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054

此刻在電視機屏幕上放映的是中谷美紀和渡部篤郎主演的《繼續》，我和甚爾今早在租碟店裡挑挑揀揀才選出了這一部。

禪院甚爾此人非常挑剔。

首先，小清新風格的愛情戀愛片一律跳過。

拿了一部動作片，他便會嗤笑說那些人打起架來和貓貓打拳差不多。

「恐怖片呢，恐怖片可以吧？」

我拿起了貨架上的封面血淋淋又陰森的碟片。

「我倒是沒問題，關鍵在你啊——」

我看了一眼封面，回過頭瞪了甚爾一眼，但身體還是非常誠實地將電影碟又推了回去。

最後拿了《繼續》。

有時候，不是——是經常的，我會懷疑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腦子一抽說要讓禪院甚爾待在我的身邊。

第一眼看上去和哥哥很像——但現在我已經完全把他和哥哥區分開來了。

但他毫無疑問是個不靠譜的人渣。

即使少了一層金錢關係，即使只是普通熟絡的關係，一個正常的大男人也不會拋開購物途中提著大包小包的初中女生吧！

然而，禪院甚爾就是這麼屑。

我去買刨冰，回過頭來我們坐的地方只留下了購物袋，某人已不見身影。

而甚爾這個人不僅沒有愛幼意識，也完全不會為自己開溜的行為感到慚愧。

我打計程車回到小區，物業員工一看到我便主動過來幫我提購物袋，工作態度和恰到好處的微笑與他拿的工資成正比——與某人恰恰相反。

回到家后，我把外出的衣服換回居家服，把看電視劇要吃的零食擺在客廳茶几上，倒了一杯果汁。

甚爾就是在那個時候回來的。

「去哪裡了？」

「送流浪貓去流浪動物收留站。」

「你有那麼熱心腸。」

「我性格隨給我發錢的人嘛。」

說話的藝術倒是很高明。

我想了想，又拿了一個玻璃杯，問他想喝什麼。

一開始，我覺得甚爾看上去就是會喝酒的人，然而家裡放著幾瓶伏黑先生送來的葡萄酒他從來都不碰，倒是冰箱里的可樂和橙汁總是很快消失。

甚爾這次選了蘋果汁。

《繼續》的劇情很不錯，是好到甚爾也能待在沙發上陪我連續看四集的程度。

記得上次他和我一起看電影，女主角還沒出場他就倒頭大睡了。

「是心境有了變化。」

他解釋道，給出的說法怕是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是因為這次的女主角更好看吧。」

我故意和他嗆聲。

我敢說甚爾絕對比我看得要認真，因為我邊看電視劇邊在想事情，一直縈繞著我腦子裡的問題和中谷美紀的說話聲混在一起。

等到片尾曲響起，我終於問出來了。

「你在外面洗了澡。」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因為坐得比較近，所以我一開始就聞到了甚爾身上的薄荷氣味，不是香水，而是沐浴露的氣味。

但家裡用的沐浴露不是這個味道。

衣服也換了一件，雖然甚爾總是穿純黑色的衣服，但回來之後他身上那件衣服的面料和出門時完全不同。

九塊九港幣地攤貨的觸感。

「被流浪貓抓傷了，整個上衣都是血，所以去路邊的旅店洗了個澡。」

這個謊假得像是在故意膈應我。

「什麼流浪貓，是被女人勾走了吧。」

我是想調侃甚爾來著，但話說出來后總覺得自己這句話帶著股酸溜溜的氣味，像是晨間劇里懷疑丈夫出軌的妻子。

甚爾突然湊前來，一隻手摸著我的耳朵，側過頭在我耳邊輕聲說。

「還是不要知道真相為好。」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甚爾渾身都是血呢。

我這才想起來。

我面前這個靠女人吃飯的人，實際有著不為人知的暴戾的浴血的一面。

「野野村要和老婆離婚了。」

「啊？什麼？這劇情這麼快的嗎？」

「隨口說的。」

我回頭看電視，上面演的劇情和甚爾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嘛。

055

因為生來就沒有一絲咒力，無法拔除咒靈，所以在家族裡受到左右人的旁眼相看。

離開家族后，雖然可以靠著咒具拔除咒靈，但果然——

他最擅長的工作還是殺咒術師了。

咒靈的話，大多是愚笨的，雖然能敏銳地察覺到危險逃跑，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傻愣愣地死在他的咒具之下。

但咒術師就不一樣了，會害怕，會搬出自己家裡的老婆孩子希望被放過一馬，會腿腳顫抖站都站不起來。

會把情報泄露出來以換取一條生路。

得知對方的大本營在一個叫做深水埗的地方后，甚爾把紙幣丟給面前所在牆角里的男人，讓他把詳細地址寫出來。

他寫完遞給甚爾時，淺黃的便簽紙上還有對方淚水的痕迹。

「恭喜，你得到了回家看小孩的機會。」

禪院甚爾收下便簽紙，將手中的咒具放入攀在他肩上的咒靈的口中，然後轉身。

甚爾剛向前走了一步，然後就抬腿轉身朝那個詛咒師踢去，掃腿的動作只在對方的視網膜上留下一個掠過的黑影。

「雖然很弱，但飛蛾一旦聚集得太多也很惹人煩啊。」

他又看了一眼便簽紙上的地址。

他實在不明白香港的咒術師最近為什麼總是接二連三的出現在他附近，而且一個兩個弱得要死，搞得他打起架來也毫無興緻。

「總之今天就一窩端吧。」

056

我咬了一口西紅柿，生西紅柿的汁水略酸，但味道很適合夏天。

幾分鐘前我給甚爾打了個電話，但他沒有接聽，不知道他是在和女人玩，還是再和他以前混黑時道上的仇人在玩。

是的，我自動認為甚爾以前是混黑的人了。

門鈴聲傳入我耳中，門外的人必不可能是甚爾，因為他有鑰匙，而且向來是大搖大擺、一句不吭地走進來。

我用貓眼看到門外是穿著深藍色工作服的兩個工人，門旁的傳呼機里傳來門外的人的聲音。

「我們是來送大件快遞的。」

我最近沒買需要送貨到家門口的大件貨物啊。

或許是甚爾買的吧。

於是我推開門讓他們把一個大快遞箱抬了進來，看著尺寸，應該是衣櫃或者雙開門的電冰箱。

我簽名后，他們便拆掉紙盒離開了我家。

「居然是衣櫃，家裡的衣櫃明明夠大了。」

我皺了皺眉，無法理解禪院甚爾的購物衝動來自何處。

木製衣櫃里傳來細微的聲響，然後晃動了一下。

總不會是，人躲在裡面拿個個禮物盒然後突然衝出來那種老套情節吧。

可最近既不是什麼節日，也不是我的生日。

我朝衣櫃走了過去。

057

Turningpoint.

我一直覺得我在夏油家見到那隻咒靈是我人生的重要轉折點。

而這一次我又遇到了人生的turningpoint.

我朝衣櫃走去。

但下一秒就臉朝下摔倒在地板上，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只是想著自己是不小心踢到什麼東西摔跤了嗎。

臉是朝下的，但眼珠子轉過去可以看到地板上的……那些……

地板上的、

我仍直立著的小腿、

被切下的大腿、

平時看不到的背部，因為被切塊了所以可以看到完整的自己的背……

就像是沒有組裝好的木偶一樣。

痛覺是後知後覺的。

面前的衣櫃也被劈開了，從裡面走出來的是拿著一把八卦刀。

刀面光潔，映出她毫無表情的臉。

那個人戴著單邊的黑色眼罩。

我能看清楚她的臉，是因為她將我的腦袋提了起來。

地上的血開始流動。

身體也開始組裝起來了。

因為我是——不死之身啊。

058

讓計程車司機帶他去了對方泄露出來的地點，過去一看卻發現是個搞顏色交易的地方，毫無收穫的禪院甚爾回到了羽原沙也加的家。

明明門沒有鎖，但屋裡卻沒有人。

原來她也有出門忘記鎖門的時候啊，明明上次才為不鎖門的事情跟他拌嘴。

被劈開的衣櫃立在沙發旁邊，客廳里有打鬥的痕迹，但是沒有血。

禪院甚爾走向衣櫃，然後歪過身子拿到沙發上的遙控器，一手撐在沙發背，輕鬆越了過去，然後躺在沙發上繼續看《繼續》。

富二代被綁架這種事情，應該也很常見吧。

香港首富的兒子不被綁架過嗎？

作為「遵紀守法好公民」，他打開了一瓶冰鎮可樂，準備一邊看電視劇一邊等警察把人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