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學

西河鎮是當時算是陽西縣的中心城鎮了，這裡算是潮汕地區的一個蠻秀麗的邊陲小鎮了，不過這裡卻不講潮汕話，而是講客家話。這個地方安寧而不失熱鬧，熱鬧而不亂秩序，一切都有條不紊，生活節奏不快不慢，有山有水有寺廟，有老有少有歡笑，自行車來回穿梭，一片溫馨而繁華的氣象。在八十年代末來講，不少家裡都有自行車了，有的甚至有摩托車了。摩托車是多麼讓人羨慕的私家座駕啊！

話說，在西河鎮有個稱為下墟的地方，剛新搬來一戶人家，這戶人家的家裡有個小孩名叫伍向洋，今年才三歲，大家都叫他洋洋。

洋洋不是西河鎮本地人，甚至也不是陽西縣人。確卻地來說，他是陽東縣人，他是由陽東縣剛搬來陽西縣的。上幼兒園之前，因為，爸爸媽媽都要上班，平時最多時間就是和奶奶相處了。奶奶也不讓洋洋走遠，所以就只能在家門口玩。有時候，有小朋友經過就順便一起玩一會兒，等小朋友走後，又感覺孤獨無趣了，他心想：要是有個弟弟就好了。大人們看出洋洋的心思，不久后，洋洋就上幼兒園了，下午幼兒園放學回來后，奶奶會先幫洋洋洗澡，洗完澡后，就讓洋洋到大巷裡玩會，順便利用大巷的自然風把頭髮吹乾。奶奶說的巷子並不是指他們家們門口的小巷子，是出了家門口，左拐4米左右，就是大巷了，大巷下午太陽快下山的時候，一般都有一陣陣稍微涼爽一點的清風吹來，潤澤著這個街區的每個角落。即使沒有風的時候，天晴的時候也能曬到一點太陽，所以住在大巷旁邊的人經常會利用門口之便來曬點東西，比如:本地的赤豆、花生、芝麻、菜脯（蘿蔔乾）……，平時附近的居民洗完澡或者洗完頭，都喜歡到大巷吹風。所以，洗完澡後到天黑前的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洋洋的自由放飛時刻。在這個時間段里，往往會看見很多哥哥姐姐，都搬著兩張凳子出來，一張大的一張小的，一張高一點一張矮一點的，甚是奇怪。於是，就湊過去，獃獃地看他們到底在幹什麼。由於，洋洋年紀太小，並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於是，看他們閑下來就走過去，輕聲問道：「周琳哥哥，你這是在幹什麼？」

周琳頭也沒回，隨口回答道：「沒見過啊，寫作業啊！」

原來，這個大巷的小孩，都是趁著還有天還沒黑，趕快把作業寫了，晚上就不用點燈寫作業。當時有大部分家庭還是用那種很昏暗的煤油燈來照明。

「哦，原來是寫作業啊。」洋洋附和道，其實他還是不知道寫作業是幹嘛，只是看到那個大哥哥，有點不耐煩的感覺，就不敢繼續問下去了。

不敢問就看。只見，周琳從書包里抽出一本書，啪一聲，甩在「桌子」上，書的封面上畫著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遠處隱約好像還有人。那個小姐姐穿著紅色的衣服，好像正在畫畫。旁邊則高坐著一位穿著棕色的外套的哥哥，他們背後還有一片黃色的葉子，遠處還有山和水，全部湊在一起，畫面好看極了，一看就很想親自去那裡玩的感覺。看著不由得出神，心想這個封面都這麼漂亮了，裡面一定還有很多更好看的圖畫。於是，洋洋忍不住，伸手過去翻，想翻開那本書看看裡面還有什麼漂亮的圖畫。

「小孩子不要動！別弄亂我的東西。」周琳厲聲喝道。

洋洋像觸電一樣，立即把手縮了回去，不敢再動了。

接著，只見周琳從一個鐵盒子里取出一支藍色的塑料殼的圓珠筆，

打開一本黃色封皮的本子，封皮上有個小孩拿著筆在思考的樣子，本子打開后，裡面很多空白的格子，然後，把書本翻開到了某頁。

「原來書裡面是這樣的，怎麼就前幾頁有彩色的圖畫，後面全是黑白的了，而且還不是圖畫，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看也看不懂。」洋洋心裡嘀咕了一下。

周琳趴在「桌子」上，拿起筆唰唰唰開始寫起字來了。只見許許多多藍色的文字不斷從筆尖跳了出來，規矩地站在自己的「房子」里，甚是好看。

「原來這就是寫作業啊，終於明白了，寫我知道了，但是為啥叫作業呢？」洋洋繼續嘀咕著。

看了一會兒，還是不明白為啥叫作業。確實，對於一個剛上幼兒園的小孩來講，還無法理解作業是什麼意思。

就在周琳還沒寫多久，他旁邊的鄰居也有個哥哥搬著兩張凳子出來，同樣的套路，他也迅速整了一遍。那個哥哥也要開始寫作業了。洋洋出於好奇，於是，又跑過去他那邊看看有什麼不同。

「大傻哥，你也開始寫作業啦？」洋洋興沖沖地跑過去問，好像自己已經知道他在幹嘛了，人家就不會看不起他，就會態度好一點似的。

「是啊，咋啦，大傻是你叫的嗎？沒大沒小，滾！」大傻責怪道。

原來在西河鎮里，有些家庭，為了孩子好養活，都會取一些很古怪的綽號（當地叫花名）給小孩，比如：大傻、小傻、傻古、叫古（表示愛哭的男孩的意思）、叫嫲（表示愛哭的女孩的意思）、啊古（也表示男孩）......不過，當地人來講這種奇怪的稱呼也是見慣不怪了的，所以，大人們都這麼喊小孩的。不過，很多小孩可能不願意接受這個稱呼，特別是隨著年齡增長。沒錯，那個叫大傻的，說明他至少還有個弟弟叫小傻。

「我不叫你大傻，叫什麼？我都常聽你媽都是這麼叫你的啊。」洋洋委屈道。

「我叫岑文，以後你只能叫我文哥，不好叫我大傻，聽見沒有？不然，我揍你啊！」大傻厲聲道。

「好的，大傻哥。」洋洋應道。

「還叫！！！」大傻裝著要打的樣子。

「哈哈，你要是打我，我就喊，我就告訴劉伯母」洋洋好像拿出了反制武器一樣，也給自己壯壯膽。

大傻，沒有繼續理他，開始寫作業。說也奇怪，大傻寫字的速度好快，他的筆好像蠶蟲會吐絲一樣，不一會兒就寫完一行了。不過，就是看起來這些字都沒有那麼規矩的樣子，有的把手伸到「房子」外面去了，有的把頭頂到「房子」上面去了，感覺沒有周琳寫的看起來舒服。

洋洋看了一會，感覺不好看，於是又跑到周琳那邊瞧一瞧。可是，周琳的字雖是好看，但是好像沒有大傻的快，大傻都寫了快整頁的一半了。周琳好像才幾行。

「周琳哥，你寫快點，大傻哥那邊寫了好多了，感覺你不夠他快。」洋洋不禁為周琳捏了一把汗，感覺快要輸給大傻一樣。

「別吵，他寫多少了？」周琳隨口一問。

「我也不知道，看起來好像比你多哦。我再去看看。」洋洋說完，又跑到大傻那邊看。

只見大傻已經快寫滿一頁了，又跑回周琳這邊看看，好像周琳這次也加快了一點，快到一半了。這時，洋洋也沒在意他們寫的字怎麼樣了，只是希望周琳快點，畢竟周琳先開始寫的，希望他也可以先寫完作業。

周琳用餘光瞟了一眼洋洋，只見他跑來跑去，甚至著急，感覺他希望自己寫快點，別輸給大傻。

「不用怕，大傻肯定沒我快。你信么？」周琳安慰道。

周琳話音剛落，只聽，唰的一聲，大傻已經把作業本翻到新的一頁去了，開始寫第二頁字了。

再過了一會，眼看大傻剩下幾行了……

「看來周琳哥還是輸了。」洋洋有點失落地這樣想。

「哦，寫完，開始寫數學作業了。」突然，洋洋耳朵被剛才周琳話音吸引，動了一下。

洋洋很驚訝並且好奇，立刻跑過去問：「周琳哥，你這麼快寫完啦？我剛才還看你寫第一頁呢，你這麼快就過頁寫完啦？」

「我不用寫這麼多，大傻他今天因為課間偷吃零食，被老師抓到了，今天被老師罰寫多一頁作業，他要寫兩頁，所以，我還是比他快完成，哈哈哈」周琳說完，得意地笑了起來。他也沒光顧著說話，邊說邊把他剛才拿出來的書和本子都放回包包裡面，然後，又拿出一本很薄的白皮書，上面也有兩個人，也是哥哥姐姐，只見那個哥哥手拿一個白板，那個姐姐就指著桌面上擺了好幾排積木一樣的東西，就是看不懂他們在幹什麼。

周琳又拿出了一本也是黃色封皮的本子，但是翻開裡面全是白色的，但是隱約好像有暗橫線，和剛才不同，這個沒有任何格子的。然後，他又把那個空白頁邊搓起，對摺到左側，左手按住紙張，然後用右手食指在紙張拱起的中心位置按下，之後分別往上再往下來回推了幾下，再打開，就有道很明顯的中線摺痕了。看完周琳這波操作，洋洋感覺很奇怪，也很有趣。

周琳寫這個數學作業，好像沒有剛才那個作業那麼快和流暢了。只見他寫一下，停一下，然後嘴裡在嘀咕著什麼，聽不清。

「周琳，第一道是不是用乘法分配律啊？」大傻問道。原來不知不覺，大傻也寫完了，已經換了一套作業了，也開始寫數學作業了。

「沒錯，是的，最後結果是32。」周琳答道。

……

洋洋獃獃站著，看他們的一直到寫完作業為止。不知不覺，一抬頭，巷子里又多了幾個哥哥姐姐出來寫作業了。

從此，洋洋經常喜歡出來看這些哥哥姐姐們寫作業了。當然有時也和其他想當年紀的小朋友玩。

有一天，有位珍奶奶經過洋洋家門口，和洋洋的奶奶聊起了天，看著正在門口自己玩的洋洋。忽然就問：「你家孫子今年幾歲了？」

「7歲了。」洋洋奶奶答道。

「哦，7歲那不是上小學一年級啦？」珍奶奶接著問，

「還沒呢，才上幼兒園中班。」洋洋奶奶感到奇怪，

「哦，7歲人家都上一年級了哦。」珍奶奶接著又說，

「哦，這樣啊，那不是晚了一年上學了？那我要等他爸爸會來，我跟他說一下這個事情才行。」洋洋奶奶顯得有點著急了。

……

過了沒多久，洋洋被由中班調到了大班去了。洋洋回到家，很得意地跟父母說：「爸爸媽媽，老師把我叫到棚頂讀書了，我做棚頂哥哥了！」

原來洋洋說的「棚頂」是當地的俗話，意思是：樓頂或頂樓的意思。洋洋的幼兒園的二樓就是頂樓，而大班就在二樓，棚頂其實指的就是大班，他們幼兒園的同學都是喜歡把大班叫做棚頂，所以洋洋也不知道什麼大班，就知道讀了棚頂。就這樣，洋洋甚至還不知道，他就快幼兒園畢業了，還在為能做棚頂哥哥而開心的時候，幼兒園生涯已經結束了。

「洋洋，起床啦，今天是第一天上學，別遲到哦！」洋洋耳邊傳來一陣催促叫醒聲，一連幾聲。

洋洋馬上就彈了起來，因為，其實他早就醒了，只是賴在床上不起來而已，他昨天晚上就知道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了，心裡暗自高興。因為，自己終於可以像鄰居的大哥哥大姐姐一樣，真正地上學去啦。

「洋洋，快點，書包記得背上，爸爸還要帶你去吃早餐呢，咱們吃完早餐再去學校。」爸爸又催了一下。

今天剛好是洋洋的媽媽上早班，所以，由爸爸送他去上學。

很快，兩父子洗刷完畢，隨後爸爸把一輛雙橫杠鳳凰牌單車從家裡抬道門口巷子里，洋洋也跟了出來，然後爸爸就回頭鎖了門，隨即爸爸把洋洋抱到了橫杠上側坐著，然後，洋洋雙手也習慣地扶著車頭靠中間的位置，由於怕給中間的剎車夾子夾住，所以，手也不敢太靠中間。

不一會，爸爸帶洋洋來到一家豆漿店，要了四個蛋糕和兩碗豆漿。洋洋第一次在外面吃早餐，感覺很新鮮。

「上學真好，還有蛋糕和豆漿吃。」洋洋心裡正想著。

「快吃，不然遲到了。」爸爸邊說自己也邊吃起來了。

「真好吃，爸爸，明天我們還來吃這個嗎？」洋洋怕只是今天才有，所以想確認一下。

「行，你別問這麼多，快吃，不然真的遲到了。」爸爸說完，把最後一點蛋糕塞到嘴裡了。

吃完早餐，兩父子順著路就來到學校門口了，這個是學校的側門，但是也是開著的。為啥不走大門呢？原來側門是離他們班級最近，不然，就要走很長一段路。爸爸把洋洋抱了下來。

爸爸把單車停在門口，然後帶著洋洋走進學校。

一年4班，很好找，爸爸報名的時候，也帶著他來過，認過自己的教室，就在學校側門進去的第一間課室就是。雖然，路程很短，但是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還是有幾分膽怯。

「進去吧，你自己先找個座位坐，要聽老師話哦，爸爸要去上班了！」爸爸叮囑道。

「好的」洋洋應了一聲，便走進教室。從教室窗口往外看，看見爸爸仍然站在窗口旁邊，於是向爸爸招了招手，示意：再見，爸爸可以去上班了。洋洋第一次感覺自己長大了。

爸爸也明白洋洋的意思，看了一會兒，面帶微笑，也出了校門上班去了。

教室里一片喧嘩聲，亂鬨哄的，雖然可能基本上都是初次見面，但是由於小孩天性愛玩的緣故，很快就熟絡起來了，你一言，我一語。看起來大家都是亂坐，也是由於同學們都是剛來的，大家都沒有安排好座位，更由於來得有點晚了，前面的座位基本上沒有了，他只能繼續往後面走了。

「哎，你叫什麼？」

「我叫陳金大，你呢？」

「岑斌，哎，昨晚那集《恐龍特急克塞號》有看嗎？可精彩了！」

「怎麼可能沒有，『克塞，前來拜訪，時間停止！』」一個小男生，邊說邊做起動作，接著，幾個男生聽到，別湊過來圍觀。

「我也看了，娜塔莎被抓了......」不知哪來的聲音。

........

很多新同學已經開始熟絡地聊起來了，怪不得這麼吵，終於看到一個空位了。

「請問，這裡有人坐嗎？」洋洋向空位旁邊的同學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