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深閨建蘭盛於秋
此事經由楊家老祖與楊玉淼金口玉言，便算是定了。
只是李師淮心頭惴惴，覺得有數道視線猶若實質的落在自己身上，其中兩個，便是身旁的趙公奉與錢伍余。
只不過意味各不相同。
趙公奉不知是想些什麼，面色暗沉，眼帘低下，半睜半閉，讓人一看彷彿隱於暗影當中。
錢伍余則是似看好友一般，目光熱切親和。見李師淮瞧他，還輕點頭，釋放善意。
慈眉善目的，誰能想到錢家主打的是人市買賣？
而且，前些年其治下之地發生天災，也不知何緣由，竟死了數十萬人之多，堪稱天護國改朝換代以來死傷最多的一次。
那年若非其進獻王室大量資源，更是斬了家中數十個任官替罪修士，遣百餘修士至苦寒之地改天造地，為黎民多數十萬里方圓的桃源之地，才算是免了罰則。
有傳言說，錢家已經半隻腳邁進了邪修深淵，將萬劫不復，也不知是真是假。
後續事算少了，群臣上奏。
有人講今年國考殿試，有多少多少人，其中男女之比為幾，各分優劣，天護國各地體系所缺為何，應收幾許。
落榜之人如何安置，又言某小國墨畫落榜生推翻王室為前車之鑒警醒。
有人建議挪國庫金銀，推進黎民開智之舉，大興學堂，可將落榜者安置為講師，培育黎民下代。
還有人講旁門法的推廣，以旁門千萬之法汲取精華，填補正宗，梳理體系，鞏固各境界之基本，推陳出新。
此項四方國乃至諸小國都有進行，雖旁門法依舊難敵築基，難求萬載天壽。
桑袞國那邊的武道旁門最精，氣血磅礴，可拳破百尺鋼，腳裂千里地，又有名為「搬山力士」。
渝興國那邊的魂道旁門最精，魂魄強盛，可煉陰神，行奪舍法，強續千載壽數，換皮囊如換衣服。
只是此奪舍法太不人道，且似邪修，除了真邪修，正派魂道旁門若非皮囊將壽盡，且經一系列審查無誤，才可請築基修士以傀儡道煉血肉傀儡一具，本無靈魂，供以奪舍之用。
天護國則是祈神旁門更精，許是天護三百六十神的緣故。
楊玉淼坐龍椅上，傾聽表奏，時不時與前列四世家、諸公商議，引經據典，最後再開金口敲定。
李師淮也提了幾個意見，甚至提了填鴨式教育的建議。
只是被旁王立梧一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給否了大半，只保留了個框架，其核心還是啟髮式為主。
不過楊玉淼倒是蠻鼓勵的樣子。
待群臣無表之後，楊玉淼抬起手，道：「今日便到這吧，散會。」
群臣響應，便撤了出去。
前排之人，世家先走，李師淮欲起身時，卻聽楊玉淼道：「師淮，你先坐著，我有事要與你講。」
什麼事？
是我家祖之事不成？
李師淮摸不著頭腦，也不開口，坐在椅子上，等三公、左右相都走乾淨。
「天王，可是家祖之事？」
楊玉淼搖搖頭：「此事已經定了，倒是不用多做更改。只不過，你是尊儒兄後人，到時你卻是要與我同上祭祀才是。」
李師淮身軀一震，看著眼前楊天王彷彿是見披著楊家外皮的外人一般。
「此事，不大好吧。畢竟是楊家祭祖，只有本家當代長輩才可行祭禮，我這小輩仗著家祖上前，豈不是將楊家諸長老踩在腳下了？
不可，
大大不可。」
家祖能當日後楊家人的老祖宗，李家已經是佔了大大的便宜了，自己這個後人又要仗著家祖去占這代乃至上三代楊家人的便宜？
這是生怕引不起眾怒啊！
「哈哈哈哈！」
楊玉淼哈哈大笑：「這事你便不必擔心了，尊儒兄與我相交莫逆，當年有樁親事許下。如今你既來了，不過訪親，說是楊家人又如何？」
親事？訪親？
李師淮心頭不安，惴惴道：「莫非……」
「便是那個莫非。」楊玉淼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兩家秦晉之好，已有數代，哪分什麼外人？」
面色一變再變，李師淮近乎把心思變化都寫在了臉上。
合著，自己是被賣了？
二姐就是這麼個意思啊！我道是為何叫我來，原是這個緣由。
當年家祖與楊家有門親事的事情他是知的，只是不曾講過是誰，還以為是大哥與長公主。
如今來看，原來是自己？
李師淮心中嘀咕一番，便不做他想了，問道：「不知我當娶楊家哪位為妻？」
此事只是突然，倒是無礙。
人在世家，多身不由己之事，這親事是籌碼一環，大多嫁娶后能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已經是極好了。
至於打一開始便像五哥那般心有所屬，且能嫁娶初戀所愛者的，寥寥無幾。
感情不是不能培養的，李師淮也不想某些人，守著什麼初心之戀，此生非誰不嫁，非誰不娶的，也沒什麼。
「你去見見，便知了。」
……
長寧宮，少女手執墨筆如劍，在那作畫。
那丈許的畫宣是貼掛牆上的，少女落筆如劍刻，墨韻十足，力透紙背，入木三分，便是將畫宣揭了，墨畫也將在牆上停駐，活靈活現。
那墨畫為水中之神。
大江之水至純至清，奔涌如海，有萬魚逆流而上，有神龜托碑隱沒，更有蝦兵蟹將，河江水晶之宮。
一長袍青年踏浪頭上，手持玉簫，腰掛水玉。
丰神俊朗，眉宇間，與李師淮有七分相似，卻顯得面幼，似是少女憑往昔幼年之憶所想象。
最後一筆落下，不曾點睛，卻甚是傳神。
「公主。」
有宮女從外過來，低頭道：「已問了，姑爺今日入宮，正與天王談事。想來，應是公主與姑爺間的婚事。」
少女也不回頭，看著所作墨畫，輕聲一嘆：「二姐當日雖喝得醉了，但畢竟應了我此事，定是會促成。畢竟幾位哥哥姐姐，還是喜歡我這個弟媳婦的。
只是淮哥他……」
她揮動墨筆，在畫旁落了一名，卻是個女子名，為「六壬碧源元君」。
環視四周，此類畫作多不勝數，少說也要有百幅，風格不同。
有畫中魔氣森森，萬千天魔相隨，腳踏無邊禍土，落名「大自在無相天魔女」。
有畫中老農打扮，鞠躬田野，稻田金黃萬里，天有九日未落，落名「九陽天農無名妻」。
有畫中花開萬千，著百花衣，面刺妖冶桃花，眸色粉紅，落名「萬妖桃花仙」。
有畫中非蒼茫大地，而似無垠天穹，四周如球的大地如點，烈陽只做點綴，身著個單衣單褲，帶怪帽，腰掛怪武，立於鋼鐵巨艦，眸燦似星，只落名「聯邦上將軍」。
……
而在最深之處，有一副筆鋒最為稚嫩，應是初創作。
少年執珠，眸含笑，羽扇揮舞，頓起千重陣，背後群修為兵作將，有少女陪於身側，落名為——
楊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