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懦弱

書包里的小傢伙一直沒有動靜，楊年和葛玉就這樣僵持著，葛玉死死的盯著楊年，漆黑的眸子裡帶著火星。

可楊年卻開始閃躲，只是他還強撐沒鬆手，葛玉並沒有用很大的力，只是用平常抓東西的力氣。

現在要是鬆手了葛玉就一定會發現書包里的白貓，到那時他們一定會以折磨白貓為樂趣來刺激楊年，他們期待楊年會有什麼反應。

楊年的一生再沒什麼可以寄託，可以以悲慘孤獨來詮釋他的整個17年，現在終於有一個叫命運的傢伙給他送來了禮物，那或許是唯一能改變他的「命運之匙」，他怎麼捨得鬆手。

可是只是轉念間他的腦海又升起另一個念頭。

那個念頭在問他值得嗎？為了一隻貓去得罪葛玉真的值得嗎？像他這樣的傢伙真的配擁有改變自己命運的「命運之匙」嗎？

他的手越攥越緊卻又不敢用力奪過，明明只再需要一點力氣就好了，可是他卻怎麼都使不出。

他好像真的因為那一瞬間的念頭而產生懼怕，懦弱的傢伙總該在關鍵的時刻怯場。

他沒有和命運對抗的能力，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弱小的人。

楊年緊緊的抓著書包，在猶豫的十字路口處反覆徘徊。

他深陷淤泥的無盡沼澤，就算手持金箍棒也爬不出，困住他的從不是淤泥沼澤，而是他自己。

「老師要來了哦！」突然死寂的教室里傳來一道輕靈的聲音。

她像是打破平靜星空的流星，一瞬間就把世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那是一個女孩，她坐在挨著窗邊的位置上，黑亮的秀髮用一個藍色蝴蝶發卡紮成帶著無數絨毛的高馬尾披在肩上。

她打了一個哈欠一雙眼緊閉著，整個人邋邋遢遢的像是剛剛從凌亂被窩裡睡醒的小貓。

楊年一直沒有發現教室居然多出了一個他不認識的人，是學生會的嗎？不對，學生會的那些傢伙應該和這些人一樣都是來看他笑話的。

她翹著二郎腿，微眯起淡橘色的眼，左手撐起整張精緻如瓷瓶的小臉，淡淡的看著他們倆爭搶一個書包。

「你們好吵啊！都把我弄醒了」她嘟著小嘴好一幅可愛委屈的模樣，「葛玉把書包還給他」。

少女微揚著的嘴角像是掀起海浪的大海，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似乎是察覺到了高馬尾根本沒紮好的異樣。

還沒等楊年反應過來，葛玉就刷刷的放下了手沒有一絲猶豫，眼裡還帶著因為震驚的愕然，顯然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就下意識的做出了動作。

他沒想到這個平時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也會聽別人的話，而且還是一個看起來柔弱到爆的女生。

「嗯~這才乖嘛！」少女收拾起桌上的雜物與書站了起來。

楊年看了一眼葛玉，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眼裡居然不可思議的流露出一絲恐懼的神情。

「姐，不是說好只是在我們教室睡一覺，什麼都不插手的嗎？」葛玉說。

楊年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人是葛玉的姐姐，不過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家裡還有個姐姐啊，他看了一眼葛玉身後的那些人，一個個眼睛都看直了，看起來也不像是知道葛玉姐姐的事。

「我是沒想插手你們之間的小打小鬧啊，只是你們真的太吵了，我的美夢都被你們給攪亂了」少女說。

少女的理由很牽強，楊年和他僵持的時候幾乎什麼動靜都沒有，況且如果真的是被吵醒的話，

最合理的時候應該是在鐵通從門框掉到地上的時候。

這一點連楊年都看出來了，葛玉不可能不知道。

「對不起啊姐，我之前就有想到過今天可能有點吵的但是我忘了告訴你」葛玉的眼神飄忽不定甚至都不敢一直直視少女。

「嗯，沒事」少女又打了個哈欠一臉淡然「老爸讓我告訴你，今天晚上回家一趟，今天雷叔叔要來家裡做客」

「知道了姐，那你現在還睡嗎？」葛玉問。

「算了，我今天還有課，我就先走了」少女揮了揮手背上拉鏈上帶得有粉色蝴蝶的書包「哦對了，和同學相處時要和睦，不可以這麼霸道哦！」

少女走到葛玉的身邊輕輕的摸了一下他的頭，像是在提醒告誡他，「要乖哦」

那個少女一點都不像是葛玉姐姐，硬要說的話那個少女更像是現在對待自己的「葛玉」，而葛玉則是現在被他踩在腳下的自己，楊年這樣想著。

當少女離開后，葛玉猛的一震，瘋狂的攪亂自己的頭髮，一股陰冷嵌進臉皮里。

楊年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覺得此時的葛玉像是一頭隨時都會發瘋的野獸，而到時遭殃的只有他這隻小羔羊。

楊年抱緊書包正準備蜷縮躺在地上時，一聲用手指輕敲鐵門的聲音傳來。

所有人轉過頭去，那是他們的班主任廖老師，她今天還是穿著平時那身黑色的制服，丹紅的眼鏡搭在並不高挺的鼻樑上，黑眼圈勾著眼袋往下拉，一臉無所謂中帶著不知為何而生的疲憊。

「楊年你來辦公室一趟」廖老師撂下這一句話后便直接離開了。

此時所有人還零零散散的圍成一個半圓，在最中心的人是楊年，廖老師看到了只是沒說什麼，這樣明目張胆的架勢他不可能什麼都看不出來。

平時也有這種情況，平時也是這種情況。

這樣什麼都不做，楊年……倒是習慣了，只是最令楊年噁心的是他會將一切的不公、所有的罪惡不留一絲一毫的全都推到楊年身上……

這樣在所有人的面前楊年倒是成了一個無惡不作的混蛋。

「好，知道了馬上來」楊年用讓離開的廖主任能聽到的聲音回話。

他沒把廖老師當成自己的救命稻草，說這話也不是為了給葛玉聽，只是他快要麻木了，如果葛玉說現在要在這裡打他一頓，他也無所謂了。

他之前燃起的一絲勇氣也已經被他深埋回地底了。

他低著頭，抱著自己那個因為拉扯快要壞掉一肩帶的書包跌跌撞撞的離開。

「放學后，后校門見！」葛玉按住楊年的肩膀冷然的聲音緊接著在他的耳邊傳來，像是陰暗山洞裡傳來的為人哭嚎的惡鬼。

門框大的可怕，他走了出去又有另一個人走了進來，那人幾乎是突然跑出來的差點撞上他，只是楊年現在不在乎了，他知道廖老師又該把剛才的事怪在他的頭上了，是他主動去招惹了葛玉他們。

對於楊年而言通往辦公室的走道總是很長，沒有一次是不令人提心弔膽。

他從不敢覺得無所謂，因為那樣熟悉暴躁的怒吼聲又會傳遍整個被稱為「家」的街道，他用雙手拉扯拉扯自己的嘴角，想讓這個倒霉的「謊話製造機」看起來能近人一點……

「我靠我靠，你們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又有大事發生了！」

當他離開后沒過多久教室又一次傳來爆裂般的聲音，聲音傳到他的耳中像是讓人覺得嘈雜的風，他捂著耳朵，越來越靜越來越緊。

有些人就該待在黑暗的角落裡嚮往光明，一年、五年、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