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走出幻境

現在弘奕，渾身散發著黑氣，雙眼還是通紅，每一腳，腳印都是血跡斑斑。

身後的白文虛緊跟著弘奕，然後在弘奕停下來的那一刻，白文虛上前抱住了他，一巴掌打在弘奕的臉上，哭著說道：「弘奕啊，你怎麼做出這麼滅絕人性的事情，他們不就是罵你幾句，你怎麼把他們全殺了，全殺了啊！」然後對著弘奕的另一張臉又是一巴掌。

弘奕看著白文虛，不做應答，之後一手將白文虛推開，盯著白文虛惡狠狠的說道：「我殺了他們，你不開心嗎？他們也是你憎惡之人，你為了他們，打我？」白文虛被弘奕盯的泛起了哆嗦，說道：「不，不，你不是弘奕，你是惡魔，你不是弘奕，弘奕不會殺這麼多人的，你個魔鬼！」

弘奕呵呵一笑說道：「什麼是魔，什麼是人，難道被人欺負才是人，反抗就是魔鬼了嗎？」

「那你殺了我啊。」說完，白文虛緊張的看著弘奕。

「你以為我不敢嗎？」說完白弘奕惡狠狠的伸手抓住白文虛的脖子。

「弘奕弟弟，你怎麼了？」

弘奕望過去，只見一個穿著藍色樸素長衫的小姑娘站在那裡，緊張的看著弘奕，小姑娘彷彿看不到地上的屍體，接著說：「弘奕弟弟，你的病好了嗎？咱們一塊放風箏去吧。」

弘奕看著小姑娘，喃喃道：「寧兒姐姐，是你嗎？」

「是啊，小傻瓜，病好了就不認識我了嗎？」

「當然，姐姐，我好想你，阿父整日就知道出去，完全不理解我受到的苦楚，還是姐姐好，一隻照顧我。」

「那你會殺了我嗎？」

「當然不會啊，姐姐是天下最好的人，我當然不會殺你。」

「你真的認為姐姐是最好的人嗎？那我就不是你的親人了？」

說話間，畫風突變，華寧已經變成了混沌空間的姐姐。看著姐姐，弘奕像孩子一般哭了出來，說道：「姐姐為什麼，他們為什麼欺負我，還有你，姐姐讓哥哥把我帶走，為什麼不能保護我在凡間不受苦，難道我元魂歸位就能忘掉這些屈辱嗎？為什麼，我為什麼不能做一個普通人，為什麼，為什麼啊？」

「為什麼？你本就是魔，怎麼做人，我為了救你，把你帶走，你現在竟然怨我，你果然是魔，不懂感恩的魔頭。」

「不，我不是魔頭，我是小黑，姐姐，你把我帶走吧，我不想回來...嗚嗚，姐姐，我想你了...」

「好，姐姐帶你走，你現在知道人間的苦惱了吧，知道人間的災難了吧，乖，不哭了，姐姐帶你回去，永永遠遠的離開人間，以後你也不必再想念人間了。」

「嗯，好，姐姐，我願意跟你走，再也不回人家了...嗚嗚」

就在弘奕即將跟著老婦人消失的時候，後面突然又傳來一句：「弘奕弟弟，你不要我了嗎？你不是答應我一塊放風箏的嗎？」

弘奕回頭看著華寧，然後又轉身看了老婦人，轉身對華寧說：「寧兒姐姐，走，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裡。」

「不，我不要離開，我阿父會擔心我的，你阿父也會擔心你的啊！」

「阿父，阿父...」弘奕的頭開始痛了，我是誰，我在哪，阿父？我剛才有沒有殺了阿父，不，沒有，阿父會擔心我嗎？

啊~~~~~，隨著弘奕一連串的怒吼，周邊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寧靜，地面上還是剛才自己殺戮過的屍體，寧兒姐姐已經不見了，混沌空間的姐姐也不見了，

阿父也不見了，只有自己和這滿地的屍體...

「怎麼樣，唯有殺人最痛快。對不對？」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弘奕沒有說話，只是冷漠的看著這一片狼藉。

「留下吧，將欺辱你的全都殺了，呵呵呵，每天殺幾遍，這才過癮！」

「然後呢？」弘奕說道。

「然後就在這裡開始新的人生，這裡不會有追殺，不會有仙，也沒有魔，沒有人敢和你作對，這裡一切都是你做主，這不就是你所追求的嗎？」

「我？這是我的追求嗎？我為什麼而活？活著難道就是受苦的嗎？那我為什麼受苦，為什麼我要受盡折磨，我為什麼要修仙，為什麼我是魔童，為什麼，為什麼，誰能告訴我，為什麼？」弘奕的怒吼，在村子里回蕩著，可沒有人能回答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本地藏，

看遍眾生疾苦，

看遍世間不公，

看遍冥界混亂，

看遍天界逍遙，

看遍仙的胡作非為，

看遍鬼的阿諛奉承，

看遍形形色色的爾虞我詐，

看遍匆匆往往的生離死別，

看遍天下分分合合，

看遍世間大地不朽，

看遍世間萬物虛虛掩掩，

同時也看盡了世間繁華，嘗遍了人生疾苦，

然，一切歸於浩瀚，

等待天道輪迴，塵歸塵，土歸土，萬物復甦，春暖花開，三界重生，萬物再次歸融，

這就是世間，

這也是時間，

這是天道，

這也是輪迴，

生命輪迴，繁衍輪迴，自然輪迴，天道的輪迴，

而我又是什麼，又能做什麼？

滄海一粟，浩瀚一塵，回歸命運，遵守天道輪迴。

但，我不甘心，

我不願看眾生疾苦，

不願看世間不公，

不願看天界的高高在上，

不願看那冥界的唯唯諾諾，

不願看修行者的奮鬥被上神玩弄，

不願看凡人生死被人操控。

而活著為了什麼？

活著為了死去，

為了眾生死為善，

為了天下死為慷，

為慾望死為作，

為不公而死為義，

而我，為什麼去死？

又為什麼而生呢？

天地九幽，浩瀚無邊，我若死，那就為眾生而死，為天道死，為輪迴而死，

我要活，我要為眾生而活，為天下而活，為改變不公，為天道秩序而活，終為自己而活。

過了許久，弘奕睜開眼睛，眼中的血色已經退了去，身上的黑氣也已經消散，周邊還是熟悉的白家小院，還有那不起眼的村莊，天空中飄零著碎碎的雪花。

大地也恢復了生機，周邊還是那群孩童，他們不在戲弄自己，彷彿看不到自己一般，鄰居李叔還是開心的給阿父送來了半隻野兔，村長抱著半袋子米交給老僕。

而李陽被他父親懲罰站在屋角不敢動彈，一切又回到原點，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時光，或許，這就是生的意義，或許這就是活的希望。

周圍鄰居的唏噓不過是因為白府曾經的輝煌，因自己演變成現在的凄涼，他們現在調戲更多的是因為曾經的羨慕。

每個人心中都有慾望，往往多數人受內心慾望驅使而做出非本分之事，這就是凡人，而凡人不僅是有慾望，還有希望，就像寧兒姐希望自己陪她一塊放風箏，阿父則希望自己早日康復。

弘奕看著喧鬧的大街，默默躲著他們走到大樹下，看著這顆參天巨樹，默默的在地上寫下自己在古籍看到的一句話：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

夫唯不爭，故無尤。

之後坐在大樹下靜靜的打坐，想著姐姐對自己的教誨，還有天道經中那句：

天之道，其猶張弓乎?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與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等自己再次醒來，弘奕已經回到了最初的冰面上，與剛來時不同的是，自己的靈識在這裡能夠探到更遠的地方，弘奕明白，自己的精神階層已經上升了，其實自己在混沌空間已經快要破鏡，只是當時沒有軀體承載，元魂修行總歸會受到限制。

弘奕繼續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裂縫的溫度已經更低了，再往前走，弘奕看到一具冰凍的屍體，也不知道去世了多久，想必是破鏡時沒能抵抗天劫吧。

弘奕看了下周邊環境，找到裂縫的邊緣有一處溝壑，自己從屍體上拔出他攜帶的佩劍，將周邊冰雪鏟了一些，然後將屍體放入溝壑，再用冰渣將他就地掩埋，也算是入土為安了。

再往前走，弘奕陸陸續續發現了十幾具和剛才一樣冰凍的屍體，自己都是將他們就地掩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自己還是沒有遇到張道一說的那個瘋婆子，裂縫的天好像一直都是這麼亮，彷彿這裡沒有黑夜，也沒有太陽。

弘奕還是安靜的看著周邊，彷彿無論自己怎麼走，永遠也看不到盡頭。

看著周圍大大小小的冰旋風，弘奕經有點不受控制的想去觸碰。

等弘奕靠近那旋風，小旋風彷彿感應到有人靠近一般，也像弘奕這邊吹了過來，弘奕不假思索的伸出自己手去觸碰，而當自己的手觸碰到那旋風的同時，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吸入到旋風裡面。

「哈哈哈，太稀奇了，沒想到是個小娃娃！」旋風中傳來豪邁爽朗的笑聲，讓弘奕頗有好感。

「你是這的精靈嗎？」

「精靈？也算吧，反正也出不去，不過小娃娃你好奇怪啊，看不出來你境界這麼高啊！」

「前輩，你是怎麼進來的呢？」

「前輩？我可受用不起啊，您的元魂比我年齡長多了，老朽名叫王恩客，在這破鏡不成，便死在這了，在枯冰裂縫死了的可不是少數，主要死後是不能進入輪迴的，除非屍骨入土，然後有人超度。」

「這裡沒有土。」

「是啊，所以這裡每個人死後，元魂都在這裡飄蕩。」

「你是說，每個冰旋風，其實是一個元魂？」

「是的，每個渡劫失敗的人，最後都會成一股風，我在這也不知道呆了多久，你是第一個進來的人，哈哈，我的話是不是有點多啊。」

弘奕笑著沒做回答。

接著王恩客繼續說道：「我原是天山派大長老，修行千年，後來進入入定境后無論如何都不能破鏡，最終選擇進入枯冰裂縫，感覺在這也有十幾年了吧，最後被幻境所困，死於幻境，我有塵世未了，如果你能幫我，我願意...算了吧，你境界遠遠超過我，我這也不能幫你做什麼...」說話間，王恩客聲音變得虛弱。

「你先說來聽聽，另外，我趕著找人，你就長話短說吧。」

「裂縫時間比外界緩慢，這裡是結界空間，這裡一月外面也就一日，我好久沒說過話了，你就聽我嘮叨嘮叨唄。」

「呃...行吧。」

「我曾辜負一個女人，她為我孕有一子，男孩女孩，我都不知道，她叫沈拂湘。「

接著王恩客就陷入了會議，繼續給弘奕講道：

當年我是天山派最出眾的弟子，原本我是和我師妹也就是天山派掌門衛光衛掌門的女兒，婉言師妹是有了婚約，而拂湘師妹是我師門最小的師妹，平時下山都是婉言師妹和我一起，我們是天山派的金童玉女。

婉言師妹也是資質超群，境界也是突飛猛漲，後來幾次下山掌門命我帶其他弟子下山歷練，而婉言師妹也要帶其他師弟下山歷練。

而拂湘師妹就是我要負責的新人，後來有一次，我帶著拂湘師妹，還有另外的一個師弟前往東大荒歷練，東大荒有一處蒙崖山，蒙崖山山勢險峻，綿延數百里，山裡面多有妖獸，而且致幻妖花醉心，醉心花在蒙崖山隨處可見，一不留神就會著了它的道。

而我因救人心切，當時就是中了醉心花的毒，另外的小師弟也下落不明，拂湘師妹連續照顧我數日，慢慢的我對她有點好感...

而後，在我們完成任務后，小師弟一人前往師門彙報，我和拂湘師妹繼續前行，捉拿皇城要犯，結果又中了醉心花，這次醉心花不同，毒性程度極高，而我不知怎滴就把拂湘師妹當成了婉言師妹，我自己不受控制的欺辱了拂湘師妹...

等醉心花毒氣散去，已經不可挽回，回到師門后，我也將這件事稟告了我的師父，衛掌門就命我娶了拂湘師妹，而婉言師妹得知這件事後，大鬧天山派，師父雖然極力壓制，可最終婚事還是沒能繼續進展。

而拂湘師妹竟然懷孕了，得知拂湘師妹懷孕我倍感愧疚，無奈，師父那時候卻讓我下山執行任務，我知道師父是要支走我，任務執行將近兩年。

再等我回去之後，拂湘師妹已經退出天山派，去向也沒人知道，我因愧疚，最終也沒能和婉言師妹履行婚約，然後就告別師門獨自一人下山修行去了。

下山後我找了拂湘師妹幾年，卻都杳無音訊，再後來修行多年我就來到著，而在幻境中，我又遇到了拂湘師妹，她在怨恨我，婉言師妹也在怨恨我，我無顏面對她們二人，主要是拂湘師妹，我愧對與她，還有孩子...

等王恩客緩了緩之後，弘奕問道：「你希望我幫你做什麼？」

「我...如果你能從裂縫中離開，將來如果有機會，我想讓你幫我找到她，祈求她的原諒，而我願用來生，報答她，那孩子，我不奢求他能叫我一聲父親，我只希望你能將我的法器也就是你剛才處理的那具骸骨，胸前掛的月石交給她，月石中有我的畢竟靈力，臨死前我將靈力全部聚於靈識，入定境以下的修為都能安身立命。這月石，想必道友你也看不上，不過我的佩劍，就是你剛隨我骸骨一同埋進去的那把劍，是我師父為我親手打造的子星劍，子星劍也算得人間少有得至寶，我願將他贈於你。」

弘奕看著王恩客，說道：「你的這個請求，我應下了。」

「多謝小兄弟，我的元魂在這裡飄蕩許久，你想找什麼人，也許我能幫你。」

「瘋婆子。」

「瘋婆子...只有這個嗎？」

「是，瘋婆子脖子上掛著罖眚鈴。」

「罖眚鈴...」王恩客想了許久，說道：「或許她在我之前就已經死了吧，我應該沒見過。」

「好，咱們就此別過。」

「還有，這裡所有旋風都是修行者的元魂，如果你想靠近哪個元魂，你只需要將他骸骨買入冰縫，如果你願意，他的元魂就會想你靠近。」

「多謝。」

之後，弘奕就退出了旋風。弘奕又在冰縫中尋找好久，骸骨多為男性，看著他們身上所攜帶的各種法器，弘奕沒有任何心動，同樣只是將他們埋在冰縫裡面，讓他們等真正的有緣人吧。

而後，弘奕又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被眼前一具骸骨驚訝道。

隨著冰脈的流動性，有一具骸骨下面，竟然還有一具骸骨，而這個骸骨，竟然是一隻白狐。

弘奕將上面的骸骨埋入冰縫后，接著將白狐取出，然後繼續鑿冰縫，將白狐埋入冰縫，之後弘奕就看到一陣小旋風像自己飄來，自己也向旋風伸出自己的手。

這次與王恩客不同，這次旋風並沒有強大的力量吸引自己，自己完全是主動進入道旋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