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全力以赴(1)
李軍看著茶几上姐姐姐夫們送來的昂貴煙酒,又掃了眼廚房裡老媽歡快的哼著小曲,臉色平靜地靜悄悄走進卧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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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上的李軍只覺得頭快要炸裂開,不斷的用力揉著頭部兩側想緩解一下,但並沒什麼效果,這整個下午都是昏昏沉沉,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風寒。
想到在飯桌上三人談到要散夥之事,你來我往,李軍更加頭疼了。
只是根本想不了那麼多便忍受不住一頭栽倒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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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軍,軍軍醒醒,喝了葯再睡吧。」
耳邊傳來老媽的聲音,李軍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老媽雙手端著湯藥站在床邊,房間燈沒開,大廳的燈沿著房門形狀方正的投在老媽背上,把老媽的影子拉的很長,完全看不清背對著光線的老媽的臉。
「來,喝葯,你燒的不輕。」媽媽語氣有些急,「餓不餓,媽給你去熱點菜。」
「我吃不下東西,現在幾點了?」李軍坐起身來躺在床頭,用力的揉著眼睛,「別開燈,眼睛疼。」
老媽彎下腰把葯放到了床頭柜上,「現在十點多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爸看你今天沒給他打招呼估計生氣了,吃完飯就出去打牌去了。」
「我不記得了,今天應該是病了。」
「這怪天氣,病的人很多,你在外面要注意。」老媽道,「把葯先喝了就休息吧,明天要是沒好轉就一定要去看醫生。」
說罷便轉起身走出房門。
李軍看著光下老媽的漆黑背影,又側過頭來看到湯藥旁邊的手套和圍巾,恍惚想起自己已經30歲出頭了。
這些年彷彿就像只是睡了一天而已,李軍對發生的事情好像很多都記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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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軍喝下藥,躺在床上想著剛才是不是像做了個夢,又好像沒有,只記得好像有一絲絲那在情景中的心境,又完全想不起來,無力的很。
等到實在是想不起了,李軍忍著不適俯身打開床頭燈,又回身靠在床頭,掏出手機查看到汪老闆發來的消息,說剛才桌上商量的事,他說到他的情況是很難再繼續下去,只看王李二人是不是執意堅持,可以再商量,如果店子需要他可以幫幫忙之類。
李軍摁著屏幕回了條消息,只說他還沒想好,要再想幾天。盯著屏幕半會後,又補了一句,如果有轉機的話,還是希望繼續做下去,大家各方都體面。
汪老闆幾分鐘后回了消息:我只想賺錢,現在店子這個經營狀況我很為難,你也這個年紀了還沒成家,是不是要考慮多攢點。
屏幕的亮光映著李軍的臉,太亮了以至於分辨不出臉上是否有表情,沉默了一會之後李軍回了消息:我只想做個事業。
消息發出,李軍盯著兩人的聊天若有所思。滴的一聲,光暗了下去,回到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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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軍似乎對父母的印象還停留在16歲那個夏天,升學無望的李軍在那一年看到了人間百態。
家中三個孩子,兩個姐姐,父親這邊是獨生子,母親兩姐妹有個小姨,恰逢小姨只要了一個女兒,李軍也就是這三代人里唯一一個兒子。
三代之前基本也都是農村出身,這家裡唯一的男孩,再加上重男輕女思想加成,李軍幼年在家中便是活脫脫的小菩薩,受盡家中所有恩惠好處,爺爺奶奶四位都是把最好的留給他,逢年過節也是給著最大的紅包,兩位姐姐也是多年來習以為常,從不爭搶,
那位表姐兒時也是在爭鬧幾次后再也沒了動靜,小姨也是說說笑笑,從來不表達意見。
只有一個人從沒慣著他,就是他的父親。
李軍的父親沒有兄弟姐妹,這在他們那年代可是少有,李軍小時問起來,父親便說是奶奶身體弱,生下父親之後就常年休養,只能應付平常家務勞作,實在是沒辦法再添子,爺爺性格硬朗利索,心高氣傲的手藝人,不怎麼在意外界說道,只說著有個兒子就行,便沒再對此有說法,父親便獨自一人長大。
在爺爺奶奶當年都是手藝人的家庭條件下,獨生子父親也是那十里八鄉有名的富二代。
據李軍的堂叔說著,當年他的父親吃喝嫖賭沒有一件不在行,任何吃的玩的都是一馬當先,第一個吃螃蟹,在物質條件並不豐富的那些年,任何流行的設備家電,也都是鎮上第一個用的,呼朋引伴,張羅打點,都是他,風光了好多年。
一直到賭博敗光了家產。
後面便是爺爺賣了家產替父親還了債,再倉促的安排父親與母親結婚之事了。
幾個堂叔家境則普通的多,眼看著父親起起落落這麼多年,不知道他們是什麼心境。所以有時逢年過節,父子喝的多時,父親總有意無意說兩句,那幾個弟弟都瞧不起他。
「所以你要加油啊,出人頭地,咱們家才能出去昂著頭走路。」每到這時母親總是出來正能量地打氣。
李軍卻不以為然,認為生活是自己的,自己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就好,老是活在別人的閑言碎語里未免太累。所以每每講到此處李軍都是應付兩聲草草結束話題。
可能是自小也是萬千擁抱下長大,見過各種市面的父親,從來不溺愛李軍。
甚至說有點嚴厲了。
這也加速了那年夏天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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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軍還記得畢業那年,球鞋上附著的操場泥巴的味道,混著青草的香氣。
初中時李軍因為貪玩導致成績一落千丈,引發了家裡無數的矛盾。母親看著這個她一手帶大的孩子,竟出現了陌生感。暴躁,憤怒,敏感,反抗,謊言,破壞,在那個夏天充斥著那間屋子。
母親一直說的是我們是為了你好,我們愛你啊之類,只是沒有任何回應。然後一直哭,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孩子突然就像要遠離了這個家一樣。
父親話從來不多,-上手打過幾次,換回的只有沖紅了眼的直視和倔強。
父親知道,這孩子要好像沒有人能幫助到他了。就像他當年沒日沒夜的賭博一樣。
只是他或許想著,或許曾經有那麼一次機會,他能夠幫助到他,告訴他這社會的規則和為人處世的技巧。
只是家道中落,家中三個孩子壓垮了他,只能千方百計的去謀生計,對待李軍的教育,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父親估計也想明白了,現在唯一能解決問題的就是再為兒子攢錢,攢的越多越好。
於是在那年夏天還沒結束之時就決定帶著母親去往外地謀生計。
在無數個日夜心碎過後,母親也似像下了一個重重的決定后就答應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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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父子久違的坐在一次吃飯,在很久沒有溝通之後,父親還是想著說兩句,便十分正經的問道:「你十六歲了,能夠給自己的人生負責了對吧。」
「是的。」李軍想都沒想便答應。
「那好,你是男子漢,說話得算話。」父親頓了頓,一想到千言萬語都已經說盡,一時只覺得語塞,想著象徵性的問一句吧,「爸媽過兩天就要出去掙錢了,有沒有什麼跟爸媽說的。」
「你們把自己過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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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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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幾天後就出遠門了,讓住不遠的小姨幫忙負責孩子的吃飯問題。
李軍心中算了算日子,還有一個月就畢業,到時候他就能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了,便心底湧出一股興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