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衣著華麗的女子

1943年深秋。上午十點半。

天上突然下起了綿綿細雨。冷風也隨之登場。

原本寒意已現的深秋，更顯陰冷潮濕。

湘南軍事重地梅城的大街小巷裡，一下子就變得冷清蕭條起來。

看上去有些空曠的街道，除了幾個巡警在巡邏，很少有路人經過。

偶爾路過的人，也是一個個縮著身子，匆匆來匆匆去。

誰也不想過多的在街面上停留。是的，這鬼天氣實在太冷了。

冷就冷吧。偏偏還下起了毛毛細雨。颳起了風。

風雨交加之際，說不冷的人肯定腦子出了毛病。

但是還有那麼一個地方例外。賓客如雲，氣場十足。

這就是梅城十分有名的酒樓——聽雨軒。

其實這家酒樓在梅城百姓的眼裡，它不是酒樓，而是一個別有意味的休閑所在。

聽雨軒就坐落在梅城北郊的秋水湖旁邊，離城中心才不到三里地。

每到深秋時節，當風雨交替出現，湖中的蘆葦就會發出窸窣悅耳的聲音。

聽起來像風又像雨。

有時候甚至像突然奏響的美妙音樂。絲毫不會給人帶來那種見了鬼似的恐懼感。

於是開這家酒樓的老闆就想到了聽雨軒三個字，以此做了酒樓名。

酒樓的老闆名叫高必成。三十幾歲，國字臉，微胖。身高在一米七三左右。

此人曾經搞過建築設計，曾是梅城有名的建築設計師。

如今已改行開酒樓，自然就拒絕了各方開發商的邀請。

一心坐鎮聽雨軒，經營他的生意。

聽雨軒自然也是他親自設計並督促修建的。整幢樓只有兩層，里裡外外上上下下全是木質結構。廳堂寬敞高大，通風和採光效果都非常好。

中午十點半了，進來消費的客人有增無減。

廳堂里有好幾桌客人在品茶吃飯。喝酒聊天。氛圍異常熱烈。

不過這些客人並沒有引起高必成的興趣。雖然他也曾密切關注過，分析過和推測過。

這幾桌客人都不是他需要去關注的人。

圍繞廳堂四周，是一圈迴廊。

迴廊兩邊布滿假山奇石和紅花綠草，給秋意十足的景色增添了一抹艷麗。

沒有發現廳堂里有可疑分子。高必成離開廳堂，來到迴廊里，背靠一座假山抽起了雪茄。

眼望湖水，吞雲吐霧地思謀開了。

根據情報，上午十一點左右，組織上就會派人來這裡和他接頭。

消息已經通過秘密渠道傳到他這了。究竟來與不來他不確定，也無法確定。

就看老天爺怎麼安排了。他已經把最可靠的幾個手下分派出去隨時準備迎接和保護。

但眼前最大的問題是，他剛收組織發來的情報，就發現樓上的雅座里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那是兩男一女。男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女子衣著華麗，頭戴一頂藍色女仕帽。臉上的脂粉氣偏重，分明就是刻意塗抹的，明顯掩蓋了面部的某些特徵。水汪汪的眼睛清晰地露外面，透露著蕭殺之意。絕非善茬。

然而高必成總覺得那張臉似曾相識，好像之前在何處見過。卻總是想不起來她是誰。

更蹊蹺的是，她明面上看上去跟那兩個陌生男人不熟，實際上多次跟那兩個男的遞了眼色。

如果他們是一伙人，那女的肯定就是頭。

然他們究竟是何方神聖，

這次突然出現在聽雨軒，會不會跟他和組織的人接頭有關？

高必成不堪想下去了。已經意思到在這裡接頭不安全了。

於是在高必成眼裡，聽雨軒就成了不祥之地。似有什麼預想不到的情況即將發生。

「老闆，給我來壺熱茶，渴死了。」

忽然樓上傳來一個女子說話的聲音。

高必成扔掉雪茄，抬頭去看。

卻見那華麗女子倚在圍欄上，水汪汪的兩隻眼睛在瞅著他，臉上綻放出溫柔的笑容。

「服務員，給樓上雅座的客人倒茶。」

高必成笑笑喊道。然後噔噔噔往樓上走。

他想近距離跟雅座里的三個客人接觸一下，探明白他們的身份。

.....

酒樓服務員譚小慧穿著清一色的藍制服，雙手端上一個盤子從廳堂背後的房間里走出來，一邊熱情地跟那幾桌客人打招呼，一邊漫步朝樓上雅間走去。

她是組織里的成員之一，也是高必成最信任的手下。

從事間諜活動已達三年的譚小慧，應變能力很強，諜戰經驗十分豐富。

但她目前的任務就是確保高必成在聽雨軒的安全。

高必成的身份十分特殊，他是個建築設計師，我方急需他這樣的高端人才。

譚小慧已經收到了上級的命令，三天之後，她就得掩護高必成撤離梅城，前往大後方。

而高必成的最後一次任務，就是今天確保接頭成功，然後讓賢於前來替換他的人。

「老闆，能不能快點。不然我就渴死了。」

那華麗女子見高必成上來，沒好眼色地瞅了他一眼。

走到二樓樓梯口的高必成正要說話，卻被隨後跟上來的譚小慧打斷。

「茶來了，剛沏的茶，香著呢。」

人隨音至，譚小慧一臉笑容地看著倚圍欄上的華麗女子。

經過高必成身邊時，高必成拉住她說了一句悄悄話。

那華麗女子也沒在意，盯了高必成一眼。眼眸里依然透著蕭殺之意。

在那華麗女子看來，今天的聽雨軒有些不尋常，彷彿已成了偏蠻之地。

兇險無處不在，隨時都有可能突然發生。

譚小慧答應老闆去試探一下那個華麗女子，搞清楚他們的來路以及另外兩個人的身份。

高必成相信小譚一定能夠做到。緊張的心情隨之平靜了不少。

女子把譚小慧迎進雅間，招呼兩中年男子出去警戒。

兩男子迅速走出雅間，分左右站在走廊上，監視外面的動靜。

高必成盯一眼兩中年男子，似乎意思到了什麼，背手走過去。

他沒有判斷錯，這三個人果然那華麗女子是頭。

兩中年男子攔住高必成不讓進。高必成也沒辦法，只好退後轉身。

樓下廳堂里的客人們還在喝酒聊天，猜拳吆喝之聲不絕於耳。熱鬧異常。

風雨吹打在湖中蘆葦上的呼哨聲依然清晰可聞。

「今天的聽雨軒只怕有情況發生，我來的時候，發現有可疑之人潛伏在半里之外的蘆葦叢中。看那些人的身上好像還帶著傢伙什。應該是槍械匕首之類的武器。其中還有一個日本人在說話。」

喝了一口茶，華麗女子盯一眼站面前還不走的譚小慧，小聲說道。

譚小慧愣了一下。正好轉身下樓的高必成也聽見了。不由得在樓梯上停了半秒。

這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情況告訴譚小慧？

莫非她就是上級派來跟他接頭的那個人？但這女子好像在何處見過？

究竟是誰呢。高必成不敢想下去了。

事實擺在面前，他已經覺察到了。

外面的風雨里夾雜著血腥之氣。

.....

「美女，你說笑了。我們聽雨軒從開業那天起，就沒有發生過危機事件。再說今天雖是風雨天，但前來消費的客人仍然有增無減。絕不可能發生兇險。美女危言聳聽。若影響了我們做生意，當心老闆找你索要賠償。」

譚小慧說完這一句，端上盤子轉身就走。

「譚小慧，真不認識我了。回來好好看看我是誰。」

華麗女子沖譚小慧的背影喊了一聲。

譚小慧愣住，走回去盯著那女子仔細觀察。

女子拿出一方手帕，把塗在臉上的脂粉慢慢擦掉。瞬間露出了一張更顯嫵媚的面孔。

左耳邊的那顆小紅痣也露出來了。

「芳姐，真是你啊。我還以為我看花眼了。」

譚小慧見到那張真實漂亮的女人的面孔，吃了一驚。

芳姐，本名劉芳。譚小慧在後方結識的姐妹，曾經兩人同在一所特訓營訓練過。

但畢業后劉芳被派去省城從事地下工作，從此後再沒了她的消息。

想不到時隔兩年，她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梅城聽雨軒。

「別盯著看了。去把你們老闆叫來。」

劉芳瞪一眼譚小慧，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譚小慧擔心劉芳已經叛變，前來聽雨軒是為了逮她和老闆高必成，因此格外小心。

間諜這門職業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和危險性。

在不了解對方的真實意圖之前，還是小心為上。

「那，芳姐，你歇著，我去叫老闆。」

譚小慧點頭，端上盤子下樓去了。

劉芳道：「楊叔萬叔請進。」

兩中年男人立馬閃身進屋，等待劉芳的指派。

劉芳道：「你們兩出去看著點，一旦發現有危險迫近，立刻鳴槍報警。」

楊叔和萬叔會意，快步出了聽雨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