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尾的抉擇 大茅公出關
天空像是巨大的炭盆,戰鬥后的灰燼在風中飄著,活下來的人們在譫妄中慢慢蘇醒。大家左右張望,看著這片傷痕纍纍的土地,那邪樹倒后該找回自己的根了。
彭鯤抱著虛弱的任花,走出血腥的密林,沒有再回頭。
世間事都是如此,萬物生靈很堅強,終會痊癒。
「你也要堅持住啊,任老婆子。」彭鯤淚如泉湧,加快了腳步,因為戰友的身體在變冷,「我還要孝敬你吶。」
任花的身體泛起點點光芒。
彭鯤一怔,發現懷中的人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返老還童,她雪白的髮絲漸漸變黑而臉上的褶皺消失了。他立刻脫下夾襖,就近找了一床被褥將其裹牢,加快進程回到靈韻院。
夜深微涼,是薄霧瀰漫的二更。
他把人放下,捏著兩手在分析室里來回踱步,直到小茅公和其他三個大詩人進來。
「鈺兒,快看看她。」
彭鯤焦急,接著陶鈺兒遞來的玉露喝,跟了上去。
眾人圍著那被褥,輕輕拆開后皆是一驚。
褥中的大詩人,本有百餘歲的老婆子任花,現在看起來只有十來歲。她的骨骼還在收縮,麵皮更加透明,眉毛變得稀疏發黃而嘴皮越來越潤。
「城外有一處遭到系統的侵入,我前去查看遭到攻擊,任老婆子來落得這個情況。」彭鯤喘勻了氣,凝視小茅公,「那玩意兒已經紮根了,正在朝周邊蔓延。」
「具體方位查到了嗎?」
「我們都熟的地方,宰相府。」
眾人陷入沉默。
「我和方湘打過照面,沒有受到感染。」小茅公繼續猜測,「符合我們的另一個猜想嗎?」
彭鯤笑笑,釋放出拼了命才收集到的情報捲軸。
「都寫在裡面了……任老婆子真他媽的狠。」
陶鈺兒認真檢查過,滿面愁容向眾人道。
「任師姐在戰鬥的過程中,腦部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她為了組織其萎縮便用全身分擔這重創。」她拿住任花的脈搏,「照這個速度下去,天亮之前會退化成嬰孩的狀態,稍有不慎或許喪命。」
忽地一陣疾風穿堂,門被撞開了。
「小花!」
眾詩人退開。
三尾狐一躍上台,望著奄奄一息的女人直喘粗氣,這傢伙的模樣真是蠢透了。任花好像聽得見聲音,蒙著雙眼的白綢漸漸濕透了,滲出來的是血淚。
「歹毒的丫頭啊,當年為了贏我,自剜雙目的歹毒丫頭啊……站起來!」
三尾黑漆漆的雙眼中滿是淚水,恍惚間回到那日光景——當年輸給這個女人,丟了眼珠在牆腳嗚咽,和暗中卻感覺到她輕輕撫摸自己的額頭。
「三尾狐,從此以後你就跟著我,一起用這雙眼睛看世界。」
那聲音帶著笑。
它跟隨這個狂傲不羈的女人一路成長,擁有過一切也失去過一切,浮浮沉沉後到這靈韻院又是幾十年。主僕的血性早就相融,如今大難臨頭當是靈魂相惜的時刻,三尾狐俯下身。
「讓我幫你。」
「……蠢狐狸。」
這聲音只有它能聽見,三尾狐卧倒在任花身邊,不一會身形便消散了。
「三尾!」
彭鯤熱淚盈眶。
「尊重它的選擇吧,用殉情的方式讓任花師姐保持這個狀態,很浪漫。」原思擋住他,「做我們該做的事情。鈺兒,他們就交給你了。」
「放心。」
就這樣,婉約派陶鈺兒負責照看任花和獻出元神的三尾,其他大師人則圍著情報捲軸分析情況。整整一夜,他們幾乎尋找到全部真相,從無極女皇駕崩到系統的進化、和宰相府的關係。
「我們需要儘快進入宰相府。」
「找個適當的時機和由頭。」
月光灑落一地,涼風驚醒床上的人。
任花睜開雙眼,轉頭看到的是陶鈺兒,她靜守著已經睡去。大詩人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細緻感受著流下淚水,一切瞭然於心。現在是安全的,三尾走了,用全身心配合自己維持住現在的軀體。
「蠢透了。」
任花起身離開房間,迎著黑夜朝靈韻院深處去了。
月光皎潔處,有松柏叢生,四方韻律環繞。
白衣斗篷的女孩坐在石門前,解下腰間的酒葫蘆,摘開木塞不緊不慢道。
「大茅公師兄,這次我來是跟你道別的,這副模樣要被學生們發現實屬不妥。要抓住並剷除系統需縝密破局,任花四處行走不如生病歸隱,此後我會從旁暗中協助大家探尋真相。」
她吧葫蘆放在月光下,不一會兒那醇香的酒水便出來一注,慢悠悠鑽進門縫。
「你現在喝了我的酒,就得幫忙帶帶乙角得學生了,這些個邪言邪語得好好研究一下。」她說罷掏出懷裡的簿子,興緻勃勃從奇妙的字句開始,講到光怪陸離的上乘法,「懂了么,小子?」
門內一片沉默。
「哈哈哈怕了我了。」任花心知肚明,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是有太陽透出光芒,「無論何時,我都在暗影處,等待召喚。」
話音罷了,十歲女童隱去,無蹤。
一道道光芒下,松柏凝露。
石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