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第 36 章

第 36 章 第 36 章

南歲禾醒的很晚,她躺在床上入目是一片純白的天花板,具象與虛幻在她的世界里影影綽綽,耳朵里奇怪的雜音還在持續。

她好像被這個世界遺忘,所有的一切都在分崩離析,心像一塊厚毛巾被人按在水井裡反覆浸泡,重的提不起來。

她蓋緊被子試圖捂住耳朵,可那些聲音像是從她腦子裡發出來的一般……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

「歲禾,歲禾?歲禾??」

楊姨在門外的聲音帶了點急切,敲門的力道也愈發重起來。

「楊姨。」

南歲禾汲著拖鞋把門打開,頭髮亂糟糟的,眸子上蒙了一層水霧。楊姨的聲音把她從深沉里拉了回來,可也只能緩解這一刻而已。

「怎麼了這是?做噩夢了?滿頭是汗的。」楊姨抬手在她額前摸了摸,額頭沁涼沒有發熱,倒是一手黏膩的冷汗。

她搖搖頭,「我沒事。」

「那下去吃早餐吧,給你做了你以前喜歡吃的牛奶塊雞蛋卷,知道你不喜歡吃太甜的,只放了一點糖。」

「好。」

南歲禾走到落地窗前,掀起了一角窗帘,沒有意料之內燦爛到耀眼的陽光,天際線上還有一團烏雲朝這頭遲緩的移動著。

「今天沒有太陽嗎?」

楊姨站在門口本想進去整理下床上亂成一團的被褥,又想起來許宴青不喜歡別人動他東西,只好忍了下來作罷。

「聽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會有大雨。」

大雨啊……她討厭下雨天。

南歲禾閉上眼仰頭去感受,像那幾個晴天一樣陽光灑在她身上溫熱的感覺。

可是今天是陰天。

米白色大理石的餐桌還帶著深灰色紋路,仿若一盤清水裡蘊了几絲泛起舞來的墨紗。

桌上擺著幾樣精緻的早餐。

南歲禾拿起她從前愛吃的牛奶雞蛋卷咬了一口,存在記憶里的味道是絲絲甜美沁人心脾的。

她知道味道是沒有變的,變的是她。她竭力壓下從胃裡升騰上來的那股反胃感,機械般嚼了幾口囫圇吞了下去。

「好吃。」

楊姨看著南歲禾蒼白的小臉有些心疼,不禁想起她遠嫁的女兒,一年到頭見不著幾次,偶爾也會想她在婆家過的好不好,有沒有受委屈。

細細算來南歲禾比她女兒也只小了兩歲,從前在許家的時候聽說過她從前的身世,是個招人疼的孩子。

「好吃就多吃點,不夠楊姨再給你做。」

南歲禾忍著不適硬逼著多吃了幾口,她放下筷子凝著楊姨有些皺紋的眼角,「楊姨,我……可以抱抱你嗎?」

「誒。」

楊姨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應了幾聲。

南歲禾環著她較為圓潤的腰身,「楊姨,你真暖和。」

她像個貓科動物撒嬌般蹭了蹭楊姨的肩膀。

她在九歲以前從來都不知道母親是什麼樣的,直到遇見了白韻嘉,許多年的相處才讓她放下心房接受白韻嘉這個母親。

從前偶爾也會想,她真正的母親會是什麼樣的,到了這個年紀眼角是否也有了皺紋?

在看見她的時候是否也會笑的開懷?

後來,她在想,拋下她的那九年裡她會不會在午夜夢回想起她這個女兒?

她有些想白韻嘉了。

楊姨笑了笑,「你別看楊姨現在是胖了,以前也是個風靡整條街的美女。」

「肯定的。」她彎了彎眉眼,鬆開了手。

「許宴青他……什麼時候回來?」

楊姨略微思忖了會,「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應該要晚上去了。」

「他一直都住這嗎?」

「對的,四年前把這買下來的,就很少回許家了,不管多晚都會回這來。這每個月定時會有人來清理、大掃除,平常一些小活碎活就都是我來做。」楊姨耐心給她解釋著。

南歲禾眼睫垂了垂,輕顫幾下后,嗓音婉轉柔和的問:「家裡有榴槤嗎?我有點想吃榴槤了。」

「哎呦,這個還真沒有,離中午還有一會,楊姨給你去買?」

「去哪買?如果很麻煩的話就算了吧。」

楊姨繫上圍裙開始收拾桌子,「不麻煩,我打司機的電話讓他來這接我去超市就行了。」

「謝謝,那我先上去了。」

南歲禾樓梯上到一半,頓住轉過身去,凝了她一眼似在叮囑她,「楊姨記得帶傘。」

——

許氏里開會是常有的事,陵城項目進入了尾聲,卻在前幾天遞交上來的數據出了點小差錯。

許宴青眼裡一向容不得沙子,整個會議室里由最開始高管們的爭執不休逐步轉為閉口不語,氣氛格外低沉。

「如果你們在這吵了一個早上,就是為了讓我聽這些廢話的,那……」

剩下的話被推門進來的林特助打斷,許宴青擰起眉,臉上是顯而易見的不悅。

林特助頂著壓力湊到他耳邊低語,「楊姨說您的手機沒人接聽,把電話打進您辦公室里了,好像很急,說是南小姐的事。」

許宴青把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瞧了眼,屏幕上顯示十幾個未接來電。

他會前調了靜音。

許宴青太陽穴一跳,那股沒來由的心慌又猛地浮上心頭。

他甩下一句。

「今天先到這。」

回了辦公室。

桌上的電話還未掛斷,他三步並做兩步接起,「喂?」

那頭急急道:「宴青啊!歲禾不見了,她、她,我以為她在睡覺,突然就不見了。」

這一秒格外的漫長,像逐幀動畫那般定格,他一字一字的消化著。

許宴青心頭驟的一沉,右眼皮一下又一下的跳起來,那股不好的預感縈繞在他胸腔,像一張網牢牢將他捆住。

他沉聲,「您先別急,仔細回想一下她早上有沒有跟你說了什麼?」

「我早上叫她吃早餐她吃了點兒之後就不肯吃了,問我有沒有榴槤,家裡沒有我就說給她去買。回來之後我以為她還在樓上睡覺就沒去叫她,誰知道我剛才上去叫她吃飯房間里根本沒有人!這前前後後屋子裡我都找遍了就是不見人影,這可怎麼辦!!」

楊姨洋洋洒洒說了一通,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碎步跺著腳。

掛斷電話后許宴青才發覺他也根本沒有多冷靜。

握著聽筒的手青筋暴起,右手輕輕顫抖著,他嘗試控制了下卻根本無濟於事。

他甚至連從會議室拿出來的文件夾都還未放下,邁著腿就出了辦公室,腳下凌亂的步子暴露了他的慌張,

許宴青在停車場里翻出了手機,撥出電話,「林特助幫我開下車,在停車場現在就下來。」

林特助趕下來后看見這一幕肝膽都顫了顫。

許宴青的車頭別在了柱子上,說不上多嚴重,但車頭損壞的也不輕,他的手臂還不知道在哪被划傷了,滴著嫣紅的血跡。

「去半山別墅,快!」

「哦好好。」林特助不敢有耽擱,連忙解開自己車門的鎖,出了停車場往別墅方向去。

行至半路,密集的雨點從高空砸下來,車窗上一陣又一陣的拍打聲響不曾停歇。

許宴青盯著車前頻繁搖擺的雨刮器,心裡五味雜陳。

他的心好像被人捏碎了狠狠甩在地上,還用力碾上了幾腳。

她南歲禾不愧是南歲禾。

還真他媽能演。

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沒有心的大騙子!

說了成千上百個謊話哄得他團團轉還樂此不疲,原來她一直在騙他,從她跟他回半山別墅的那天起就開始在騙他了。

騙他不會再毫無節制的吃藥,卻悄悄在抽屜里偷葯企圖瞞天過海。騙他她現在狀態很好,想一直跟他在一起,卻轉頭就要離開他。

她像顆頑石,頑固不化,他怎麼捂都還是硬的咯人。

南歲禾這些天的言笑晏晏現在在他眼裡就是□□裸的諷刺。

她明明知道他不喜歡榴槤,別墅里怎麼可能會有榴槤。

說什麼想吃,可她以前分明最討厭的就是榴槤的味道。

真是聰明,不遺餘力的算計。

許宴青嗤笑一聲,可笑過後是無限放大的苦澀。

他還能怎麼辦?

找到后把她訓一頓然後關起來嗎?像一隻小金絲雀那樣。

雨勢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反而狂風驟起四處席捲著干枝枯葉重重甩入泥里。

他們回到半山別墅的時候派過去的人已經在整座山開始搜尋起來,車庫裡的車一輛也沒動,她應該還沒下山。

「這是怎麼了?!」楊姨聞著一股血腥味,在他身上巡視一番,才發現他手上染了血。

許宴青動了動喉結,什麼也沒說。

距離他回到別墅已經四個小時了。

許宴青撐著傘孤身入了雨幕里,周身的頹意襲來,全然不見那個高高在上的許總意氣風發。

他忽的想起來昨晚在沉睡前迷迷糊糊聽見她說的那句『明天,在日落之前替我吻一吻這天光吧。』

不是在期待嚮往與他的明天。

更像是在。

道別。

還有那隻懷錶,是她從小到大最珍視的東西,她把它送了出來。

許宴青捏著黑色傘柄的指尖泛白,黑暗因子不斷澎湃,洶湧的讓他窒息,他像是被骨釘定住在了原地。

他不敢再想下去,如若她發起病來一心求死今天會是個什麼結果。

眼前一片黯淡失色。

剎那,他想起來有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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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我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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