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天驕
天啟歷775年,隆冬,KS洱草原。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潔白的雪花被席捲著飄蕩向廣袤的大地,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荒原上,此刻,被一層厚厚的積雪覆蓋,如輕軟的羊毛那般,於寒風之中帶給草原些許的溫暖。
皚皚的白雪上,一個個腳印赫然浮現,而後被風雪瞬間掩埋,一眾身著黑袍的信徒,從洶湧的寒霧中走出,各個瑟瑟發抖,假面上都結滿了冰霜,哪怕有人莫名的失蹤,也沒有人會停留下來尋找,始終滿懷著虔誠,冒著風雪前行,或許在各自的心中,都在為倒下的人。
默默的祈禱。
這一行人在荒原中走了很久,原先還有百十號人的隊伍,這時卻已然少的可憐,只剩下不到三十九人,艱難的頂著風雪前進,直到空間中不斷呼嘯的冰霧變淡,這才止住了腳步。
領頭的那位黑袍眺望遠方,那幅惡鬼面具中透出的雙眸,深邃神秘,彷彿真的來自於阿鼻地獄,其中還有一股幽暗的火焰生生不熄。
黑袍目光所及,空間靜止,冰雪於虛空中停滯,銀裝素裹的草原,映入眾人眼帘,遠方巍峨的神山,若隱若現,猶如一尊無比偉岸的巨人,矗立於天地之間,封頂還有一道恐怖的光束,直入雲端,抵入天穹,好似天柱一般。
當看到神山的出現,還有那道直達蒼穹的恐怖光束,黑袍乾裂的嘴唇微微觸動,隨後吐出一口轉瞬結冰的寒氣,半晌道:「吾知汝等皆有使命在身,待進入崑崙后,汝等自便。」
後方眾人面露疑色,其中一人看著黑袍的背影,開口道:「少司命不與吾等同行嗎?」
那黑袍搖了搖頭,道:「玄夜卷·玉京篇中有過記載,崑崙之巔有棵不死樹,樹下有座不死潭,有古人遺留的神藏,其中神通寶器無數,吾想去尋上一尋,便不與諸位同行了。」
那開口之人遲疑了片刻,道:「崑崙雖有機緣,卻也是危機四伏,十分兇險,妖獸橫行不說,就連神魔都在前不久進駐了那裡,乃至六部十三司這些勢力,還派遣出不少強者插手干預,這時候選擇只身前往,實屬不妥,您若是出個什麼事,大司命怪罪下來,吾等吃罪不起,少司命還是與吾等前往中原蟄伏,以待上首之命,這樣更保險一些,也好有個照應。」
此行本就兇險萬分,一路上又折損了足足七成的人手,本來戰力就極度匱乏,當下還要分散,若是被帝國官方擒拿住,可就麻煩了。
黑袍聞言,陷入了沉默,回頭看了一眼說話之人,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出趟門,還要被人給盯著,這是有多怕自己會叛出玄夜。
「先進崑崙再議吧。」
黑袍柔聲低語了一句,便邁步向遠方的神山走去,靜止的天地恢復如初,狂風肆虐,鵝毛雪花落下,隨風起舞,原先寒冷的氣息陡然劇增,冰冷刺骨,如一頭惡靈,貪婪直視著荒原上出現的生靈,隨時會吞噬掉他們的生命。
眾人紛紛緊跟了上去,渾身不由自主的直哆嗦個不停,心中抱怨著這個鬼天氣,雖說草原上的冬季是很冷,可按照以往,也就只會凍死個把人,從來沒有出現過當下這樣的情況。
…………..
相比於白雪茫茫的孤寂荒原,此刻,位於西北八省東南部的崑崙神山,倒是顯得格外熱鬧,衝天的光束四起,火花飛濺,素白且泛著腥紅的冰層直入雲端,天空烏蒙蒙的被陰沉的硝煙遮蓋,時不時會有爆炸聲響徹天際,積蓄在枯枝上厚實的積雪,
震顫紛飛,妖獸咆哮嘶鳴,刀劍碰撞聲,凄慘的哀嚎聲,伴隨著冰冷刺骨的涼風,從漫無邊際的雪林中傳盪出來。
硝煙滾滾,號角嘶鳴。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大營,好似一條可怖的長龍匍匐在地,瀰漫出肅穆的殺氣,有許許多多的身影,接二連三的出現在大營上空之地。
陰雲激蕩,廝殺聲不絕於耳,虛空之中的那些身影,開始有順序的向神山掠身而去,不少士兵在雪地里咬著牙推動著火炮,數以千計的軍用卡車從營地里駛出,上面載滿了手持制式武器的武士,一個個神情嚴肅,殺意凜然。
「先生,我們能贏嗎?」
營地中心處,一頂奢華的大帳外,嘴裡叼著根雪茄的中年背負著雙手,望著一輛輛駛離大營的卡車,嘆了口氣,心中不免生出黯然。
與中年並肩而立的身影,默不作聲,對中年的問話表現得充耳不聞,彷彿像沒有聽到一般,靜靜的注視著漸行漸遠的軍車,直到卡車排出的漫天尾氣變淡,軍車也消失在了視野當中,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將目光移在中年的身上,看著那一身華麗的軍裝,本該手工縫製出的精緻線條,卻被鮮明奪目的血漬染的半紅,袖口上還有幾道細微的痕迹,很明顯是被刀劃過,肩章上閃閃發光的金星,有幾顆依舊像星星似得,明亮耀眼,也有幾顆因為沾染著血跡的緣故,顯得暗淡無光,似紅寶石一般。
「總督閣下,要相信自己的士兵。」老人幽幽的輕聲告誡,那雙渾濁的雙眸透著幾分不滿,銳利目光盯著中年的衣襟,似乎那裡的血漬,並不是來自戰場上的敵人,更像是某人發瘋揮砍,被一柄鋒利的匕首給狠狠劃了一下。
堂堂總督竟置大局不顧,親身上陣。
真是胡鬧。
「呃……」中年男子猛吸了一口夾著的雪茄煙,似乎想用此舉來化解眼前的尷尬,畢竟是偷偷摸摸上的陣,受了傷是絕對不能讓人知道的,不然,得被那些隨軍的軍醫官給念叨死。
二人的身後,自兩側開始,站著一長溜的身影,皆目光幽怨的望著這位頂頭上司,若是常人見了這些人定會嚇一大跳,正可謂是將星雲集,就連平日里只能在報紙上見到的司長和將軍,也只能排在隊列的末尾,像一個舉重若輕的小吏,這足以說明,能站在這裡的人,皆是西北八省的一方霸主,人族的中流砥柱,擁有著顯赫的身份,並掌握著無比恐怖的權力。
「此次,就全拜託先生了。」
中年男子將手中的雪茄彈向雪堆,恭敬的朝著身旁的老人作揖,行了個晚輩禮,對於旁人,他貴為西北之主,權力滔天,無需向任何人自輕自貶,包括帝都里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可身邊這位仙風道骨的老人不同,老人來自那座被譽為諸天世界第一聖地,明辰學院。
「值此人族危難之際,各地世家學院受帝國徵調,馳援西北,何況學院就在省城,總督閣下何必如此客氣,老夫定當會傾力而為。」
老人望著天空中瀰漫的硝煙,鄭重其事的說道,算是給在場的權貴吃了一枚定心丸,大家其實心裡很清楚,明辰學院對萬族來講是超然的存在,對人族更是如此,就算萬族聯軍攻破西北全境,也不會對學院有半分不敬,況且學院歷來保持中立,從不干預人族和萬族之間的俗事,老人身為明辰學院的長老,本不該參與進這場人族與萬族的戰爭,孰料,院長大人竟對此次萬族入侵,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震怒。
不僅派遣出學院精銳直接參戰,還出動了長老院里三位古董級人物壓陣,聽說那位長老院首座也來了,就在萬族聯軍的行宮內觀戰。
那可是在無數傳說之中存在的人物啊!
「大小王,報單!」
正當眾人在為老人的大義之言有感欽佩之時,同樣身在大帳里的那些學院天驕,正坐在只有封疆大吏方能坐得位置上,推著紙牌,喝著新榨的果汁,有的還翹著二郎腿看著宮鬥話本,也有的躺在奢華的案几上呼呼大睡,時不時還做出很古怪的舉動,似乎是在做著什麼不可言說的夢境,真可謂是千奇百怪,也就幾個看上去正經的,默默盤膝在椅子上調息修行。
在場的達官貴胄,怎麼說也是一方有頭有臉的人物,什麼樣的人也都見過不少,可這隊年紀最小的學院天驕,怎麼看都是些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和自家子嗣有的一拼,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妥妥的一幫子二世祖,仗著家裡的權勢為非作歹,這些大佬要不是見過其餘幾隊學院派遣來的精銳,那些真正的天驕人物,早就恨不得拔刀劈了這隊號稱是學院天驕的小王八蛋了,人家正兒八經的天驕,是這副德行?
別說這些大佬看不慣了,就連端坐在一旁帶隊的長老,都恨得牙痒痒,怒視著這些弔兒郎當的學生,心裡埋怨著那位被奉為無所不能的院長大人,怎麼就讓他來負責帶這隊祖宗。
我這是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麼孽啊!
「夠了!」
站在總督身旁的老人回身,皺著眉頭看著那些囂張跋扈的少年,怒斥道:「你們的師兄師姐都在前方與萬族聯軍浴血奮戰,而你們卻在後方瀟洒快活,身為明辰學院的學員,你們就不覺得羞恥嗎!還嫌丟學院的臉不夠嚒!」
老人這麼一喝,那些無法無天的少年天驕寂靜了片刻,隨後依舊那般,該推紙牌的推紙牌,該看話本看話本,該睡覺的睡大覺,直接忽視了老人,直到,端坐在總督主位上的那道身影,輕輕彈了下雙膝間橫著的那柄劍,劍鳴響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冷芒飆出,正高興推紙牌的少年臉上粘著的白條,瞬間被冷芒刺過。
只見,細長白條像是被扯了下,斷成了兩截,恰好有一陣冷冽寒風吹進大帳,將斷裂的白條猛吹進在呼呼大睡的少年嘴裡,直接將那少年嗆得驚醒,這一舉動一出,連長老都不怵的刺頭,急忙起身,拾掇起自身的衣容,數息間,原本不成樣子的隊伍,轉眼的功夫,便有了少年的朝氣蓬勃,站得那叫一個筆直板正。
大帳內發生的變化,令那些滿臉不悅的大佬無不色變,都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方才那幫子不成器的二世祖都去哪裡了?
怎麼轉眼變成少年天驕了!
只有一直站在大帳外沉默的總督,饒有興緻的打量著坐在主位上的少年,看上去年紀不大,約莫著有個十五六歲,一身價值連城的狐白裘服,襯托出難以言說的貴氣,一頭銀髮披散在肩,透著幾分快意瀟洒,劍眉下的那雙眼瞳,清澈透亮,若與之對視,必然會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那副好看的皮囊,更是生平僅見的俊朗,身上獨有的氣質,透著幾分桀驁驕狂。
一看就是大戶人家裡出來的二世祖。
當然,總督可不這麼認為,別看這小傢伙年紀輕輕,但凡位高權重的人,都清楚坐在主位上的少年是誰,明辰學院的混世魔王,被省城權貴譽為東極太子,十五歲便已然是通神境內第一人,一手長生劍訣,使得是出神入化。
就算同輩當中,任何一位天驕見了這位爺也得黯然失神,天賦異稟也就罷了,背景還大的嚇人,師承雲寰衡,可以說是院長最疼愛的小徒弟,其兄長,乃是諸天奉為東方之最的蓋世英雄,神御軍的統帥,人族史上最年輕的至尊,天啟帝國最受民眾推崇的七大領袖之一。
有這樣的背景與天資,牧雲澈簡直可以說是真正完美無暇之人,註定會成為一顆璀璨的明星,其未來,也必然會與其兄長那般,成為帝國的領袖,令整個帝國都為之仰望的存在。
當感受到諸多目光在掃視著自己,少年英俊的面容上,不免露出不悅之色,朝著排成兩列的大佬們,冷視了一眼,便不再多予理會。
「小九。」
站在大帳外的老人,看著輕輕摩挲著雙膝間那柄劍的少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慈祥的笑了笑,道:「我們該出發了,大長老還在聯軍行宮裡等著你呢,別讓老人家等急了。」
少年雙膝間橫著的劍消失,站起身來,看著自己的狐朋狗友,冷漠的俊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道:「咱們出門在外,長老的話得聽,該玩的時候玩,不該玩的時候就不要惹老人家生氣,待會兒,誰要是不爭氣的給我輸了,我就扒了誰的皮,喂鯊魚,明白了嗎?」
「明白!」
一眾少年站得筆直,齊聲回應道。
少年看著朝氣蓬勃的小弟們,滿意的點了點頭,便向大帳外走去,每一步邁出都像是帶著一股能量,時刻影響著周遭,那英俊的臉龐上繼而沒有了方才燦爛的笑容,有的也只是冷漠,對強敵的冷漠,對世間一切法則的漠視。
一眾少年天驕跟在其後,整齊的隊列,頗有軍容,絲毫不遜色於那些受過專業訓練的士兵,雖說還是有那麼點囂張跋扈,卻有了少年人該有的朝氣,有種我自橫刀去,必斃敵酋於劍下的快意,這令不少大佬的面上覺得火辣。
明顯方才對這些孩子,有著不小的誤解。
這才是真正的少年天驕。
人族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