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銀河（6）

「這一章結束了。」

人的各種記憶像各種形狀的積木，平時散落在各處，你搜集的時候便聚攏來，零零散散的堆在一起，你要找准那把合適的鑰匙匹配，擰開那最深處的鎖孔，指針開始轉動，一切便開始有條有理的順著邏輯而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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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暉的這句話便是鑰匙，像是打通了那日王新所有的記憶。

明明離的不算久，不知為何那記憶卻有些晦澀乾燥。

只是現在汪李兩人都已不在店中，王新已找不到溝通分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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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會員簿上這林潔的名字，王新的情緒又猛的沉到了谷底。

這曾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她來過我的店裡，在我的生命里出現過，她經歷著我不知道的人生，我只能記住她當時心碎的模樣。

在那個沒有任何人能夠給與她溫暖的時刻里，她能做的只能是給某個人隔著電話傾訴。

我也只能叮囑過她好好吃飯。

那一躍而下前她一定是沒有遺憾的吧。電話那頭的人也不知是否見過。

悲歡這事，說來也輕。

那夜，王新睡在閣樓上久不能眠。無法掂量生命之輕重，解析不了世間之意義。

萬千思緒變得雜亂，王新解不了，答不完，即使答了也會懷疑自身是否客觀，陷入無限的否定。

那思緒里有最完美的初衷，有惡鬼般的邪念，有萬念俱灰的無耐，有亦步亦趨的茫然，有殺凈眼前的暴怒，有萬事皆允的超脫，生生不息相互交織，最後擰成一股，無法理清，周遭的的光線似乎也被捕獲吸收，此時理髮店的亮度迅速暗了下去。那無法名狀的思維之束不斷收縮，最後扎進理髮店的地面生出金黃色的藤蔓迅速擴張生開，轉眼充斥了整個空間，伴隨著刺破自身窸窸窣窣的聲音沿著理髮台鏡面爬上樓來，四面八方將王新纏繞束縛，越收越緊。

他卻並不抵抗。

纏繞在王新身上的藤蔓上發出枝芽，生出同樣亮金色的花葉，不斷在吸收中增長，且愈發的明亮。一直到每片都差不多生的一人來長之時，王新整個人也完全被這詭異植物所覆蓋包裹。

像是完成了某種儀式，在光色漸暗中，不知是陷入了昏迷還是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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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刻只剩一輪紅日獨掛天空，看不到一片雲，湧出的人潮瞬間四散，嘈雜又靜，夕陽映得側臉紅透，一天中僅剩的熱浪依然焦躁悶人，額頭蒙出一層層細汗，夾雜著污漬從太陽穴熱辣地流下，用脫下的小背心擦了又擦。

不想現在回家，似乎一直盯著那輪日頭天黑就永遠不會到來。

可是是在太熱了，太熱啦！這樣熱下去地球都要爆炸了。為了地球和人類的生存，夜晚還是快來吧，雖然不情願回家，還是希望地球要安全。

回家的道路變成了江河，就像電視上的黃河那樣很急很快，也很危險，必須得小心翼翼的沿著河邊沿慢慢走，以防掉進河裡，如果掉進河裡就一定會被沖走，那樣就再也看不到大黃了。

可是就算走在回家的路上了，夜晚也一樣還是沒有來臨，這樣不行，要走的快點。

步伐越快，周遭的景色也在換，越來越快。

遼闊的田地轉瞬生長出大樹，又下起了雨，來往跑過成群孩子，只有最後一個滑到，坐在田地里哭泣。冬天的雪人只有兩個，還有一個已經快要倒塌。白頭髮的村長扛著扁擔，笑罵著不要搗亂。田裡變成金黃色時，

每個走來的人都有麥穗的香氣。遠處出現了黃沙抹過的平房，越來越近，逐漸的吃掉了這田間。

一直到平房開到眼前。在看了看天色后不情願的問著平房，怎麼夜晚還沒到來？

平房沒有回答。

但馬上開始有了變化。

平房的房頂上突然又起了一層，一層的上面又加了一層，轟隆轟隆伴隨著巨大的機械聲和磚石碰撞聲，身上的黃沙也隨之脫落，變成了深灰色的水泥，像是往上長個子一樣，已經佔滿田野的無數平房越起越高，很快就變成了無數棟參天大樓。

夜晚也到來了。

樓房高到需要仰起頭看，隨之也看到繁星閃爍的星空，樓房不停長個子的話最後應該會長到星空里。

只是不知道一層一層的往上長，最先與星空觸碰的天台是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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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上是一個人，是林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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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會長進星空裡面去嗎？」

林潔點點頭，然後一躍而下。

一層層的下墜，像是經歷著遊戲中通關后的一層層關卡，在千難萬難后迎接最後的考驗。

落地了，發出轟然一聲，然後瞬間碎裂彈起成無數晶瑩的碎屑，旋轉著飛舞起來，沒有一個人在圍觀也沒有半夜的喧鬧，這碎屑在上升的過程過越分越細，直化作一大股剔透的粉塵，沒有形狀沒有顏色，只帶著最初的氣息在運作，天地間像發出了什麼舒緩的音樂來陪襯此刻，漫天的星星也慷慨的借來光亮，這便成了一條像是星辰組成的絲帶，就著音樂起著舞步就向上飛去。

又一層層的反著向上，那些樓層也並沒有言語。

直到飛過天台，依舊沒有任何遲疑，平和悠揚的飛向星空，嵌進那浩瀚深邃的無邊無際中。

仰起頭，便看到了銀河。

她真的長進了星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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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鈴醒了，打濕枕頭的某些人卻不願意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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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王新才打著哈欠拉開卷閘門營業。

一邊吃著午飯，想著給汪老闆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