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最後的交心

黃雷急於回省城，是借探視的機會向獄中的揚瀾廷彙報北城的情況。

手腳戴著鐐銬的揚瀾廷被獄警帶到探望室，黃雷目睹此景鼻子一酸，反而揚瀾廷淡然笑著安慰他。

「我大概率出不去了，她情況怎麼樣？」

黃雷吸了吸鼻涕，認真彙報道。

「暫時沒事，但北城有意外，那傢伙開始留意小姐了，您打算怎麼安排。」

揚瀾廷欣慰的笑了笑，他知道黃雷已經安排好了，這麼些年的生死交情，聽話聽音便能懂得彼此。

警衛再次提示探望時間將近，催促他們快些，揚瀾廷起身後又回頭對他叮囑道。

「小雷啊，辦完事兒找個人過日子吧。」

或許是來自長者的關懷，又或者是黃雷對使命完成之後路途的未知感，他向著欄杆里遠去的背影深鞠一躬，戴上墨鏡瀟洒的轉身離開。

坐上回北城的飛機，黃雷掏出隨身攜帶多年的一張照片，是他們一家三口，泛黃的邊緣無法遮掩溢出眼眶的笑容，他往窗外掠過朵朵白雲，盤算著辦理完揚倪的事，便是時候帶妻兒回家了。

沒過多久，接他的車早已侯在機場外，途中給晨希發去信息，讓他一人下樓，有事交代。

車緩緩停在揚倪住所樓下，黃雷招手讓其他護衛退到車外，等候已久的晨希上車后，黃雷拿出揚倪的身份證跟護照遞給他，意味深長叮囑道。

「先生註定在裡面度過餘生，北城對小姐已經不安全了，給她訂的是明早的飛機，以後就交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負她。」

晨希一時不知要表達什麼，只覺心情複雜，有失落，有責任，有惋惜，誰能說得清呢。他掏出車鑰匙還給黃雷被拒絕道。

「車是小姐的，你先開著吧，保養維修費不用擔心，去北城指定的修車店，現在都歸夫人掌管，我把店面位置發給你。」

晨希收回鑰匙問他打算去哪兒，他想了想沒有回答，是呀，何處是歸途，但在這之前，他有自己想完成的事情。拍了拍晨希肩膀鼓勵道。

「想要得到是需要付出的，先生很看好你，願你前程似錦。」

說完下車后，黃雷的車便揚長而去，像是北燕南飛終回巢的決絕，又像是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堅定。

也許一句「看好你」便足以激發他此刻的心情，滿足且驕傲，原地滯留許久才攥緊手中的護照往樓上走去。

揚倪見他開門時神色凝重，便迅速問黃雷所在，晨希深知謊言需要更多謊言來掩蓋，他不想再瞞著揚倪。

「黃叔走了，他離開這個家了，去開始自己的生活。」

揚倪仍然不願相信，那是在她家呆了二十多年的叔叔，鞠躬盡瘁多年的猶如親人一般的存在，應該有個告別儀式，忽然離去是有些讓人理解不了。

當晨希將護照交給她時，她明白了，父親一定出事了，黃雷選擇悄然離去自然也變得合理，他只是不願親口說出關於揚瀾廷的事，便將這道難題留給了晨希。

本以為揚倪情緒會出奇的激動，平時她可是愛哭鬼，反常的是她神色自若的轉向晨希，慢悠悠的問道。

「你早就知道爸爸出事了對嗎？」

一句問話便將晨希壓的抬不起頭，他只是微微點頭答應，可能是來自內心的自責和羞愧，無論初衷，結果是他對揚倪撒了謊，在他眼裡似乎是不可饒恕的罪過，謊言即是謊言，不存在善意或惡意。

揚倪得到回答后沒有追問和指責，獨自回到卧室關上門，從外面聽著，但凡她弄出半點聲響，晨希會好受些。

過了很久很久，晨希放下手中作業的筆，他很確定，揚倪是唯一讓他無法安心的緣由，踱步來到門前反覆搓手調整呼吸后，正抬起手準備敲門，咔嚓一聲，揚倪很快開了門，懸在半空的手指無處安放，正如他此刻翻滾的情緒。

他甚至無法直視揚倪的眼睛，只聽見她冷不丁說了句。

「送我去回學校吧。」

面對她冷落的語氣，晨希毫無解釋，他更不需要解釋，彷彿一切回到相遇之初，冷峻的公主第一次出現在他跟前的模樣，意外的是，這次晨希竟然沒有接過她的行李箱。

此時的揚倪像坐冰冷的火山，一觸即發的情緒使得晨希在路上沉默不語，唯一緩解尷尬的聲音來自車裡的交通廣播。

到宿舍樓下時，揚倪站在入口處停留著，她想起晨希第一次往後伸手拉她上樓的場景，便也往後伸手，一副熟悉的肌膚搭在她手心裡，她沒法繼續假裝堅強。

他甚至來不及察看那人的面目，回身撲到那身影的懷裡，伴有釋然的眼淚，並不是所有眼淚都來自哭泣，或許它來自熟悉且親切的體味。

兩人在台階上下的位置擁吻，被淚水浸濕過的紅潤的唇，猶如她的心靈般純凈，在溫柔撫慰中，淚痕逐漸褪去，晨希移開面部模仿黃雷的語氣。

「小姐，該走了。」

聽見眼前男人用調皮搗蛋的語氣，她抱得更緊了，趁機在晨希懷裡小憩片刻，所有不好的事情似乎都在為晨希的好做鋪墊，她更珍惜眼前的美好。

收拾好行李裝車后，她扯下了髮夾，柔順的長發隨風輕落在她的肩膀，她想在晨希的面前只做個柔弱女子。

「喜歡我披髮還是喜歡紮起來。」

晨希靠近她湊在耳邊輕吻了她臉頰。

「美人胚子，修飾而已。」

她可不想被晨希佔便宜，摟住脖子又吻了回去，連連吻了幾下撒嬌道。

「帶我逛逛北城吧，吃點好吃的，明兒姐姐得走了。」

晨希攤開一隻手朝著副駕駛說。

「得令，公主請。」

車上兩人敞開心扉聊起來，晨希以為她是因為撒謊的事而生氣，原來她在意的是，在脫離父親的庇佑和黃雷保護后，她更加渴望獨立，不想再做被保護和柔弱的公主。

直到晨希出現，揚倪發現在他面前做不到堅強，是這壁壘過於堅實還是自身過於軟弱，似乎都不重要了，她只是晨希一個人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