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0月的船槳

李羽緊緊握住白姬的手。

白姬感受到手上的溫度，回頭暖暖地對他微笑。

李羽有些擔心。

白姬把另一隻手放在李羽的手上，輕輕摩挲李羽冰涼的手指和指隙。

李羽臉上擔心的情緒不減，左手不安分地比劃，好像想說些什麼，但只是輕輕嘆氣，他的右手則更加用力地握住白姬的手。

白姬用沒被握住的手攏起被秋風吹下來的碎發。

十月並不溫暖的陽光照在白姬的側臉上，反射出橘黃色的光。

白姬細長的睫毛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清晰。

此時酷熱而安靜的夏季已經離開了，秋意真濃，層層山巒圍繞在湖邊的小舟旁。

耳邊傳來微弱的馬蹄聲。

李羽擔憂的表情慢慢加深，但很快，李羽就換上一張燦爛的笑臉，一如白姬一直見到的樣子。

白姬的耳朵在秋風下早已吹紅，她看著李羽，似乎瞭然自己的命運，但眼神深處卻渴求著最後的溫暖。

李羽看出來了，他和白姬生活了很久，從未分開過。

他收起笑容，嚴肅地看著白姬。

白姬也收起微笑，同樣嚴肅地看著李羽。

但氣氛並不嚴肅，白姬突然低頭「吃吃」地笑起來，李羽也收起嚴肅的表情，無奈地看著他。

耳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

很快，白姬停下笑容，仔細地盯著李羽的臉龐，李羽粗獷的臉龐，粗糙的皮膚，久經沙場的氣質，無奈的神情，白姬輕輕嗅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有些陶醉地靠在李羽的懷裡，那是李羽獨特的氣味，不知多少次，她只是聞著隨著堅定腳步落下時伴隨的氣味就能明白李羽的到來。

李羽抽出手，自然地環住白姬，嗅著白姬髮絲上淡淡的花香。

「這樣就夠了......」白姬輕輕地在李羽甲胄的表面吹氣道，好像夢囈一般，好像睡醒後轉頭看向窗外變小的大雁時，心裡吐不出來的憂傷，胸悶鬱結，悶悶不樂的感覺，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的感覺，好像那浪漫的夢破碎了，夢醒了。

想到這，白姬閉上眼睛，眼淚從臉頰上留下，粘在李羽的衣袖上，然後便沒有再流下來第二滴淚水。

李羽沉默地撫摸白姬的秀髮。

白姬控制住眼淚，緩緩抬頭，露出微笑，臉上帶著未乾的淚痕，說道：「我會好好活下去的，你也會活下來的對吧？」

李羽點點頭，緩慢且堅定。

白姬笑起來了，嬌嗔道：「獃子。」

似乎覺得聲音不夠大，聲調不夠高，她又稍稍大聲地說了一句：「獃子！真是獃子！」

聲音並不算大，甚至掩蓋不住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不過白姬自己倒是覺得聲音很大，有些被自己嚇住地捂住嘴，害怕地看了看四周，好像是在觀察有沒有人被自己吵到。

船頭的船夫杵著船槳，盯著遠方緩緩墜落的太陽，接觸河面的太陽，不發一言，也不回頭看。

李羽好笑地看著白姬鬼鬼祟祟的樣子。

然後，李羽眼神堅定下來，他沉靜地看著白姬。

安靜的氛圍終於感染到白姬，她有些不安地看著李羽，一如當年透過紅色的面紗看著暖融融的房門被打開一樣。

李羽臉上綻放出笑容，和當年打開房門看到屬於自己的新娘時一樣，甚至心情都一樣，他伸出手揉了揉白姬的頭髮，笑吟吟地說：「怎麼還害怕了？」

白姬的眼淚在李羽說出和當年一模一樣的話之後就決堤了，

-她伸出手緊緊抱住李羽，眼淚從眼角流出，然後落到李羽的甲胄上。

李羽的手一下因為白姬的動作無處安放，但很快，他把手繼續放在白姬的頭髮上揉著，保持著臉上已經快要維持不下去的笑容。

「別走......求你......怎樣都無所謂.......」白姬抬起頭，哀求地對李羽說道。

李羽低頭沉默地回應著白姬。

白姬明白了，她慢慢鬆開手，說道：「你從來沒有騙過我......」說完，吸吸鼻子，止住淚水繼續說道：「以後，以後！也一定不能騙我！」

說完，白姬轉頭，對直視太陽的漁夫說道：「我們走！」

漁夫回神，他看了看轉頭下船的李羽和臉上仍有淚痕的白姬，嘆了口氣，拿起船槳向太陽的方向處劃去。

李羽不舍地看了看白姬，然後笑起來，說道：「我會回來的！一定！」

白姬用力點頭。

漁船慢慢走遠，馬蹄聲隨著喊殺聲一起接近。

李羽撥開眼前的鷺草，向著等待的馬走去，馬上掛著一把長刀。

馬等待自己的主人接近，親昵地用馬頭蹭了蹭李羽的手，一點都不害怕變大的聲音。

李羽揉了揉馬的毛髮，拿起馬背上的長刀，表情沉靜地翻上馬背。

腿一夾，馬向著逐漸放大的旗幟，士兵，馬匹，以及黑壓壓的人群衝去。

李羽表情隨著凌冽的秋風變得猙獰，他張大嘴，大吼道：「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