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
雲酌得到風依楠留給他的鑰匙以後,就趕赴東海之濱。
他心中雖然挂念著她,可是時間已日漸緊迫,只得一路向東。
這一天多走了一程,入夜時到了海邊,卻無一個可供住宿之所。
遠處海浪一陣接著一陣打向沙灘,在深沉夜色下十分地響亮。
茫茫海天之上高懸著一輪明月,在壯闊無邊的蒼穹下灑落銀色的光輝,陣陣海風迎面而來,雲酌精神為之一暢,倒也不覺得錯過投宿有什麼可惜了。
在海邊悄立良久,心中思潮起伏,驀然間一股凄涼之感湧上心頭,以這天地之遼闊,方襯出個人之渺小。
雲酌嘆了一口氣,轉身往來時瞧見的一塊海邊巨岩走去,就此歇息一夜,忽然間,遠處海潮之上似有一物小船破浪而來,他怔得一怔,注目片刻,原來是一艘船,船上插著一根八幡旗。
那艘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載得六七人卻也綽綽有餘。
雲酌心念微轉之下,身形如輕煙般掠到巨岩后。
那船開到近岸丈余處,三條人影先後竄上岸去,身法頗為輕快。
三人俱都闊衣寬袖,頭髮蓬鬆,腰間斜插著一柄八尺長的彎刀。
說是彎刀,也不過是略有弧度,若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劍!
三人腳下木屐一點地,立即邁開大步,走向道上,頭也不回,載他們來的那艘船也隨即迴轉,向海天深處衝去。
雲酌躲在巨岩后,將這一幕瞧得清清楚楚,心道:「自戚將軍后,海事已平,怎的又有倭人前來,難道又是興那劫掠之事?」
其時海事平定未久,人心思定,對於倭寇作亂害人之事記憶猶新,似在昨日。
雲酌自小聽父親談過倭寇侵害沿海百姓之事,但未曾想過,自己今夜竟會遇見,略一沉吟,展開身形,悄悄跟隨,打定主意,若是這三人來做害人之事,少不得要開殺戒。
那三人大袖飄飄,步履輕快,在沙灘上留下三串鮮明的足跡。
雲酌緊隨其後,他腳步輕盈,落地幾乎無聲,前面三人腳下木屐發出「嗒嗒」聲響,更加察覺不到背後有人。
海潮之聲漸遠,四人已走出了里許。
雲酌心道:「他們到底要去哪?走的全是荒僻的道路,倒不像是要去打家劫舍!」
忽然間,前面三人穿過一道樹叢,雲酌接著穿過,三人已只剩下兩人,另外一人不知去了何處。
又跟數步,忽覺背後風聲略有異狀,足下使勁,身子斜斜掠出,只聽得「當」地一聲大響,一柄長刀砍在地上,擦出一溜火花。
雲酌心頭髮寒,若非發覺得快,反應得快,這一刀下來已將他斜劈成兩半。
火花閃動間,前面兩人手掌搭落刀柄,倒退數步,每退一步,彼此距離就遠上一尺,眨眼間退了七八步,「嗆」地一聲,兩柄長刀幾乎在同一瞬間出鞘。
左邊的人長刀向左,右邊的人長刀向右,身子轉了半圈,由背對轉而正對雲酌,兩柄長刀自外而內一合,如是一把剪刀般向雲酌腰間剪下。
其時雲酌雙腳將落地,未落地,正是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際,兩柄長刀快如閃電般夾擊,眼見已然來不及閃避。
那劈出第一刀的東瀛人提刀站在一側,面上露出兇狠的笑意,知道這個中原人再也無法躲避。
就在這時,忽聽得一聲輕嘯,猶似龍吟奔吼,響徹四野,嘯聲中,雲酌身形陡然拔起丈余,只聽得「當」地一聲大響,
兩柄長刀互砍,各自碰出了一個小小的缺口,兩人使出的都是全力,結果震得虎口劇裂,手腕一陣發麻,險些握不住刀柄。
雲酌身形飄退到兩三丈外,兀自心有餘悸,若非在千鈞一髮之際使出一招「驚龍搏命」,此刻縱然不死,也是殘廢。
這三人若論武功造詣,與黑鐵衛不分上下,但刀法中透著一股兇狠霸道之感,連同那兇悍獰惡的面容,未戰之時,先已勝了三分。
這三人每人只發一刀,一刀不中,不再搶攻,隨即排成一排與雲酌對峙。
東瀛刀法講究氣勢上的壓制,往往一刀決勝負,定生死。
一刀若是不中,就要再尋找適當時機,每發一刀,都要將威力發揮到極致,不似中原武功還有點到為止一說。
所以這極靜的對峙之中,隨時都會有兇險的一幕發生,只需雲酌稍有懈怠,三人便會揮刀劈至。
但云酌神功大成以後,氣勢亦復雄壯,內息綿長,這三人如同餓狼般的眼神非但不能令雲酌害怕,反而有些厭惡。
持續了盞茶有餘,三人在雲酌神光瑩然的目色下,氣勢竟然不知不覺地衰弱下來,終於,中間那個東瀛人道:「你,為什麼要跟著我們!」
他的中原話有些生澀,一出口,雲酌就知道自己猜測不誤。
雲酌道:「海事初平,各位為何還要來中原打擾?」
對方客氣,他也就客氣。
那東瀛人道:「這是我們的事,用不著告訴你!」
雲酌皺眉道:「你們若是來殺人放火,我就絕不能置之不理!」
他現在情形有些尷尬,以內力而論,遠在這三人之上,可是沒有趁手的兵刃,若是崑崙派的「騰龍潛躍大九式」盡數學會,尚可與之游斗。
雙方這時都是誰也奈何不得誰!
三人用東瀛話商量一番,忽然間同時放聲大笑,道:「了不起的內家高手!」
笑聲中三隻左手一揚,數十枚「八角菱「飛灑而出。
這「八角菱「乃是純鋼打造,利如刀,薄如紙,大小不過兩寸,散射出來如漫天花雨,頃刻間將雲酌全身上下都照顧到了。
雲酌吃了一驚,但相距頗遠,卻不慌亂,玄元真氣瞬息間鼓盪全身,衣袖流轉,左撥右拂,上圈下卷,只聽得「叮叮叮」如銀鈴聲般響動,頃刻間已將這些暗器擊落。
雲酌摸去了額頭的一把冷汗,暗道一聲僥倖,若在以前遇上這等暗器,只能逃之夭夭,絕不敢憑藉一雙肉掌,一對衣袖就撥落這些暗器。
那三人暗器發過,轉身大步奔走,十幾丈后,其中一人忍不住回頭查看,果然打不中雲酌,這時已逃得甚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