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孝子之心
狂風暴雨沒有因為這感天動地的孝子之心而收斂,天賜那瘦小的身軀在峭壁上左右搖擺,粗糙的麻繩將少年稚嫩的小手劃出道道血口。在大自然的威嚴下,任何人的力量都變的微不足道,更何況是一個年僅8歲的孩子。
每次狂風襲卷過峭壁,岩石的稜角就在天賜瘦小的身軀上平添幾道傷痕,如嬰兒手臂般粗細的繩索已被流淌的鮮血染紅。不過就算再大的困難和阻撓,也改變不了天賜那頑強不屈的意志,雙目射出堅定的光芒,就如同當年重傷的雪狼王藐視圍剿的村民一般。那股傲視群雄不屈的意志與尊嚴。
硃紅色的小草在峭壁縫隙中隨風擺動,天賜小心翼翼的將其連根挖出,放入背後的竹簍,之前隨劉爺學醫時就聽他說過,「烈焰好尋,天火難覓」。現如今果真如此,烈焰草連上這株,天賜已採摘到8棵,但卻連天火珠的樣子都沒見到。
想起還在床上瑟瑟顫抖的母親,儘管身體處處酸痛,但也只能咬緊牙根,緩緩下滑,繼續尋找。閃電如銀龍飛舞般,撕裂漆黑的夜空,隨之而來的雷鳴聲響徹山谷。蒼天有淚化雨落,天賜至誠的孝子之心,似乎終於牽動了上蒼的情懷。
又一陣狂風沿峭壁掃過,將試圖貼在懸崖上的少年高高盪起,卷著他那瘦弱的身軀沖向對面的岩石。天賜緊緊的抓住繩索,銳利的目光仔細的搜尋著最有利的落點,以減輕颶風產生的衝擊力。而回首間,他猛然的發現,就在下方不遠處的縫隙中,透露出一絲微弱的光芒。
如螢火蟲般的亮光在隨風搖擺,彷彿在迎接天賜的到來。「天火珠,和劉爺形容的一模一樣」。天賜興奮地在心中暗道。傷痕纍纍的身軀竟因為激動而顫抖起來。
「噗!」,一口鮮血猛然間由口中噴出,胸腔傳來的劇烈疼痛打斷了天賜興奮地情緒,一時間竟渾身的酸麻。口中緊咬的煤油燈一松,落入萬丈懸崖下。剛剛發現天火珠的興奮讓天賜忘了自己的身體正沖向峭壁,胸口狠狠的撞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上,隨之噴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面前的岩石。
巨大的痛楚讓天賜英氣的小臉扭曲的變了形,緊咬的牙關都滲出血液。這突然而來的疼痛不禁令天賜的雙手發麻,差點抓不住繩索,定了定心神,再次握緊了繩索,攀著岩石,天賜緊貼著峭壁的身軀在微微抽搐。
剛剛的衝擊力,至少撞斷了兩根肋骨,這猛然而來的疼痛,就算是巨漢也受不了,而天賜卻還只是個8歲大的孩子。
停頓了良久,胸口傳來的痛楚逐漸減輕。抬起一隻小手,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液,天賜帥氣的小臉上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一次重傷能換回抑制娘親體內寒氣的天火珠,這筆買賣不虧。
慢慢挪到岩石縫隙邊,天賜小心的將天火珠連根挖起,用身體擋住風雨,小手托著天火珠放在胸前觀看。翠綠的根莖上頂著一顆黃豆大小的圓珠,小小的圓珠居然能散發出微弱的暖意與光芒,紅紅的映射著天賜因興奮而展露的笑臉。一時間卻忘記了胸口的傷痛。
小心的將藥草放入竹簍,深吸一口氣,天賜開始緩緩的向上攀爬,狂風暴雨依舊沒有絲毫的停息,重傷的身軀每向上挪動一寸都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劇痛無法抑制天賜堅定的信念,此時此刻浮現在心頭的卻是娘親慈祥的笑容。
腳踩著被雨水沖刷過的溜滑的峭壁,雙手緩緩交替的握著粗糙的麻繩,身上道道傷口已被雨水浸泡的泛白,
舊傷未愈,新傷再起,每次被颶風卷向岩石,瘦弱的身軀又憑添幾道傷痕。
漆黑的懸崖深處,陰風陣陣,鬼哭狼嚎般凄厲的聲音充斥著天賜的雙耳。彷彿有無數的冤魂在試圖留下想要逃離的少年。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幾道漆黑的身影融合在夜空,陰魂不散的圍繞著懸崖間的少年,冰冷刺骨的寒意滲入骨髓,「斷魂崖下冤鬼索命」。想起村中老人的話,讓天賜的額頭不禁陣陣發麻。絲毫不敢低頭下望,只是攀爬的速度卻逐漸的加快了。
一步,兩步,三步,支撐天賜的只有心底救母的信念,「娘,您再忍一忍,兒就快要將葯帶回去了」。天賜在心中默默的念著。
近了,近了,更近了,天賜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懸崖的頂端了,「娘,孩兒馬上就能見到你了」。興奮中的天賜似乎又充滿了力量,攀爬的速度更快了。
五米,四米,三米,終點已經越來越近了。圍繞在天賜身邊的一道黑影驟然消失,而在崖頂卻詭異的出現了一個奇怪的身影,冰冷的目光注視著向上攀爬的少年。
「乒!」,一聲輕響,如同來自地獄間的死亡前奏曲,緊栓在崖頂樹榦上的繩索毫無徵兆的突然間斷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天賜想到的不是該如何求生,而是迅速將葯簍拿了下來,用盡全力甩向了崖頂。
離終點只一步之遙,距成功僅一線之隔,天賜卻再也達不到了,他不相信的看著離他越來越遠的峭壁之頂,血紅的目光中射出了思念,失落和不甘的光芒。
幾道黑影緊裹著天賜如隕石般墜向峽谷內。陰風四起,鬼鳴聲透露出貪婪與興奮。漆黑的懸崖下彷彿巨獸般張開著大嘴,等待即將到來的食物。
「娘……!」。懸崖間回蕩著天賜不甘心的吶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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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躺在床上還在昏迷的劉秀麗猛然的張開眼睛,顫抖的呼喚著自己的兒子。
聲音不大,卻驚醒了在堂屋守護的劉大媽。推開房門,看到一臉青白正試圖坐起來的秀麗大吃一驚,連忙上前扶住。
秀麗如同抓住根救命稻草般,雙手緊緊的握住劉媽的手臂。「我娃呢?我娃呢?……」。不停地連聲詢問。
劉媽順勢坐在床邊,一手輕撫著秀麗的脊背,輕聲安慰道:「大妹子,別擔心,天賜正好好的躺在床上睡覺呢,這些天累苦了他了,你聽,還有細微的鼾聲呢」。殊不知這睡的像小豬般的男孩卻根本不是天賜。
聽到這,早已精力憔悴的秀麗沒有多加細想,充斥胸膛的氣息一松,又軟軟得倒在床上昏迷過去。此時大雨已停息,黎明的曙光正漸漸來臨。
「唉……!苦命的母子呀」。劉大媽微微嘆息了一下,伸手給秀麗蓋上厚厚的棉被,轉身走出房門。
輕輕推開房門,看到依舊躺在床上輕酣的少年,劉媽苦笑著搖了搖頭。往常這個時間他早已醒了,看來這幾天實在是把他累壞了,畢竟他還只是個孩子。算了,讓他再多睡會吧。
劉媽並沒有走到床邊細看,輕輕的關上房門。畢竟誰又能想到兩個七八歲大的孩子卻巧妙的把所有的大人給欺騙了呢。
清晨來臨,劉媽早早的進廚房為還沒起床的「天賜」準備早餐,就在這時,房門外傳來急促的砸門聲。
「大嬸子,大嬸子,開門,快開門……!」。
「啥子事嘛,大清早那麼心急火燎的砸門!」。劉媽邊擦著手邊從廚房走出來。
房門打開,虎子爹張正牛猛然的竄了進來,差點撞到開門的劉媽,隨後跟進來的張正牛媳婦伸手扶住了劉媽,焦急慌張的神色躍然於臉頰。
「哎幺……,我說大侄子,你想撞死老嬸嗎」。劉媽一臉不高興地盯著張正牛。
而張牛卻顧不上解釋,推開門闖進裡屋。「啪!」。一聲脆響,裡屋傳來了張正牛的怒罵聲和孩子的哭聲,「好你個龜兒子,果真在這裡,你讓老子好找呀!說,你天賜哥去哪了……」。
聽到打罵聲,怒氣未消的劉媽突然臉色一白,快步走進裡屋,緊隨其後的張正牛媳婦臉上也露出怒意。
原本裡屋天賜的床上,現如今卻坐著哭哭啼啼的虎子,看到沒回話只知道哭啼的虎子,怒火衝天的張正牛二話不說又是一個耳光抽了上去。
看到這裡反應過來的劉媽連忙上前擋住。「別打了,打傷孩子怎麼辦,事情已經發生了,著急也沒用了,先問清楚天賜去哪再說」。隨後劉媽又吩咐張正牛的媳婦,「去把村長和我家的老頭子叫來……」。虎子媽氣憤的狠狠的瞪了還在哭啼的孩子一眼,點了點頭,轉身跑了出去。
不一會的時間,老村長,劉爺及幾位鄉親已然趕到裡屋。拿著膽戰心驚的虎子遞上來的信,幾位村中長者皆嘆息一聲后,緩緩的展開信紙。他們明白,假如天賜真的去了斷魂崖,他們現在趕過去也為時已晚……。
「村長爺爺,劉爺爺,外婆及眾位關心我的父老鄉親,此事與虎子無關,完全是我自己出的主意,還望張叔不要責打虎子。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但畢竟娘親重病,八年的養育之恩未曾絲毫報答,每當看到病床上的母親,我內心猶如利刀切割。此次我去斷魂崖…………。雪天賜敬上」。
「唉……!果然還是去了」,劉爺不禁嘆息一聲。
「楞牛,你再打虎子,我就讓你去跪祠堂」。老村長看到懊惱的張牛又要扇虎子,連忙阻止。「你也不好好想想,就憑你的娃又豈能想出這種點子,現在著急沒用,當務之急是組織人員去斷魂崖看看,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再打孩子有個屁用!」。
十來個健壯的村民急慌慌的趕向斷魂崖,當看到斷魂崖上斷開的繩索后,在場的所有村民都不禁熱淚盈眶……。
一同上山的村醫劉根默默的撿起倒在懸崖邊的葯簍,看著背帶上沾染的點點血跡,淚水止不住的奪眶而出,腿一軟癱坐在懸崖邊,嚇得一眾村民趕緊上前扶住。
「娃……,是師傅害了你,我一定盡全力保住你娘,不枉負你一片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