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二選一2.2.7
當夜色落下帷幕,蒼海泛起波瀾,院中已是被初春著急替代的落葉滿地。
「咚」,姮以汐端起玻璃杯輕輕搖晃,認真地看著白色的藥丸在溫水中即刻化開。
待一切雜質都被隱藏后,姮以汐筆直地站在旋梯上,注視著那兩正在客廳追劇的兄妹。
走近后,姮以汐拿過那巨大的薯片桶,遞上一杯溫開水,「上火。」
扶修自然接過,聽話地飲下。
歸還空杯時,扶修看了眼杯底,眼角閃過一絲殘影,而後很快勾起嘴角揚笑,輕輕一拉姮以汐剛伸出來準備接杯的手。
姮以汐就像落蝶般,被扶修牢牢擁入懷中,兩脖相貼間,扶修無奈道:「大人下次換成飲料吧,涼白開難免有些苦澀。」
懷中的人兒明顯僵了一下,並很快回以了答覆,「知道有問題你還喝?」
「想你補償我。」扶修雙唇輕輕一吻姮以汐耳根,有些涼。
正坐在地上,靠著沙發邊邊傻笑的古月轉過了腦袋,已被□□得有些懂事的古月急忙抱上薯片桶,蹬著光腳丫子就往房間沖,「羞羞,羞羞!」
姮以汐將扶修推開了些,拿過空杯,一聲不吭地直接就往廚房洗菜池走去。
跟屁蟲扶修緊隨其後,他撐著逐漸蒼白的臉色,輕柔道:「你這謀殺親夫的笨拙手法誰教的?」
姮以汐垂了眼,緩緩打開水龍頭,道:「你想要什麼補償?」
扶修從身後環住姮以汐的細腰,疲憊地彎腰撐在姮以汐肩側,看著她正沖洗著的玻璃杯,答非所問道,「姮以汐,你多少有些恃寵而驕了。」
話音落下,扶修便鬆開了手,扶著欄杆轉朝二樓主卧走去。
晶瑩的水珠滑過指尖,姮以汐將玻璃杯倒扣在杯架上,她有些神遊地看著仍在滴落的水珠。
待她推開主卧房門時,扶修已沉沉地睡了。
他側身抱著被角,半個腦袋埋著,姮以汐緩緩蹲下身,用指尖輕輕擦去那因微潤而三兩相貼的長睫,觸感是溫熱的。
血紅的殘血將黑夜撕出一道狹長的弧口,在漫長的春寒中,芍白抬起魅月的雙眸,周身炸現的是上古神盤的符文。
金色狐騰化作神靈昂頭赤足踏於天台,長絨隨風軟軟地靈動著。
就芍白這神靈的尊貴姿態,沒人能忍住不去摸上一把。
「億年雪狐的皮毛確實不錯。」早在天台等候的姮以汐,抬手摸了摸這光爪子就比她大的雪狐絨毛。
「你確定扶修真的睡得不省人事了?」芍白偏頭看著正躺在籃椅上的扶修。
姮以汐踏上這大爪子,單手抓著,有些不耐煩地厲聲命道:「再廢話明天青丘成廢墟。」
芍白抬爪將姮以汐放在頸處,嘀咕著,「扶修怎麼會喜歡這麼個祖宗……」
晚風張狂,符盤將沉睡的扶修抬起,神境之下金色的囚籠刺著月光。
花境在夢中迸發,立於月勾的秦術拉滿了神弓,朱赫攜鼠輩竄入街巷,芍白起身躍入銀空。
三神鼎力在姮以汐的神境之下呈現三角術盤,淺淺冒芽的花騰在肉身困入金籠時消散。
姮以汐單手抓著籠邊立於芍白靈體頸上,望著遠處那片寧靜的雪山,秦術和朱赫緊隨其後。
雪山地牢對於芍白等人來說已是很久遠的事了,地牢入口才剛推開,就能感受到那來自龍族血脈的壓迫。
金籠在芍白落地現形時散開,姮以汐踏入術盤之中,俯身蹲下操控符文逆轉,隨而激出的是毒植蓄勢待發的頑固反抗。
姮以汐忍著刺藤抗擊的疼痛,在密密麻麻的植被中將幼態扶修抱起,他的玄發緊緊地與毒植們相連,姮以汐喚蝶割去根部,就像是連根拔起一般。
這畫面芍白和朱赫甚是熟悉,慕青當初將扶修抱來時也是這般,虛弱得彷彿感覺不到氣息。
「這樣能困多久?」朱赫看了眼地牢口上透入的微光,那是晨曦即將來臨的顏色。
芍白掐指算了算,應道:「一日,又或許只有半日。」
「花族族系龐大,不知扶搖蠱術已到幾成,半日恐怕難攻。」秦術道。
「你們就在這口上等我。」事已至此,姮以汐覺得已無路可退,她只能將賭注壓在當初慕青困了扶修幾日的地牢中。
那間牢房並不太遠,可扶修就像個渾身帶刺的毒物,消不盡的刺藤將姮以汐的手臂劃得傷痕纍纍,血緩緩滴落了一路。
神境將這座滿是符文的牢房鎖住,剛才還看上去空蕩蕩的牢房逐漸顯現出它最初的面貌,鐵鏈枷鎖銬入扶修四肢的那一刻,毒藤從左右兩牆間迅然朝姮以汐刺來。
在狂妄嗜血的花境之下,神境脆弱得不堪一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姮以汐運力將牢中術盤迅速倒轉,幼態在幾秒后徹底瓦解,恢復后的扶修像是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地睜開了猩紅的深眸。
在與藍眸對視的那一刻,毒藤終是猶豫了。
植被隱入符中,帶動著的是身後脖鏈,當脖鏈鎖上的那一刻,扶修赤著的上身,冷汗順著分明的線條流下。
「你就當我恃寵而驕吧。」
姮以汐用血痕斑斑的手擦去扶修額側的冷汗,一切都是那樣輕柔而又無奈,「事後,要我如何補償都依你。」
扶修嘶啞的嗓音只有短短四字,「留她性命……」
「不可能。」姮以汐語氣堅定而果決,「既然你無法選擇,就由我來幫你做決定。」
在大事面前,姮以汐從來不會為哄騙一時而遷就誰,她說要扶搖的命,就絕不會留下一絲殘喘的機會。
地牢光線昏暗,紅蝶泛起闌珊纏繞著,皎首鼻峰將眉眼襯得深邃,扶修苦悶地緊了緊拳,鐵鏈與粗糙地面相磨發出的聲音將蝶驚得四散。
陰影之下,扶修沉聲而道:「你困不住我的。」
他想將身子前傾些,想要看清眼前姮以汐的模樣,可脖上枷鎖的內刺,將他扎得生疼。
「我知道。」
短短几語,姮以汐明了了扶修的選擇,她清楚,天平總喜歡為被動方添些磚瓦。
晨曦將近,符文術盤逐漸轉慢,姮以汐將薄唇貼近,潤了這干唇。
這吻早褪去了最初的笨拙與青澀,她就像個妖姬,肆無忌憚地挑撥著他愈來愈寬容的底線。
最後,扶修還是低下身閉上了早已紅潤的眼,細細感受著這滿是權念的吻。
姮以汐鬆了唇,斷然起身踏門而出,離開前回頭看了眼扶修扔緊閉著的雙目,「你說過,撐不住的時候,這樣就夠了。」
*
初春的生機在寒風中瞬間抹去,飛雪摻著利刃將花谷拉入深淵。
就像姮以汐降生那日般,絕不放過任何一寸凍土。
隨著姮以汐的一聲令下,妖殿眾仙破門而入,不留任何餘地,直接就是下達最後一道通緝。
可他們翻遍整座花谷,都尋不見扶搖的身影,甚至連一隻蠱蟲都已被清得乾乾淨淨,所有花族妖輩就像被下了死令,即便是施了媚術都通通一問三不知。
更為挑釁的是,芍白特地送來的精裝界規,被撕碎在書閣。
姮以汐撿起其中一片碎頁,上面扎眼的「蠱蟲」二字令她緊了指,脖間的龍騰殺氣迸發,寒氣直接將整片花脈扼殺,上萬隻藍銀鬼蝶湧現后散入妖界四面八方。
面對如此□□的挑釁,姮以汐始終一聲不吭,沉默是更可怕的開始。
「扶搖是真的不想活了嗎!」朱赫已經煩得抓狂,「她這般執著,慕青又何曾記過她的好?」
「她也在賭,賭扶修會來。」芍白被凍得命人取來他的毛絨大氅,聲音都有些哆哆嗦嗦,「這丫頭的殺氣可比雪山冷多了。」
秦術看了眼腕錶,提醒道:「再耗下去,扶搖就真將扶修給等來了。」
「那這兩口子我們就全得罪了。」鐮烏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圖騰,這已經是妖殿眾大佬刻進骨髓的恐懼。
得罪姮以汐,扶修誅之;
動扶搖,扶修殺之;
每一步都是死穴,且無解。
似乎是鬼蝶尋到了扶搖的蹤跡,姮以汐轉身化蝶追去,芍白等妖隨後緊緊跟上。
姮以汐現在可是眾妖神妖仙們捧在手心的祖宗,生怕她傷了一點兒毛髮,特別是早在懸崖上蹦迪的芍白。
扶搖是個人精,她選擇將戰場放在了離花族最遠,與花族同為妖界大族的青丘主脈。
「我靠!」被偷家的芍白直接破口大罵,「我青丘本來就人口稀少!」
朱赫多少有些幸災樂禍,「難道我鼠族要擠入妖殿了?」
扶搖將周身鬼蝶全盤捏碎,她的肩側懸浮著三片金色龍鱗,早已在青丘等候多時的扶搖,站在主峰最高處,隨意揮去姮以汐的神境,並嘲諷道:「同慕青相比,你太弱了。你現在的地位全是扶修給的,所以界主大人,你拿什麼同我相抗?」
「嗯?」姮以汐單手背後,與扶搖相平視,她從不打沒把握的事,「你怕是忘了,我前兩世是什麼吧。」
藍眸褪去剔透,那是死神降臨的森紫,晨曦被削去灼光,整片青丘瞬間陷入黑暗,濃重的瘴氣滲進扶搖的迷境之中。
「三界萬物有生便有死,凡人如此,妖也固然,一切生靈都無法逆之。慕青到死才醒悟的道理,你又何必執著?」
神境之上,姮以汐淡然單手依頭坐於金色虛殿上,身後左側是緊閉著的鬼門,右側是乾涸的忘川盡頭無色樹。
「姮以汐,別將你弒父奪位之心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扶搖踏鱗而上,她站在離姮以汐最近的虛殿高台。
姮以汐抬手命虛殿之下眾妖不得動身,淡然應之,「以汐相贈界規時已命芍白帶過話,以汐就您這麼一位姑母,很是珍貴。況且扶修是你養大,並喚你一聲族母。只要你交出蠱母,我大可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