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十年代（4）

陳曉華其實很想提醒媽媽，別那麼奢侈，昨天還吃了臘肉呢。

今天就沒必要每個人都吃雞蛋了，家裡本來就窮，別到時候就更窮了。

可她是花自己的錢。

他也沒資格說些什麼。

而且，她做飯真的好好吃，雞蛋面好香，面也很順滑還帶著嚼勁，吃著就會非常美味。

梁月看著如今氣氛頗好，再次提出關於錢的事情：「我不要你的錢，你借我10塊，或者你去找你朋友借10塊錢給我可以嗎？」

「我沒錢，我兄弟也窮。」

陳建國風輕雲淡的態度真的讓梁月冒火。

「你什麼意思啊，我現在一分錢沒有，回來的二十塊錢都是找我哥借的，我現在就是找你借錢，又不是找你要錢，你這都不願意！」

陳建國把筷子放下，沒吱聲。

「你就這態度，話都不肯跟我說一句，我在不在家對你來說都無所謂，現在回來更是礙你的眼……」

梁月差點說我走得了。

陳曉華左右看看，見他們又開始吵架，垂下腦袋，眼睫不斷顫抖，以前也是這樣，爸爸媽媽總是吵架，一般都是媽媽發火，爸爸不吭聲。

小孩雙手不斷攪動。

透出心慌和害怕。

陳建國嘆氣：「我沒有那個意思。」

梁月深吸一口氣：「那你什麼意思，我讓你幫我借十塊錢，就十塊錢還不行啊。」

凝視著她的雙眼，陳建國認真解釋：「現在年中，大家一年到頭也就是賺個百來塊，十塊錢真的不是小錢。」

「那你的意思就是沒辦法借了是嗎？！」梁月直直看著他眼睛問。

陳建國頷首，「抱歉。」

梁月眼眶倏地變紅，差點落淚，緊咬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然後回屋去了。

陳曉華忐忑不安地看著爸爸。

「曉華，你在家好好乾活，爸也下地去了。」陳建國囑咐兒子後下地幹活。

陳曉華欲言又止，很想問問爸爸，真的沒辦法借錢嗎，明明之前爸爸關於爺爺奶奶，很容易就把錢借到手了。

他現在應該去幹活的。

但他忍不住看著房門口，想看看那個女人什麼時候走。

他知道，他不討爸爸媽媽喜歡，許多人都說他脾氣怪，還不懂事，也不會說話，所以爸爸媽媽要離開他。

媽媽要去大城市生活。

爸爸也要外出打工。

想象著未來生活，陳曉華不爭氣地落淚，卻被一雙溫柔地手拭去，陳曉華抬眸，就發現他那經常發火的媽媽，溫柔地注視著他：「怎麼哭了，是不是剛剛爸爸媽媽吵架嚇著你了？」

「……不，不是。」

「沒有就好，走吧，陪媽媽去一趟縣裡。」梁月牽起他的手往外走。

因為縣裡是距離大隊進到。

他們這裡說好聽點，也算是城郊，離縣裡並不遠。

看著他們交握的手，陳曉華怔怔然地跟著她往外走，他要甩掉的，應該要甩掉的，明明他最最最討厭媽媽了。

可為什麼被媽媽牽著。

他竟然有一點點開心。

路上經過陳建國種的那塊地，陳曉華跟爸爸揮了揮手。

陳建國被周圍人提醒，媳婦兒子來了，也跟他揮揮手，注視著她們母子倆越來越遠。

「建國，你媳婦又去縣裡啊？」

昨天他們就聽說了，這個女人去縣裡的供銷社買東西，花了十幾塊錢。

「應該是……」

「那你也不管管你那敗家娘們，去縣裡都不知道得花多少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看看建國昨天見媳婦回來了，立馬幫忙幹活那樣，像能夠管媳婦的人嗎？」

大家哄堂大笑。

對於陳建國多麼聽梁月話有目共睹，只是梁月這變化有點大啊。

不僅為家裡花錢，還為家裡有人做飯。

大家不斷議論著。

當事人陳建國快速地幹活，太陽底下黝黑的皮膚上汗水不斷滑落，似乎聽不到那些話，可仔細察覺，就能發現，他幹活速度更快了。

*

帶著孩子來到縣裡的梁月，四處看看，她其實想看看現在有沒有農貿市場，現在81年，早就改革開放了，有個體經營的證件。

雖然以後也會各種管理，但只要不出格，壓根沒人懲罰。

轉了縣裡一圈，壓根沒有農貿市場，梁月打聽了一下，聽說正在建。

現在大家要買那東西的話，都是在集市。

來到集市，正巧碰到趕集的日子，梁月直接抱起陳曉華往裡面走。

陳曉華忽然被媽媽抱著，整個人都想蜷縮在一塊，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反應，好緊張和尷尬。

小麥色的臉蛋上，頂著兩個大大的紅蘋果，怯生生地睫毛不斷抖動，跟可愛小動物遇到驚嚇的事物一般，矛盾又可愛。

梁月時不時問問商販那些物品價格多少。

現在物價相比之前，是上升了一些，但很幸運的是，現在物價還是歸於國家管控，不像八八年價格飆升。

查看了市場后。

梁月想做饅頭來賣！

昨天她就買了不少米面，面買了有四十來斤，就不給家裡人吃了，用來賺錢吧。

現在饅頭五分錢一個。

麵粉一斤一毛八分五。

做饅頭需要加水，也會因為發酵變得蓬鬆柔軟，一斤大概能做六個。

一斤面能賺兩毛二左右。

梁月帶著孩子回家，鬥志滿滿！

哼，以為不給她錢，她就賺不了錢了嗎，到時候她一定要讓陳建國瞧瞧她的厲害。

陳曉華記憶中就沒有逛過縣裡，他第一次跟著媽媽去逛街，雖然什麼都沒有買，但還是極其高興的。

只不過他也沒表達出來。

因為他現在正在被他最討……厭的人牽著。

陳曉華忽然有點茫然，他真的最討厭媽媽了，為什麼現在被她牽著也沒有那麼生氣？！

他搞不明白，也不想去搞明白。

回到家后，梁月就發現陳建國做好飯菜了，飯是估算好了糧食，這算是這個時代之人的特異功能，完全能估算大家吃多少不至於餓。

至於菜，菜就兩個雞蛋。

梁月也沒說什麼。

畢竟有兩個雞蛋吃，已經是過得不錯。

「你今天幾點下工？」

「六點。」

「就不能早點？」梁月皺眉。

「早點少公分。」陳建國道，「有什麼事要做？我就要跟大隊長商量商量。」

「今天晚上早早睡覺，明天三點的時候，起床幫我揉面。」

「我知道了。」

陳建國三下五除二吃完飯，又往地里去了，陳曉華也拿起鋤頭鋤地，昨天媽媽買了種子回來，他得把菜種子放下去。

「曉華，過來，媽給你量量。」梁月昨天買的布料，都是給陳曉華準備的，陳曉華被她拉到前院，梁月看著尺子和他說：「你現在六歲了，應該要上學了，等媽媽賣饅頭賺了錢，就給你報名，到時候你就穿新衣服上學。」

陳曉華瞳孔猛地瞪大。

梁月量好后，就回屋把布料裁剪好，拿出來給孩子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