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追月

即便是莫葒筱此時的體型，在這樣的風暴中，也顯得嬌小脆弱。

她渾身的毛髮都被吹起來了，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四隻爪子每抬起一次，地上就會留下一個深深的撕裂痕迹。

可儘管十分緩慢，莫葒筱一直在前進，甚至，越來越快！

風暴在這個階段並沒有要移動的意思，彷彿在前方，永遠都籠罩著狂亂劇烈的風，只有最強大的勇士才能在其中穿行。

莫葒筱從一步步挪動，變成了行走，然後走得越來越快，步子越來越大，快走，小跑，最後開始撒開四條腿，逆著狂風奔襲！！

她龐大的身影越來越小，速度越來越快，距離那一輪明月也越來越近了！

程淼不由抻長了脖子，望眼欲穿地盯著莫葒筱，眼裡浮現出希冀的光芒。

莫葒筱似乎已經真的抵達了月亮，她的身影在月光照耀下，英姿勃發，飄逸帥氣，她一個用力的彈跳，飛似的沖向了明月！

可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一條相似的黑影突然從旁突刺，張嘴咬住了莫葒筱的脖頸，將她直接撞入了程淼看不見的地方！

只留下一道呈拋物線落下的血液……

「莫葒筱！」

程淼猛地站起來，定定地望著那裡。

在極遠的天際，明月之下，一批龐大的黑狼望著她，它口中還叼著莫葒筱的「屍體」，方才在月下奔跑的灰狼，此刻正軟趴趴地倒在它的腳邊。

風暴退去，明月蒙塵，那隻突然出現的黑狼也轉身消失了。

程淼趴了下來，她的四肢有些發顫，黑狼那一眼，甚至讓她回憶起了當初在魔界，冥王帶給她的壓迫感。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這第九層直到現在還無人通關了，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她和莫葒筱走了這麼久卻一個人都沒看到。

那匹黑狼真的無法匹敵。

還要繼續下去嗎？還有意義嗎？

強如莫葒筱都只能被咬住脖子當場喪命，她要長成莫葒筱那麼龐大的體型還需要多久？

程淼不知道，她只是努力地攀附著冰冷的雪地，一次又一次扛過暴風雪帶來的猛烈衝擊，直到她的身體一圈圈變得更大，甚至超過莫葒筱。

每一次，她都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月亮，面朝暴風雪來的方向，她搜尋著那匹強大無比的黑狼的蹤影，卻再也沒有看見過它。

似乎只有當它們試圖沖向月亮的時刻，那傢伙才會陡然出現，打它們一個猝不及防。

一輪又一輪的風暴過去，如今的程淼在其中已經遊刃有餘，完全不怕了。

但雪原之上還是一片荒蕪，沒有一個人出現，就好像除了她和莫葒筱之外，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這是無法通過的一關，所以都不來了。

可這是不可能的，且不說這些天之驕子們的自信，就是單純的好奇，也絕不應該一個人都不出現。

難道，這是一個雙人試煉？

來到第九層的人都兩兩一組？

若真是如此，在存在明顯無法匹敵的外部敵人時，她們應該不是競爭關係。

莫葒筱已經陣亡了，程淼豈不是就缺少了一個搭檔？缺少搭檔的情況下，追月塔既沒有給程淼安排新的隊友，也沒有提示通關失敗。

那是不是可以猜測……莫葒筱還沒有死？沒有失敗？

正當程淼還在不負責任的猜想時，她忽然心口一悸，連忙拿出玉牌來，只見追月塔的簡筆畫最後一層也亮了起來。

有人通關的第九層！

這說明程淼的猜測是對的，這就是一個雙人試煉！而且莫葒筱大概率還沒有因為死亡而被移出追月塔！

兩匹狼，同時追月，其中一個引走黑狼，另一個趁機追月？

是這個意思嗎？

程淼又看了一眼玉牌，玉牌只會提示有人首通了試煉，卻不會提示具體有多少人通關。

這讓人無法根據方才通關的人數來判斷自己的猜測正不正確。

但現在沒有更多的時間來猶豫了，馬上天就又要亮了，程淼就算是明知送死，也要去嘗試一次。

在又一次風暴來臨之後，已經超過莫葒筱體型的程淼動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像這樣迎風奔襲，她的體型更大，速度更快！

沒有莫葒筱的助跑過程，程淼起步就是大步疾跑，銀灰色的長毛在風中狂舞，勾勒出流線型的漂亮軀體，她幾乎是成為了一條在風暴中穿行的銀色閃電！

耳邊儘是呼嘯的風聲，冰雪在高速移動的狀態下砸在她的臉上，留下的不知是冰冷，還有鋒利細小的傷口。

程淼半眯著眼睛，才能抵擋住那無孔不入的雪花碎石，終於，她也來到了月光照耀之地。

這裡的風更大了，但同樣的，那一輪明月在程淼眼中，前所未有的明亮與宏大。

月亮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只要她用力地起跳，飛撲！

但越是此刻，她的心情就越是緊張，她時刻提防著那條不知道會從什麼地方衝出來的黑狼。

可這一次，它遲遲沒有出現。

眼看著她就要到月亮跟前了，程淼這才發現，那並不是現實世界中的月球，而是……

一幅畫！

一張圓形的畫紙！

光芒從紙的邊緣射出，離得近了，程淼才發現，那畫上用極淺的顏料畫著一幅追月圖……

畫中月亮高懸，闊首挺胸的天狼就立在懸崖之上，仰天長嘯！

在看到那匹狼的時候，程淼眼睛就已經挪不開了，身體無法自控地向那裡跑去，後腿彎曲，起跳！

嗷嗚——！

她如同那圖中的天狼一樣，發出一聲長嘯。

下一秒，黑色的閃電便從天而降。

她的身體凝滯在空中，神魂卻彷彿抽離了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那黑色巨狼按住，咬住，血液四散噴洒……

現在，她知道莫葒筱為什麼在面對黑狼時，連反抗都沒有出現一下了。

就在程淼已經開始等待通關失敗的提示時，她又聽到了遙遠天邊傳來的一聲狼嚎！

她抽離出來的神魂一下子又被塞進了殘破不堪的身體中，脖頸處傳來劇痛，但她卻重新掌握了身體的控制權。

程淼眼睛一亮，比大小，她現在也不比這頭黑狼差多少！

沒有經過什麼思考，程淼只想趁著天還沒亮的這段時間裡，狠狠地報復回來，她後腿用盡全力一蹬，狠狠踹在了黑狼的腰上。

趁著黑狼吃痛的間隙，程淼飛快地從地上翻爬起來，扭頭一口咬上了黑狼的脖子。

霎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充斥口腔，溫熱的血流順著她的喉嚨進入腸胃，一股暖意擴散開來。

程淼壓根兒沒注意，發了狠似的和這頭黑狼扭打在一起。

兩匹體型不相上下的巨狼就這麼在冰天雪地里決鬥，兩色的狼毛紛飛，分不清誰的血液在空中拋灑。

程淼秉持著反正我也不會死的信念，根本不管黑狼的攻擊，逮著機會就給黑狼一口，死死咬著對方，直到那一整塊肉都被她撕下來。

就這麼一直扭打廝殺下去，到最後，程淼這不要命的打法，讓她率先變得虛弱了下去，在又咬下一塊後腿肉之後，她實在沒了力氣，倒在了雪原之上。

黑狼身上深一塊淺一塊，坑坑窪窪的，全是被程淼撕下來的血肉。

而程淼身上，則同樣沒一塊完好的皮肉，就連眼球都被對方鋒利的爪子划傷了一顆。

黑狼搖搖欲墜，燈泡似的猩紅眼睛死死盯著倒在地上的程淼，從他血肉模糊的嘴裡不斷噴吐出帶著血味的熱氣。

它沒再管進氣沒有出氣多的程淼，轉身，一步一瘸地向著月亮的方向行走，流出的血液拖出一條蹣跚的軌跡。

沒走幾步，便嘭的一下栽倒在地，再無了生息。

嗷嗚——！

遙遠的地方又傳來幾聲縹緲的狼嚎，像是從月亮背後傳來的，程淼在這狼嚎聲中，慢慢醒來，她身體猛地抽搐了幾下。

疼痛，寒冷，無力……隨著意識的回歸一併出現。

即便如此，程淼還是顫抖著，支撐其身體，艱難地一步步拖著已經徹底癱瘓的後半身，向著月亮的方向爬去。

狼嚎聲不斷，她的動作就不停。

她又一次看到了那虛假月亮上的畫，此時，那隻對月長嘯到底天狼，正扭過頭，看著她。

程淼慘笑了一聲，「哈，莫葒筱。是你首通的啊……」

說罷，她就再沒了力氣，一頭栽進了明月的畫布之上。

……

程淼再度清醒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重新回歸的人形，但卻沒有被扔回島嶼上。

她抬頭望了一眼天上懸著的月亮，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

「這是，在畫兒里？」

她撐起身子，自言自語地說道。

卻沒想到得到了回應，「我是追月塔之器靈，後輩，你通過了天狼真君設下的九層試煉，現在你獲得了追月圖的參悟資格。

「接下來的三日里，你可以留在此地參悟天狼真君一生修為的集大成之作，追月圖。能收穫多少，便全憑各自悟性了。」

什麼？

通關成功，就只是獲得一副畫的參悟資格？？

程淼還想詳細問問，但那個自稱追月塔的器靈卻不再說話了，與此同時，程淼眼前又一次出現了那幅天狼追月圖。

嘆了口氣，程淼調整心態，專心參悟起這幅絕世畫作來。

既然是天狼真君的最高成就，怎麼說也該有點東西。

……

三天後，

程淼從參悟中醒來，她眼前已經沒有那副追月圖了，但在她睜開眼的瞬間，她的背後卻憑空出現了一輪圓月！

在這月光的照耀之下，她的靈力竟瞬間暴漲了一截，直接衝破了五星靈修，但很快，她的靈氣波動又迅速回落至尋常水平，背後的圓月也消失不見了。

程淼滿意地站了起來，她現在是完全不覺得虧了，只想對天狼真君豎起大拇指。

她向著虛空作揖，恭敬地謝過這位器靈，也謝過早已不在人世的天狼真君。

器靈沒有出現，程淼眼前一花，就離開了追月塔。

腳踩在厚實溫暖的沙灘上時，程淼一時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但很快，她就發現整座秘境似乎已經空無一人了……

她看了眼手機，距離公會給出的限時時間，她已經超出了整整兩天。

拿出了自己的玉牌看了一眼，程淼嘴角一翹，「45。」

不錯，這麼說，她竟然還真是第二個通關九層試煉的人，也不知道莫葒筱有沒有留下來參悟追月圖。

程淼沒再耽擱下去，直接用玉牌選擇了退出秘境。

身體被藍光包裹著，她消失在了原地，再度回到了獵魔師公會。

一回去，還沒等程淼回過神來，面前就出現了一大堆人臉，溫明月、白辰、凌蘭芳，甚至蕭長明，戚雲光都來了！

「你這傢伙，怎麼還多在裡面待了兩天啊！不會死磕追月塔試煉去了吧？我們在外面都擔心死了，你再不出來，我們都要叫人去撈你的屍體了！」溫明月最是誇張。

程淼被她一爪子拽過來，狠狠揉了兩下頭髮，她也沒惱，只是笑著把她推到一邊，「裡面又沒什麼危險的東西，我通關了第九關，但是被追月塔的器靈攔下來，給了我一點額外獎勵。」

她沒準備瞞著這東西，到時候比賽的時候，她很難不用追月圖，藏也藏不了多久。

而且既然公會準備了天狼秘境來當做排位賽，他們很難不知道這裡面的玄機和獎勵。

即便她解釋了，眾人還是七嘴八舌地圍著她，關心了她一番。

不遠處，藏在陰影中的商彥謹看見這一幕，微微笑了一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裡。

正被一群人圍著的程淼似有所感，朝他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卻什麼也沒看到。

溫明月想起正事來，立刻叮囑道：「對了，你趕快去登記自己的玉牌數，你沒出來的時候，可是差一點就被取消後續參賽資格了，幸好是莫葒筱給你做了擔保。」

提起莫葒筱，她就有些牙疼，目光怪異地看了程淼兩眼，「我走之後，你和莫葒筱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一起通關而已，她怎麼了嗎？」程淼目光坦然。

溫明月惡寒地搖搖頭，雙手抱著後腦，轉身走了，「沒怎麼，既然你平安出來了，我就先走了，下一輪可是擂台賽，後天就開始了哦。」

她走後，凌蘭芳可算抓住機會開口了，她拽著程淼的袖子讓她轉過頭去看自己，道：「你的靈器已經做好了，師傅讓你抽空去看看，再找找有沒有什麼地方能改進的。」

程淼一驚，喜上眉梢，「真的？！」

問完，她也不等凌蘭芳回答，「走，現在就有空，快領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