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琉璃一丈，萬千百音

陶莫知立於上首沒有說話，心裡卻是十分明白——以晚晚姑娘的個性，封印是一定會被解開的。

果然，江晚秋只是略微思索了一會兒便徹底下定了決心：「大哥，不必擔心。我相信莊主。還請莊主為我解開封印！」

陶莫知笑了：「好。」

話音剛落，她緩緩抬起右手，一道綠色的光芒從掌心直射出作用在玉佩上面。江晚秋攤開自己的手，看著玉佩升起，在吸收了足夠的能量之後，猛地射出一道藍光打在了女子的額間。

被光擊中的一瞬間，江晚秋的身子有些許僵硬，但是很快，她便放鬆了下來，接收著塵封已久的千年前她下意識遺忘的那段記憶。

——

許久之後，接收完記憶的江晚秋在落地的一瞬間便被大哥扶落在懷中，她悠悠轉醒，心卻有一瞬間的刺痛。

原來……

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是這麼的痛啊……

她抬頭看向陶莫知，想起了千年前她們的交易。

不得不說，這位莊主真的很會做生意。

她確實失了一魂。

還是她心甘情願送出去的，與莊主無關。

看著妹妹蒼白的臉，江覆一有瞬間的心疼：「晚晚，怎麼樣？」

對於千年前的事情，他趕往白松派的時候，來的太晚，只知道結局。那時的他看著自己的妹妹被白松派的幾大長老折磨得不成樣子，瞬間怒火衝天。

可是那罪魁禍首，卻被晚晚喜歡著。

他既生氣又無奈，只能帶著晚晚先行離開。本想著事後再去找那罪魁禍首白松算賬，卻沒想到就在他帶著晚晚離開的那一段時間內，白松卻不知為何選擇了自毀元魂，以至於他根本就算不了賬。而白松死亡的消息也沒能瞞過晚晚，於是江家的三個孩子和老領主再一次看到她崩潰。

無奈之下，還是江家老三——江允三想到了法子。

他算是近水樓的常客。只不過比起像百音這種常年賴在近水樓內卻不給酒錢的不要臉行為，江允三做事極有分寸。

他看上的是樓內的六姑娘懷隱水，曾一度想要為她贖身卻被拒絕了不知多少次。

小姑娘對他說：她只願意跟著四姐姐。

那個時候，江允三便對隱水口中的四姑娘有過在意。

——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能讓一名女子甘願留在青樓？

他用盡了自己的手段，終於查到了陶莫知背後的身份——得月山莊莊主。

在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大為吃驚。世間所有人都知道得月山莊的莊主為人極其低調，平日里根本見不到人影，卻沒有想到她其實是一名青樓女子。若是這消息傳出去，怕是要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好在江允三做事有分寸，再也沒有提過為小姑娘贖身的事情，也沒有驚擾到陶莫知，就這樣沉默到了現在。直至看見自己的妹妹為一個男人崩潰至此，他還是決定求助莊主。

他請求懷隱水能讓晚晚見莊主一面，本來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卻沒有想到陶莫知竟然同意了。

於是便有了千年前江覆一陪晚晚前往得月山莊見面的那一次。

至於為什麼不是他陪晚晚去？一是因為他看上的人是懷隱水，沒有必要再與近水樓的其他女子扯上關係，第二個原因嘛，便是世人對得月山莊莊主的評價是這九個字：「神秘低調到深不可測」。

他的私自探查已經冒犯過陶莫知一次，確切的來講，他就是怕被揍。所以這個任務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大哥身上，而且只有大哥知道當時在白松派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等晚晚再一次回到家中的時候三個哥哥和老領主都發現她已經忘了與白松之間相關的所有事情，瞬間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就是不知道千年後的這一次記憶解封，又會給晚晚帶來什麼。

江晚秋先是搖了搖頭，隨後對著陶莫知行了一禮：「我沒事，大哥。多謝莊主為我解惑。」

「無妨。玉佩竟然已經到了你手中，就證明這場交易已經結束。晚晚姑娘，你的魂，需要帶走嗎？」

「不了。」

「晚晚！」

回應她的是江覆一的著急。

江晚秋示意大哥稍安勿躁，接著道：「莊主，還請莊主繼續替我將這魂魄保管一段時間。待我想到拿什麼東西來換它時，再來拜訪您，勞煩莊主了，晚晚在此謝過莊主。」

陶莫知點了點頭，一副明白的樣子：「好。總歸，我可以等。」

又道：「對了，贈你們的月牙墜務必收好，這是你們能見到我的最快方式。」

「多謝莊主，就此別過。」

「嗯。」

江覆一還想說什麼：「晚晚。」

「大哥，離開這裡再說，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江覆一側頭看向陶莫知最後一眼，很是不放心她又耍什麼心思，卻什麼都看不出來。只得無奈地跟著妹妹離開。

傳送陣很快消失不見，廳內又變得空空蕩蕩起來。光芒消散的那一瞬，陶莫知帶著祝福自言自語了一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晚晚姑娘，願你這次，得償所願。」

——

眼瞅著客人離開，陶莫知也打算去休息一下，剛離開的腳步卻突然頓了一下。

「好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就是不知道，小莫知你的情，又會系落在誰身上啊？」

一如既往的如此欠扁的聲音，除了百音，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和她開這種玩笑。

陶莫知毫不客氣，直接打了一道光過去。

百音側身躲過。

隱藏在屏風後面的他絲毫不避諱，也沒有偷聽別人講話的一點羞恥感，就差把得月山莊當成自己的家了。不得不說，人不要臉起來，當真是天下無敵。

「小莫知，咱倆都是老熟人了，下次的見面禮，能不能換個招數？」

聽到這裡，陶莫知心情異常不爽。

「對付你，一招就夠了。」

一道虛影閃過，還未等百音回過神來，就見陶莫知回頭，右手中躺著的，赫然是一顆琉璃珠。

自己的珠子竟在不知不覺中被拿了去。世間能快過他的人，實則少有，但陶莫知，確為其一。

百音變了臉色：「你！還給我！」

「哈。我都還沒說什麼呢，你倒開始急了。」

陶莫知細細地看著手中這一顆再普通不過的琉璃珠，不由地諷刺道：「琉璃一丈，萬千百音。百公子素來大方，到人間遊歷，時不時地就拿這珠子當賞賜，只是……怎麼不見你拿它來還我的松花釀啊？」

「莫知，有話好商量！別動它！」

這些年來，被陶莫知要去的琉璃珠還少嗎？整個得月山莊廳內，頭上掛著的全是他的珠子！

天知道，每每憑白無故地失去一個珠子他就要心疼好久，陶莫知簡直就是在割他的肉！還是一割一大把的那種。而這傢伙拿了他最寶貴的東西卻去做燈飾，簡直是又在他心上扎了一刀！

然而陶莫知卻不買賬：「吃住都是近水樓的，喝的是我釀的酒。姐妹們慣著你，我可不慣著。想要長住下去，必須交錢。」

「陶莫知，你至於嗎？」

「至於！」

一口掐斷百音的話，將他的退路再次堵死。

百音愣了愣神。

隨即，收回了他一貫開玩笑的口吻。

陶莫知的眼睛，他不敢看。

無奈，他只得賠笑，語氣一下子放軟了數倍：「這不是想著，琉璃是件俗物嗎。既是俗物，也就不好再污了四姑娘的眼了。」

陶莫知看向他。

不得不說，這百音有時候，也是個人才。

「難怪有人說你懦弱，如此能屈能伸，不愧是你。」

為了一顆珠子，能將自己的尊嚴賠出去，也確實只有他能做到。

「哈。我百音遊走人間，心無所掛，唯有這琉璃珠相伴，所以還請四姑娘，高抬貴手。」

再聽得這一句，陶莫知瞬間索然無趣，將東西扔進了他懷裡：「算了。欺負你沒意思。」

寶貝失而復得，百音不敢再開玩笑：「謝了啊。這次出去，我能湊到的銀子，就只有這麼多了。給你。」

接過錢袋子掂量了一下，心中有了數。

「只有這麼多嗎？」

「莫知，你也知道，我身上，只有琉璃珠。」

聞言，陶莫知有些無奈。她的確知道百音的難處，也知道只有琉璃珠的他根本就還不起自己的錢，但這並不代表，她會因為百音而改變自己的原則。

「如何賺銀子是你的事，作為真神，你既不願變銀子出來，當然，我也不收這種銀子，同時你也不願意將琉璃賣給有錢的富商，那賣給我，也是一樣的。」

「莫知，你知道的，琉璃於我而言，不是可以交易的商品。」

「知道又如何，除非，你不再喝我釀的酒。」

「我……」

「你做不到。」

陶莫知篤定道。

百音什麼性格，她真的是再清楚不過。想讓百音戒酒，難。戒她的酒，更難。

「的確。琉璃於你而言，有多珍貴，我很清楚；但是對於我來講，它遠沒有銀子來的實在。用琉璃珠來抵債，是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我對你最大的底限。百音，你可以欠近水樓的伙食費，借住費，只要大姐不找你麻煩，這些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你不能欠我的酒錢。我陶莫知不會因為你一個人而改變原則。你在近水樓里白吃白喝了這麼多年，姐妹們不想管你，也願意收留你，但這並不代表，它是你蹭吃蹭喝蹭住的理由。至少在我這裡，不可以。」

「我明白的。」

正如他自己有自己的原則與底線，所以他能理解陶莫知的要求，只是他與陶莫知之間關於銀子的問題，目前看來，就是個死局。

陶莫知要的是堂堂正正的銀子，沒有銀子就拿琉璃珠來抵債，但他作為創造這個人世間的真神，他不能變銀子，也不能收凡人的銀子（做工），更不願意將自己珍愛之物當成玩物一樣賣掉。所以，他根本就沒有錢。更不用提，每日三千兩的酒錢，他根本就償還不起。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永遠都是他違背原則用琉璃珠來抵債。但也正是因為他信得過陶莫知，所以除了肉疼自己的琉璃珠之外，倒也沒什麼怨言。

至於他為什麼要常年待在近水樓內，這便是另外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