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幻覺
晚飯後，史文冰一個人在跑馬場奔跑。
這些年他風雨無阻，早已經習以為常，雖然武功仍處在三流行列，但體質顯著的提高，輕功也學會了。
平時大多都是他獨自奔跑，今日他才剛跑幾步，小容突然來了，跟他肩並肩，但很快她加速了，一下子超越了他。
史文冰知道追不上，依舊保持穩定的步伐。
奔跑，流汗，屋頂上有人看著他們。
清秋里，寂靜的跑馬場，鼻尖傳來淡淡的葯香。
沒有濃烈的味道，沒有灼熱的眼神，在清冷卻不失汗水的季節里，一輪明月冉冉的升起，皎潔輕柔，如同沙漠里的水。一縷哀思，一點情義，融化在如同珍珠般的淚里，靜靜的滴在土壤里。
小容跑著跑著，突然轉過身看著被她遠遠的甩在身後的史文冰，淚流滿面。很快她再次轉過身去，展開了輕功，跑得跟風一般。
「這丫頭！」史文冰老遠的看著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對勁。
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小容。
平日里的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單純，直接，今夜她忽然像換了一個人，似乎想說什麼又猶猶豫豫。
這太反常了！
他繼續奔跑，藤甲兵已經不再盯著他，甚至都沒有來，但他絕不會偷懶，也絕不會停下。這四年裡，他跟隨何午學了些啞語，已然能簡單的與小容交流，他決定再跑一會兒，然後問問小容怎麼了。
終於，在清秋里，他完成了每日的功課。
小容遠遠的見他停下來，飛身跑得他身邊，一把抱住他，嚶嚶啼哭。史文冰略一遲疑，輕拍她的肩膀，柔聲道：「哭吧，有什麼委屈哭出來，讓眼淚把它們都帶走。」
陸小橋早在陽台上盯著，月色雖然朦朧，他還是看清了，頓時眼眸發亮，嘿嘿笑道：「哼，這下被我抓住了吧，看你還不承認。」
他今天回來后，甚是鬱悶，晚上都沒有去吃飯。剛剛在陽台上，他讓小青和小白陪他喝茶賞月，見小容也過去了，料到會有情況，一直瞪大眼睛盯著，終於被他逮到了機會，他心裡樂開了花。
小白吃吃笑道：「少爺，這下你滿意了吧。」
「嘿嘿，來，啵一個。」陸小橋向小白拋了個媚眼。
「討厭，少爺，不要這樣嘛。」小白滿臉嬌羞，月光下越發的迷人。陸小橋一把抱住她，迅速的在她櫻桃小嘴上啵了一下，羞得小白急忙掙扎，嬌嗔道：「少爺，你太壞了，小心有人看見。」
「哈哈，看見就看見唄，本少爺不怕。」陸小橋放開小白，得意的笑道：「小青，你也來啵一個。」
「討厭，少爺壞啦，人家才不要呢。」其他家陽台上確實有人影，羞得小青慌忙跑下樓。
跑馬場上，小容突然鬆開史文冰，拉著他的手，往百草園那邊走。史文冰早知陽台上有人，心跳頓時加快了好多，正是少女懷春，少男多情的年紀，他雖然懵懂，也明白二人這樣有瓜前李下的嫌疑。
他覺得自己還小，這樣太不合適，但又不敢直接拒絕，怕惹惱了小容，鬧得不愉快。他心中掙扎了一番，還是決定到沒人處與小容說清楚。
這一幕被陸小橋看得真切，他既羨慕又是嫉妒，喃喃自語道：「生米快煮成熟飯咯，這也忒快了點。」
「少爺怕是動了春心吧。」小白吃吃笑道。
陸小橋轉過身，盯著小白勾人而又熾熱的眼神，瞬間從底下升起一股暖流。
他再也抑制不住，抱起小白溫暖柔軟的身子，匆匆進了屋子。
小容拉著史文冰走進百草園，史文冰的心咚咚咚，快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他的眼眸閃爍不定，心虛而又期待，抗拒而又渴望，大腦里在做天人交戰。
幸好，小容沒有做出下一步，而是蹲下身子，向他比劃了幾個手勢。
史文冰的眸光瞬間冰凍，狂奔的心瞬間劇烈的收縮。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他差點心臟驟停，倒斃在這片秋天的百草園。許久之後，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漸濃的葯香衝進他的胸膛，讓他的心臟復甦了過來。
史文冰驚異未定，將聲音壓得小小的問道：「你確認嗎？」
小容點頭，堅定而又明確。
他知道小容不會說慌，但這件事太過詭異，一時之間無法相信。他用力甩了甩腦袋，夜風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讓他清醒了很多。
小容告訴他，井底有個白影。是白影救他的，她當時呼吸不暢，僅能自保，根本不知道史文冰已鬆手。
白影把史文冰綁到馬繩上，並提醒她出去后趕緊按壓史文冰胸口，給他渡氣，還叮囑她不要告訴任何人。
史文冰這才明白因由，以小容的人生經歷和孩童的心智來說，慌亂之中，根本不知如何救醒史文冰，更別說渡氣了。
秋風靜靜的吹拂，百草園裡蕩漾著一層又一層的波紋，在如水的夜裡，如母親溫情的手，撫慰做著噩夢醒來的孩子。
史文冰驚疑未定，但他可以確認，井底那白影武功一定很高，至少潛水的功夫很高。
他回過頭想想，之前在井底通道里看見的那白影並不是小容，因為貴族學院的學生和下人統一穿藏青色衣服。他當時誤認為是小容，是因為根本沒想過井底還有其他人，也就沒有往衣服上想。
還好那人沒有惡意，要不然他就危險了。
只是那人會是誰呢，又怎會在井底？
史文冰豁然想到，人是不可能住在水裡的，底下暗河裡可能有陸地，也許就在那石縫下面。
什麼人會住在那裡呢？
他打破頭也想不出來。
史文冰靜默了一會，對小容說道：「我們回去吧，這件事太過離奇，你絕不能再告訴任何人。」
小容點了點頭，站起身，像是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她原本是不想說出來的，剛剛一直在糾結。
幸虧她是個啞巴，其他人都以為她腦子不靈光，對她的行為見怪不怪，才沒有人起疑。
她之所以告訴史文冰，是因為她天真的以為，史文冰是那人救的，她不應該把功勞據為己有。
並且，史文冰是因為她才下到井裡的，她心中很愧疚。她將秘密說了出來，心中舒坦多了，又恢復了孩童的樣子，咿咿呀呀的，歡呼雀躍著。
「走，回去吧。」史文冰笑道，牽著她溫暖的手，一股暖流瞬間傳遍全身。
他喜歡這感覺，這麼美好，這麼心曠神怡。
史文冰與小容走出了百草園，從進去到出來，不過短短半盞茶時間，但史文冰感覺特別漫長。
二人剛露頭，屋頂上就有人連珠炮似的發問：「王在哥哥，你們去百草園幹嗎，怎麼不帶我去，小容姐姐剛剛怎麼跪下了？」
這聲音稚氣而甜糯，是十二歲的韓月。她剛剛也在陽台，目睹小容先是擁抱史文冰，後來拉著他進百草園，她以為王在哥哥與小容姐姐要去偷草藥呢。
這麼有趣的事居然不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