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兵鋒所向
管向東從單位匆匆出來的時候,已經臨近下班時間了,他告了個缺,奔向大門迎接人去了。
是孫清華,莫名其妙地出現了,還很急,作為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關心總還是有的,不過到門口時,嚇得差點栽個跟頭,一身警裝的孫清華,那麼得瑟地站在門口,自信滿滿的,那還有抑鬱及跳樓之虞。
「你到公檢法門口假扮國家工作人員,清華,這是……比你自己跳樓還嚴重啊。」管向東驚愕道。
「瞎了你滴狗眼,這是正宗滴……協警,皖省刑事偵查總隊特批。」孫清華道,掏著口袋,管向東好奇問著:「協警沒證件,你掏什麼?」
「掏煙涅。」如花掏出來,吊吊滴叼上一支。
「協警在本地都沒有執法,你皖省的,跑濱海乾什麼?」管向東又問,怎麼覺得花哥還是精神不正常了。
「有秘密任務,他們把我攆回來了。」如花道。
「哦,也是……哎對了,你這警服怎麼來的?」管向東懷疑地問。
「我說了你不相信,我不跟小木去皖省,抓著個全網通緝的騙子,就破格錄取了。」
「呃……你特么大白天說鬼話哄我玩呢?你還不如說打入團伙當卧底去了。」
「耶,你咋知道,這是小木滴的任務。」
「呃……」
管向東噎得無言以對,摸摸如花額頭,拽拽他的耳朵,又捏捏腮,納悶地道著:「不像有病啊,不會是精神病了吧?我說花哥……和詩詩離婚,是不是……受刺激了?」
說到這事管向東就勸上了:「分開是好事,當時就不該結……我知道當時是你給瓊詩補了挪用的公款,她就對你另眼相看,可那特么不是愛情………別想她了,女大十八變啊,這年頭漂亮姑娘信不過,指不定是個什麼心機婊呢。」
「恰恰相反,老子想開了,走,陪我辦點事去。」孫清華拽著他道,伸手攔車。
管向東鬱悶地道著:「啥事啊,我一堆工作呢。」
「去銀行,還債,找個中介把房子賣賣。」孫清華道。
「哎媽呀,這還說沒受刺激?」管向東道。
「還是恰恰相反,放不開老婆就被感情一直拴著,放不下財產就被財產一直拴著,你越放不下什麼,什麼的重量就越大……嗯,我得活得明白點,我特么就是我,獨一無二的我,我要坦坦蕩蕩做我的矮挫窮丑,就像咱們當年,誰特么也不小看誰。」孫清華道。
「你找我刷存在感來了是不是?你就窮到這份上,我也是拍馬難追……咦?發生什麼事了,你這情緒不對啊。」管向東追著問。
兩人坐上了計程車,職花哇啦哇啦把過程給他一講,怎麼抓嫌疑人,怎麼認識了一群牛逼的刑警,怎麼覺得自己生活的一點也不苦逼等等,聽得管向東瞠目結舌,死活不敢相信這貨不是白日說夢話,下車時他問了:「不可能啊,你說的這違反組織原則的,怎麼可能用你這號人?」
「問題用你,你不行啊。」如花反諷著。
「就不行,掛著也不能用你。蒙誰呢?還小木當卧底?」管向東道。
「呵呵,愛信不信,反正老子這段刺激的經歷,夠回憶幾年的……等我賣了房還能多少常下點,重頭開始啊,我要認認真真做人。」孫清華嚴重地道。
「你蒙誰呢?不是特么準備幹什麼壞事吧?」管向東警惕地道。
恰在這時,警笛大作,嚇得管向東緊張地看著孫清華,生怕他操著傢伙來搶銀行了似的,兩人懵然間,兩輛警車直衝到面前,一隊警察下來,不容分說,挾著孫清華就走,管向東可遭了池魚之殃了,也被帶走了,不過似乎不是嫌疑人的待遇,車上坐著,沒問也沒上戒具。他緊張兮兮問著:「同志,我是區檢察院的,有什麼事?犯什麼事了。」
「沒事。」表情嚴肅的警察,噴了兩個字。
「那你不能限制我自由啊?」管向東氣憤道。
「沒限制。」對方道。
「那這是……」管向東看這架勢,心虛了,然後他奇怪地看著孫清華,孫清華卻笑笑道著:「呵呵,你現在該相信了吧?沒事,頂多會扣著你那兒也不讓去,我一個人悶得慌,這不找個伴。」
「我艹,你個王八蛋,居然都是真的,你不早說……我艹,艹,艹,你小子行啊,居然當英雄了,我正好不想上班呢……」
管向東連捶著孫清華,驚喜地和如花抱成一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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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位被限制在特訓處了,原因很簡單,參與了R7偽鈔案子,又不是在職人員,只能用這种放不到檯面上的方式了,這個時候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那怕半點差池也不敢有的。
時間,六月三十日,十三時。
林其釗在本子上記下了孫清華和另一位被限制的事,手勢無聊地停在空中,想用筆寫一下此時的頭緒,卻無從下手了,他抬頭時,申令辰和周群意也在發獃,隔著玻璃就是偌大的技偵室,那兒四通八達,直聯全國的通訊,卻沒有一點消息。
幾個屏上,南部三水、中原安陽、東山何澤、寧濟調拔的警力已經開始集結了,緊急動員是一小時一個通訊確認,那些整裝待發的警力已經等了一天多了。
案情在三個方向上,候集鎮可能還在工作的窩點,安陽可能隱藏的窩點、福建三水那位參與制鈔的李應宗,以及遠在海外,遙控指揮的主謀孫永。
破局的點,就聚焦在窩點上了,機械、假鈔、制販人員只要一網成擒,那余賊皆不足懼。
周群意仍在研究的這個犯罪組織,脈絡漸清,以孫永為首,其下徐同雷是主要人物,這個人知道兩個制鈔點的經營;換車的嫌疑人回到台州后也浮出了水面,這個人叫孫大年,在台州經營一家航運公司,專事進出關報單及貨運業務,專案組有理由懷疑,這個組織的運輸由這一位把控。
至於李應宗,也就是李倩的父親,訖今未找到其犯罪證據,僅僅是根據王壽和的交待,判斷此人是製版的高手,但怎麼制的、制了多少,都在未知之中。
所以為今之計,全繫於此時還在遍地搜尋目標的雷霆零組身上,幾次試圖增援警力都被上級否決了,據說追蹤這一伙人,上一級已經耗時一年,此時最擔心的是,又來一次銷聲匿跡。
所以,整盤棋的棋眼位置,還在那個線人。
找到,滿盤皆活。
找不到,滿盤皆輸。
專案組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無法建立聯繫,那就要把整個候集鎮封死來一個大搜捕,不過這個時間點恐怕不好把握,誰可清楚這幫神出鬼沒的假鈔販子,什麼時候開始外運?遲了要溜,早了又抓不到運輸環節,仍然是功虧一潰。
「推進的還是太快了,運輸環節的還是沒摸清楚。」周群意幽幽嘆了聲。
兩位督辦的上級不在,說話就方便多了,林其釗又一次看看手機道著:「傍晚十九時,各地開拔,預計零時完成包圍,但這個計劃還有一個缺陷,我們難道攔下所有的危化車臨檢,萬一他們換車呢?萬一他們有偵察車輛,發現動靜半途中止呢,這都是個問題啊。」
而且是個很大的問題,運毒運鈔都慣於用這一招,你前腳攔車,他們後腳跑人,那怕抓住也是折幾個炮灰,真正做案的幕後的,總是小心翼翼地讓自己一隻腳踏在安全地方。
申令辰的思維卻和他們不一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奇怪地問著:「邱廣漢在什麼地方?」
「嗯……在中州,他的假身份也被盯上了。」林其釗看了眼道,這個高級馬仔,似乎在此案中的份量太低了,那怕他坑了警察一把。
「申師傅,您怎麼突然問起他來了?」周群意好奇道。
「你們想過沒有。」申令辰皺著眉頭道著:「這個制鈔團伙作案很高明,但怎麼能用邱廣漢這麼一位作死的貨?」
是啊,這個貨雇摩托手交易,又屢次現身作案,生怕警察抓不到他似的。
「炮灰而已。」林其釗道。
「炮灰也分用法,你們覺得會不會是另一種可能……這個老漢名聲這麼大,如果用來測試我們偵破的進展,豈不是最佳炮灰,比如他和徐同雷同車過安陽,如果被查獲,那說明那個地方的印鈔窩點肯定被盯上了……徐同雷幾人到了東山省,而他滯留在離地方不到二百公里的中州,如果他在那裡出事,這邊似乎就能嗅到危險的味道……反之,他們就可以判斷出,我們還沒有注意到,他們把窩點已經換地方了……你們注意王壽和交待,那台膠版印刷機,已經是準備拋棄賣給王壽和的。」申令辰如是分析道,這個分析出來以來,眼前豁然開朗了。
就在兩人驚訝不已的時候,他又補充著:「甚至徐同雷也是炮灰,他掌控的那個窩點,一方面可以製件R7,而同時又可以作為超級美鈔的替罪羊,所以那兒相信容易一點,而這種凹版的難度會更大,所以保密做得更嚴。」
「孫永在境外啊。」林其釗提醒道,遙控指揮的,警察也鞭長莫及。
「現在販毒也有這種傾向,境內製毒,境外銷售,只要打通銷售渠道,他們就可以肆無忌憚地道,而銷贓不在國內,所以我們很難發覺他們的違法行為。」周群意道。
「那就更得打掉他們了,丟一國之臉面啊。」申令辰道。
「師傅,您說他們有把握嗎?」林其釗又一次不確定地問,申令辰無語以對,訕訕笑笑道著:「人力止步於此,接下來要看運氣了。」
話音落時,桌上嘀嘀的警報聲響,三個人像觸電一樣,直奔技偵室,林其釗興奮地問著:「有消息了?」
「不是候集,而是安陽鎮平縣楊營庄………雷霆二組,發現了線人繪出的窩點。」關毅青道。
圖片,手機偷拍的圖片,迅速顯現在電腦屏幕上,初始的是線人提供的一張手繪草圖,圍牆、牆上的鐵網、大門,連門環都別無二致,那怕被圄於一地,也繪得這麼惟妙惟肖,讓周群意大跌眼鏡了。
「周邊很安靜,沒有發現機器開動跡像。」
「廠子里只有一位看門人。」
「他們在請示下一步任務。」
技偵聯繫著,回報著,林其釗直接命令道:「不要露出形跡,撤出來,在目視可及範圍,等候命令。」
三位匆匆回去,聞聽警報的兩位上級也來了,林其釗拉著地圖,標識到了發現地,這個遲來的發現,還是任國梁一組幾個的辛勤所獲,現在之於整個案情,又是一塊雞肋了。
因為無從知道,這裡的機械是否已經轉移。
「我建議,放著,暫且按兵不動。」林其釗道。
「我同意。」周群意道。
「同意。」兩位督辦點頭道。
都看向申令辰時,申令辰卻是眼睛開始發亮了,猶豫地道著:「說不定會有大魚出沒啊,說不定這個窩點,他們根本沒有挪……說不定,邱廣漢該挪窩了,似乎這個蠢賊,是被人當消息樹杵在明處的。」
「意思是,如果他沒事,那就說明我們還沒有跟上來?」林其釗無法理解這種思路了,有這麼作死的炮灰?
「對,就像我們用線人一樣,其實人本身,就是線索。」申令辰淡淡道。
這句話讓在座諸人微微不適,不過馬上被一個意外的消息給震驚到了,監視邱廣漢的人彙報,邱廣漢已經乘上了長途大巴,而去向,正是安陽市。
不幸言中,諸人興奮地看著申令辰,似乎這位老警有未卜先知之能,卻不料申令辰懊喪地道著:
「別高興得太早了,消息樹不用了,那說明事快辦完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時間,定格在十四時一刻,這時候,候集鎮仍然沒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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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晚上十一點到,我們準備好了……您放心……嗨,手腳麻利點……對不起,我說工人呢,一個新人,笨手笨腳的……」
狗子指揮著小木搬走了一箱水,耳邊的電話卻沒有放下。
小木不敢多聽,搬著水出來了,好鬱悶,活快乾完了,還沒見著後來的人,他一步一跨下了樓梯,此時又一次髒得不像人樣了,不洗臉不洗手不刷牙,睡覺打地鋪,吃飯泡麵,這些制假鈔也真夠拼的,愣是沒有人叫苦。
可小木苦啊,特么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個抬眼四角的天空,除了長翅膀的鳥人才能傳出消息去啊,早知道在孝感就該跑逑了,這特么滴現在可算是把自己都裝進去了。
在下到最後一步樓梯的時候,他隱約地聽到了一個聲音:
收~~破~~爛~~噯,瓶子紙箱易拉罐,破鞋爛衣舊傢具拿來賣~~~
這個聲音不重要,而是擴音放出來的歌重要,居然是《我可以抱你嗎》
外面下著雨,猶如我心血在滴。
愛你那麼久,其實算算不容易。
我可以抱你嗎愛人,讓我在你肩膀哭泣
如果今天我們就要分離,讓我痛快地哭出聲音
………
小木聽著一下子笑了,他知道誰來了,喃喃地道著:狗日的禿蛋,終於聰明一回。
這是傳銷組織里的名曲,很不和諧的出現在這裡,恐怕除了禿蛋不會有第二個人了。
他蹬蹬蹬往樓上跑,站在半樓梯上,那收破爛的正吆喝著,小木悖然大怒道著:「吼什麼吼,滾蛋……是不是尼馬準備偷東西來了?」
「嗨、嗨……幹什麼呢?」屋裡的狗子出來了。
小木道著:「狗哥,收破爛的,亂在咱們門口嚷嚷……哎我說,那個禿蛋,立馬滾啊,信不信放狗咬你。」
這麼狐假虎威的,連狗哥也看不過眼,那收破爛地嚷著:「瓶子紙箱易拉罐塑料,有啥收啥,你嚇唬人咋咧。」
「沒有,沒有……走吧走吧。」狗子看一身髒兮兮的破爛王,揮著攆著人。
「聽見沒有,讓你滾呢,小禿蛋蛋。」小木呲眉瞪眼,那收破爛的,擰著脖子忿忿走了,小木樂歪嘴了,回頭討好似地跟狗子道著:「狗哥,您坐著,這小事我們幫辦就成了。」
「過來,站好……東西放下,擦把臉。」狗子意外地把小木領了回來,更意外地擰了瓶很寶貴的純凈水,讓小木大致擦了擦臉,小木給整得暈頭轉向,納悶地問著:「怎麼了?狗哥,又不相親,打扮這麼漂亮幹嘛。」
卡嚓,狗子手機對準小木的臉連拍幾張,一揮手道著:「去吧去吧,給你留個影,以後自己人了啊。」
打發走了小木,這位守衛把剛拍的照片給發出去了,對方收到了,他在手機上留言道著:地雷帶來的人,應該可靠,老雷那雙眼多賊呢,找來的都是不要命的貨。
留了言,他的眼睛對著單筒望遠鏡瞄瞄,路上早沒有了人影,於是他又如往常,倒著小酒自斟自飲,在憧憬著結束后的美好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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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找到線人了。
黨愛民興奮地在高梁地抱著那位隊員直親,狂喜問著:「確定吧?」
「確定,他一直罵我禿蛋呢,那綽號是專用滴。還有,他做手勢,就在那兒。」化妝的刑警笑到眯眼了。
「哈哈……小子,這可是我發明的,讓你撿著頭功了。」黨愛民笑道,開始收攏人了。
「哎,教官,怎麼這歌,有特殊含義?」隊員問。
「廢話不是,這裡頭的故事可就長了,呵呵,還只有他能聽懂。」黨愛民興奮道,一屁股坐到了地里,開始發這一條消息,發的時候他喃喃自語道著:「專案組那幫孫子,心跳馬上會突破200頻率。」
找到了,找到線人了。
指揮室一下子瘋了,往外跑的林其釗撞了椅子,連兩位警監也失態了,興奮到撞門框上了,一條簡單的位置,把這個隱藏在鄉間路邊的座標點,標識得清清楚楚。
「面部特徵,吻合。」
「確認是X號目標。」
「雷霆零組已經潛伏到了雙向路邊,監視距離二點七公里。」
技偵依次彙報,有人讓開了位置,林其釗請著兩位上級來人,卻不料這時候發揚風格了,兩位警監推著他道著:「這個命令,由你發布更好。」
「別客氣了,現在數地警力都是你的麾下」
林其釗不矯情了,持著話筒聯繫著各叄戰單位,通訊密碼驗證過後,他清清嗓子,稍顯激動地說著:「現在發布雷霆行動第一號命令,所有參戰單位,即時出發,務必於晚二十二時之前到達指定地點。」
「是!」
「是!」
「是!」
在回應里,響著一個又一個鏗鏘的聲音,在屏幕上,是公安大院、是特警集訓地,那些全副武裝的警察飛奔上車,一輛一輛疾馳而走。
每每這一刻,都讓人心潮澎湃,每每這一刻都讓人熱血賁涌,在無聲湧起來滾滾鐵流正以雷霆萬鈞之勢突進,兵鋒直指……候集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