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再見「可能」
燭火搖曳。
「羊腿卷幾乎是我們這些下里巴人仰望得到的極致了。」
我不置可否，聽說過，但沒試過。
「先請試試我們馬薩利亞人的熱愛，伯爵先生！」
至於他叫出伯爵，無非是想表達他調查了我，知道了我的底細。
「對於你的盛情，我已經無以言表，只能成就好意。實際上，我們並沒有什麼差異，20年前我們的父輩都一個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一年吝嗇國王不願意使用金路易，才有了你知道的這個空頭爵位。」我動手將羊腿肉弄散，叉起來準備送入口中「並且前段時間已經又失去意義，所以……」
在我的意識中，和小民打交道最好是實在直接些，各種虛偽和禮儀只會讓他們覺得生疏。
他吞下一口食物，再喝了一口葡萄酒。對的，上等人認為辛辣香濃的食物過後應該檸檬汁清口，平民尤其是海邊求生活的，可沒這講究。
「里昂先生，今天之所以找你來這裡，更多的是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的弟兄們看到你拜訪了佛雷老闆，我們確實沒有他的門路寬，但是我們更為可靠抽成也低。如果你有更多的要求或者變數大可以說，我們下里巴人玩不來彎彎繞。當然，如果您有其他考量，今天就算為我們之前的友好做個結尾。」
「變數？對的，變數一直都會存在。畢竟除了我，這麼多人他們並不是NPC，一切都是為我準備好的，那麼不管出現什麼情況，都有可能。」將裹著香濃醬汁的西紅柿送入口中「但是，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用餐巾搽了搽嘴，今天他確實費了心。
「首先，我特別反感反覆無常到處叫價的行為，我寧願一次到位。其次，我更願意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而不是貴族，退役的水手長先生。再次，變數有一些但是還沒失控，無非就是那位貪婪的軍需官先生那裡出了些與原計劃的偏差，但沒關係。稍後我給你細說，你先別著急。最後，紅狐狸那裡是另外一個事，與我們的合作沒有關係，對你今天的誠意再奉送你個好意：不管他接下來給你什麼條件讓你參與他接下來的事，千萬忍住，不是什麼好事。」
端起酒杯來一口。「我有點愛上你這個葡萄酒了，大概率以後我會樂意在這個小東西上接受你的美意，多多益善。」
聽了我的話，雖然他依然愁容滿面，不過至少不像之前那麼眉頭緊鎖。
「里昂先生，我不知道您說的會是怎樣，但是先感謝你的好意。我們之所以做這些事，無非是老兄弟和去下面的老兄弟們遺留下的艱難困苦需要前行。我們沒有無止盡的貪婪，這不是要博得您的同情，是表達我們之所以更可靠的不同之處。」
「好了好了，老瘸子。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我也不再想逗他了「是我擅作主張，事情對你來說是變得好了。我隱瞞了李維斯我們大炮的事，他太貪婪了。我就說我們倒手的是彈藥，雖然他要求規矩加倍，但是實際需要付給他的會少很多。當然，前提是我們能夠更加的精誠團結，蒙蔽住他。」
他看著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你可真是大膽，不過看在這個收益上，我覺得也許你是個真正的貴族，因為你具備他們的特性：貪婪。」
「好，我接受你的誇讚。我承諾你，哪天如果需要一個軍需官或者管家，第一個考慮你。」砸吧了下嘴「前提是你得保證我一直有這麼不錯葡萄酒喝。」
「哈哈，
遵命我的里昂長官，里昂老爺或者殿下？」他已經徹底沒有愁容了。看，金路易總是這麼好開導人的心情。「以後太遠的事情我不敢保證，今天肯定沒問題！」
「有些玩笑可不敢亂開，可能先生。國王的頭顱都還沒腐爛，暫時別給我惹麻煩。」我打趣的揶揄他「況且，我害怕有天發生某些事的時候，你會慌得跑到教堂去交出全副身家，深恐為上帝降罪。」有你看到皇帝登基的那天。
「好吧好吧，不扯這些了。」他把桌上的魚湯盛了一些放我面前「絕對新鮮，絕對正宗的馬賽魚湯，我保證。」然後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我聯絡到了一些東方人，嗯拜占庭人，他們願意下血本要貨。我們不說是獨家，估計也是少有的品類出貨人；所以銷路是不愁的，價錢更不是問題，就是看能夠提供多少，是不是一鎚子買賣。」
「出於操作風險考慮，一次只能是兩門，而且只有炮身，小零件們需要你去搞來配上。初步來說，兩個月換一輪，8門沒問題，夠配置一個標準連。」停頓了一下「對了，你得先把替身們搞到。」
「沒問題！我們多的是老夥計，那些工廠里的合格品拿不到，不合格的倒是很簡單，畢竟我們可是按三倍材料費支付的。不過搞這麼多真的沒問題嗎？如果你確實有難事，七一開的路子很多。我是沒有，有的話我按十一給你也行。」
「你想多了！我確實窮，但是還沒有窮到失去理智。放心，我有尺度。」我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這個事情固然有為錢的一部分，但更多的其實是為其他的事做準備。這麼說吧，我們的這次合作，連開頭都算不上，未來還早，我保證。」
現在輪到他猶豫了。
「親愛的拿諾，我雖然不介意也確實有去『新世界』的路子，但是我不希望某天你來找到我，讓我幫你跑路。」
「可能先生，那不可能。我的命運中，額~反正肯定不會去新世界。」
「那就好。」他拿出一把刀將乳酪黃油塗上切片的法棍麵包，遞給我一塊。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猜到這是我老巢的？」
「其實並不難，婁筐老城和大路附近是紅狐狸的地盤，灰熊做的是香皂絲綢的生意，你這個老水手其實並沒有什麼底牌能讓你稱作誠意。財富美女一無所有，難道幾個地道的特色美食就算是誠意了嗎？」我眨眨眼「既沒有保鏢在旁應對可能的意外，我們還能便捷的得到這些豐盛的吃食，還在你的地盤以內，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了。你說對嗎？」
「我只能說你的眼光獨到，拿諾。嗯~趁我現在還能這麼放肆，得多這麼稱呼你。」他邊說邊自顧切著熏肉腸「對於你們來說，我們這種既沒有文化，也缺乏頭腦只有爛命一條的下等人，只能用自己的命來賭博。用絕對的誠意來換取那一點點可能，還得祈禱不要走上絕大多數人下場：搽腳布，利用后被拋棄的命運。」
他把切好的香腸遞到嘴邊「在我決定吃下這苦果之前，我不得不小心再詢問一句：我能知道，可能嗎？」
我收起所有的思緒和表情，看著他一下一下嚼碎吞下那肉腸。彷彿過了一萬年，我長出一口氣，用手抹了一把臉。
「我慎重的思考了一下。雖然我有一些不要臉，但至少可見的未來，我不會對非政客的合作夥伴干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來。儘管我大可以信誓旦旦的給你保證，但是我覺得還是應該對你的誠意~以及生命保持尊重。」將手放在桌上「是的，短期內我還不會變成禽獸。至於十年八年更久遠的未來，發自內心的說，我們或者都會得到屬於我們的命運。未來與命運面前，可能這種東西，沒法討論。」
他沉吟了一會，舉起了酒杯。
「那好，這一杯，讓我們敬可能！」
「敬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