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感覺到有很多雙手先後托起了我,他們合力將我平放在餐桌上,我聽到他們在嘰嘰喳喳地議論,聽到趙天楊說:
「崇恩!沈崇恩!能聽到嗎?我上個廁所的功夫,你怎麼暈倒了?醒醒!」
我吃力地點頭回應,額頭的冷汗悄悄劃過太陽穴,我眯著眼,被壓扁的視野模糊不清,隱約看到張厚波帶了幾個人正朝我飛奔,接種疫苗的醫護停下手頭的工作,連同一個似乎是軍醫的人對我進行檢查,之後告訴張厚波,應該只是注射后的應激反應,幾個人抬起我,準備將我送去醫務室。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輸液觀察一下吧。」軍醫脫下白大褂,掛在一旁的衣架上。
「沈崇恩,現在感覺怎麼樣?」張厚波問。
來到醫務室以後我的癥狀已經在逐漸緩解,我虛弱地說:
「好些了,謝謝班長。」
他托住我的背輔助我坐起,鬆了一口氣說:
「走吧,去留觀室輸液。」
我下了檢查床,被攙扶著一步一步像垂暮的老人如履薄冰。
「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我得回班裡去了。」張厚波瞅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午飯我給你打過來,對了,趙天楊是跟你同一輛車過來的對吧?」
「嗯。」我低聲回答,試探性地說:
「班長,我想要跟家裡人打個電話,不知道...」
「行,我吃完飯去趟儲藏室。」
他直截了當的應許著實讓我意外,我以為他會委婉地拒絕,說自己不能破壞規定,或者詢問我具體的通話對象,限制我的通話時間。
我再次向他道謝,就當下而言,周嘉雨的噓寒問暖和土味情話是我最好的良藥,不管張厚波是出於什麼緣由,同情也好,憐憫也罷,我都發自肺腑的感激。
我安然地小睡了一會兒,迷糊中發現張厚波已經打好飯菜坐在床邊,一旁站著的趙天楊正與他閑聊。
「班長,飯都快涼了,要不叫醒他吧。」
「再等等,他現在需要休息,你下午的任務就是在這裡看好沈崇恩,有情況立即來找我彙報。」
「啊,下午不是要學軍體拳第一式嗎?那我...」
「放心吧,我會找時間單獨給你開小灶。」
「班長,他醒了!」
趙天楊見我睜開眼睛,欣喜地笑了笑:
「沈崇恩,你的應激反應也太恐怖了,確實也有人頭暈嘔吐,但沒有你這樣的,我還以為...哈哈,沒事了就好。」
「以為我要掛了?」我苦笑,撐著床邊坐起。
「神色好多了,先喝點水。」張厚波擰開一瓶水遞給我,隨後拿起桌上的餐盒,他可能是因為看到我動作依然遲緩,便提出要喂我吃飯。
我急忙推脫:
「不用班長,我沒那麼嬌弱。」
他方才舒開的眉又重新皺起,臉上的嚴肅半真半假:
「是我的兵,就得聽我的話,這是命令!你現在能不動則不動。」
「班長,要不我來吧。」趙天楊嬉皮笑臉,語氣像是抓到了立功的機會。
張厚波從褲袋裡掏出一串鑰匙,吩咐道:
「你去趟儲藏室,把沈崇恩箱子里的手機拿來,我一忙給忘了,自覺點!別碰自己的箱子。」
趙天楊走後,張厚波把輸液線撥到一邊,一勺接一勺將飯菜送進我嘴裡,他語重心長地說:
「沈崇恩,你應該感到榮幸之至,我從來沒有像這樣一口一口地喂別人吃過飯,哪怕是家裡的弟弟妹妹,父母,爺爺奶奶。」
我很想站起身朝他深鞠一躬,但現在,只能熱淚盈眶地沖他敬禮。
「看得出來,你也大不了我幾歲,給你添麻煩了。」
他淡然一笑:
「當兵的,不怕麻煩,只怕沒麻煩。」
張厚波打來的飯菜太多,我擺擺手表示自己吃不下了,他收走餐盒蓋了蓋我腳邊的被子:
「趙天楊應該快回來了,你繼續休息,我先走了。」
張厚波離開的時候在門口碰見了趙天楊,我心想真是應了那句俗語,說曹操曹操就到。
「兄弟,你的手機,充電器我也拿來了,還有箱子里的幾千塊現金,我一併順走了。」趙天楊如同掏寶貝似的掏著自己的上衣袋。
「錢呢?」我笑著佯裝質問。
「沒了,哈哈,可能是口袋漏了。」他油嘴滑舌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