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開端

印象中見過經典魔導科技學科的大樓，似乎不是眼前這幅樣子。在黃昏溫暖的陽光下，它的內部卻顯得更加陰暗，彷彿周圍的陰影都聚集在了其中。

陰影之中什麼也沒有，但人們忌憚的是陰影本身的黑暗。

明亮溫潤色調下的建築，因此顯得十分違和。它不該是這樣讓人望而生畏的建築，不該是這樣死氣沉沉的樓房，它更不該帶著隱約的血腥味。

莉莉絲·卡佩獨自站在這棟建筑前躊躇了片刻，她感應到好石像的信號就在四樓的位置，就在話劇社的門前。

周遭空無一人，異常安靜。她俯下身，折下一根青草。卡佩教授手中的青草再度煥發生機，不斷生長纏繞，最終它長成了一根如同綠色藤蔓的法杖。

在學院內禁止擅自攜帶任何武器，包括教授等級的人物，不過這條安全規則並不能限制這位精靈的手段。

她走進了教學樓，沒入了陰影之中，來到了四層的樓梯口。逐漸西斜的落日散發出更加鮮紅的色彩，血腥味更加明顯了，卡佩站在樓梯前看向發著紅色光亮的樓梯口，一種不妙的預感在她心中瞬間升到了極點。

她大步衝上前來到了走廊東側，向西邊話劇社的方向望去。眼前的景象頓時讓她啞口無言，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向一個瘦小的人影走去。

「不……不要，過來……」

那人顫抖著雙手將一把小巧的太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幾乎無力到聽不到的聲音對卡佩教授說著話。

迎著夕陽，莉莉絲·卡佩停下了腳步，晃眼的光線讓她有點難以看清面前之人的表情。

地面上是大片的血泊，那人的跪倒在地，襪子和裙擺早已被鮮血浸透，而她的身旁，靠在牆壁陰影處的位置躺卧著一具屍體。

紅色的長發，蒼白的臉頰以及毫無生氣的眼瞼，卡佩一眼就知道，此刻做什麼都是徒勞。那是曾經名為芙蘭·安德森的學生，是愛麗絲唯一的姐姐，而一道暗紅色的刀痕染紅了她胸前的衣服，顯然那就是致命傷。

「愛麗絲！總之，你要冷靜。千萬別干傻事！」

卡佩教授不敢擅自靠近，此刻的狀況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看到最親近的人死在面前，她真的擔心愛麗絲會一時衝動。

「我……我都想起來了，為什麼我要一次又一次地重置世界，為什麼我要選擇讓自己忘記這一切……以及……」

愛麗絲狠狠地握緊了手中的刀，將它用力抵在脖子上，不讓雙手繼續發抖。

「……我使用紅月許可權的……方法。」

卡佩教授看著面前露出無比絕望表情的愛麗絲，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而且這種事已經發生了四次！

獨自一人一遍又一遍地經歷親人死亡，這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女無法承受的，所以愛麗絲才希望忘記這一切，通過自殺的法式強行激發自己賢者的力量。

然而忘記痛苦，就也等同於忘記了目標，失去了改變未來的機會，等到悲劇發生時，前幾次的回憶就會加劇這份痛苦，循環以往，這份痛苦會把人逼瘋。

可是慘劇在第一次發生時，愛麗絲對自身的力量是根本沒有感念的。那個時候，她又是在怎樣的絕望中選擇自盡的呢？

「愛麗絲，我……」

「沒關係……的，卡佩教授。這次……這次我會選擇……記住，你也會記住的……不是嗎？」

愛麗絲用盡全力擠出一個微笑，

這也是卡佩教授最後看到的表情。隨後愛麗絲便揮劍劃開了自己的脖子，而卡佩教授沒來得及阻止，不如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阻止，她猶豫了。

隨著這一切的發生，整個世界在卡佩教授的眼前如同鏡子一般破碎開來。她後悔自己這麼晚才知道這些事，若是在第一次重置時就下定決心幫助愛麗絲的話，她是否能少受些苦呢？

還有到底是誰殺害了愛麗絲的姐姐，芙蘭·安德森，即便很優秀她也只不過是個學生，只是一位男爵的女兒，到底是誰？出於什麼原因將她殺害呢？

還有，布倫特·羅納德在這件事中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他真的是一切的元兇嗎？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解開了一些疑問，結果迎來了更多的謎團，卡佩教授還沒有梳理完腦海中的思緒，意識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

夜晚寂靜的房間中，芙蘭正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構思著幾天後要用到的文稿。

牆上掛鐘的時針已經劃過十二點，鐘擺滴答滴答地擺動著。芙蘭靠在椅子上思考的功夫也感受到睡意找上了自己，她就放下筆打算休息了。

臨近畢業時期，無論是自己的學業還是學院慶典的事宜，以及在話劇社的排練，日程總是安排地滿滿當當，不過倒也讓她感到相當充實。

唯一讓芙蘭不滿的是自己陪伴愛麗絲的時間變少了，每天都要早早的出門，中午也沒時間回來，晚上又要排練到很晚。

但讓芙蘭欣慰的是愛麗絲變得越來越成熟懂事了，有什麼事情都學著靠自己處理，晚上也不再吵著要一起睡了。

這些成長讓芙蘭感到高興，也免不了有些寂寞就是了，不過這種心態大概又會讓同學調侃自己對愛麗絲的照顧就像位母親了，也每次都讓這個青春年華的少女心裡五味雜陳。

芙蘭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肩膀，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正打算熄燈的時候房間門被敲響了。

「嗯？愛麗絲？」

開門之後芙蘭驚訝地發現愛麗絲正穿著睡衣光著腳，滿臉淚痕地站在門口抽泣著。見到芙蘭后愛麗絲一下子將她抱住，生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怎麼了，都這麼晚了還不睡？是做噩夢了嗎？」

愛麗絲沒有講話，就這麼用力的抱著芙蘭不肯放手。芙蘭能感覺到愛麗絲在發抖，她也伸出雙手輕輕地抱住這個失眠的小傢伙，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撫摸她的頭。

「不怕了不怕了，那都是一場夢，一場不好的噩夢罷了。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姐姐會陪著你的，今晚就一起睡吧，好嗎？」

愛麗絲在芙蘭的安慰下終於冷靜了下來，她把臉埋在芙蘭胸前點了點頭，輕聲說道。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你不會拋下我一個人的對嗎？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對嗎？」

「噗嗤～真是的，你到底是夢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了？我怎麼會拋下我可愛的妹妹不管呢，我早想好了，畢業之後我會找個助教的職位，繼續陪著你的。」

「……」

芙蘭自然不能理解愛麗絲話中的意思，但這也不能阻止愛麗絲從她的回答中得到安慰。哪怕是短暫的承諾，騙人的話語也沒關係。

愛麗絲此刻已經不願意再思考了，沉重的記憶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現在只想沉浸在片刻的溫柔之中，忘記那殘酷的現實和命運。於是她在芙蘭的睡衣上擦乾了眼淚，抬起頭來對她調皮地笑了起來。

……

「然後，諾拉她居然笑我的作業是個煤球！但我做的符印還是及格了……嘿嘿。」

……

「……就是斯卡雷特，把我像一筐雞蛋一樣拎著就走，一點尊重都沒有！所以說我才不喜歡那傢伙！」

……

「結果，他們兩個人就帶著我給的金幣離開了，他們應該能過上好日子吧。芙蘭，我做的好不好嘛，因為你告訴我過我，授人以漁不如授人以漁，嘿嘿，我可都記得呢。」

深夜兩人躺在床上聊了很久的天，愛麗絲握著芙蘭的手不知疲倦地說話，她一面笑著另一隻手還比劃個不停，漸漸的她的眼皮開始不停打架。

但愛麗絲似乎還意猶未盡，揉著眼睛強撐著精神，可很快她就一邊嘟囔著什麼，一邊倒頭睡著了。

「唉～是這幾天我一直在忙，寂寞了嗎？以後我會多多陪你的，晚安。」

芙蘭為愛麗絲蓋好了被踢亂的被子，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忽然，發現有什麼從愛麗絲睡衣的口袋中滑落了出來，冰涼的觸感還帶著長長的鏈子。

「真是的，這孩子怎麼睡覺還把好石像帶著呢，也不怕硌得慌。」

等把那件項鏈似的東西那在手中時，芙蘭才注意到它不是愛麗絲的好石像。那是一件金色水滴狀懷錶，上面有著跟聖雷奧那學院標誌很像的無限符號。

芙蘭將她打開，精巧的時針和分針所顯示的時間與掛鐘別無二致，設計簡潔沒有多餘的裝飾花紋。仔細觀察過後芙蘭自言自語道。

「哦～這不是無限符號啊，愛麗絲從哪裡買來的懷錶啊，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