧？不然怎麼可能在戒備那麼森嚴的地方盜取如此重要的東西呢？」
戰行肯定了他的猜測：「嗯，中樞原本是研究院里性能最強大的超級計算機，後來不知何種原因叛變，進而散播了病毒。中樞是世界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所以中樞到底為什麼這樣做呢？」庄憫喃喃自語。
戰行看了看他被寒風吹的有些蒼白的側臉，繼續說道：「反基因回歸式本質上還是一串基因編碼，如果給你看一眼，你有把握絲毫不差地記住每個細節么？」
「按照我現在的異變程度，應該是沒問題的，不過還是要先看看基因片段是什麼樣子的，我才能更加有把握。如果將片段儲存在我腦海里，的確是比固態儲存要更加安全，也不用擔心被竊取了。」
「只是，要先找到一個可以讀取存儲器內容的地方吧？」他四下看了看，頓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使他的大腦再發達，也沒辦法將存儲器插在他大腦上讀取信息啊……
他的臉皺成了一團，愁眉苦臉跟個小老頭一樣，戰行無意間瞥到他臉上的表情，不易察覺地輕笑了下。不過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是根本看不出來他有在笑的。
就算看到他在笑，可能也會以為自己陷入了驚恐的幻覺。
他移開視線，回答了庄憫的問題：「這附近有一個才廢棄不久的實驗室，裡面應該還有一些殘存的電源儲備，我們可以去那裡提取出反基因回歸式的片段內容。」
在親眼看見過母體之後，眾人心中都格外急切，他們加緊了步伐，很快便抵達了戰行所說的那個廢棄實驗室。
實驗室外部並沒有遭到嚴重的破壞，也沒有明顯地被冰雪侵蝕的痕迹，看來確實是剛廢棄不久。他們走進了實驗室，目標明確地開始尋找設備。
不過他們找到的所有可以讀取存儲器內容的設備全部都因為能源耗盡而關機了，在挨個將所有設備的開機鍵都按了一遍之後，他們終於不甘心地放棄了。
居然連開機的電量都已經耗完了。
「快看！快看我找到了什麼！」眾人耳邊突然想起了屠勇興沖沖的聲音，他們回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屠勇手上拿著一個不明物體朝他們沖了過來。
等距離近了其他人才看清，原來他手裡拿的是一個備用電池。他們趕緊將備用電池接入了設備，重新按下了開機鍵，一陣電流聲劃過，設備終於戰戰兢兢地開起了屏幕。
「可以正常使用么？」
庄憫按了幾個按鈕，發現功能都是完好的，便從戰行那裡接過了存儲器，將存儲器插在了介面處。
讀取的速度很快，一串複雜的編碼出現在了所有人眼前。以他們所學，根本完全看不懂基因式，要不是這存儲器是從中樞那裡拿的，他們甚至都無法確認這到底是不是基因式。
他們幾個都出生在末世，根本沒有接觸過基因生物學這麼高深的東西，不過經過異變之後，庄憫的記憶力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雖然看不懂，但是不影響他將這些內容都分毫不差地記在腦海，只要他沒有死去，這些內容就永遠不會消失，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儲存方式了。
將兩個基因式片段都牢牢記在了腦海中之後，他們便準備離開這個地方。就在他們正要出去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一道很煞風景的聲音。
屠勇掩耳盜鈴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假裝聲音不是從他那裡傳來的，但是其他人也沒有笑話他，這幾天他們都沒有好好休息，甚至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儘管心急，但是長時間超負荷行動也會導致難以預計的後果，所以他們便打算先休息好，再去下一個地點。
決定好在這個廢棄實驗室里休息之後，他們打算先解決食物問題，屠勇和溫奇自告奮勇主動出去打獵，其他的人在實驗室里搜查是否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從最初需要六個人一起通力合作才能勉強殺死一隻異變動物，到現在屠勇和溫奇兩人便能完成任務，他們每個人的能力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升。
他們倆離開之後，其他人也在研究院里走動了起來。裡面的設施非常完備，除了電量耗盡以外，幾乎都是全新的。他們找到一個監測儀，這種儀器在末世當中是非常有用的，可以有效監測到附近有沒有敵人出沒。在連接上備用電源之後，屏幕亮了起來，上面立馬出現了很多紅點。
每個紅點都代表著一個生物，上面的紅點幾乎連成了片。
可是剛剛他們來的時候並沒有在附近見到任何活物的蹤影，這個儀器不會是壞了吧？
他們一時無法判定到底是儀器壞了，還是附近真的有這麼多生物。在外出任務的異變者很少會聚集得如此密集，因為會引來獵食者，所以他們大多以小隊為單位行動。所以如果附近有生物跡象，那麼一定是獵食者。
這個廢棄研究院附近，真的有數量如此眾多的獵食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