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女人
這是一個極其老舊的居民樓。
殘破與土氣是它的烙印,就像是時代的殘黨,只是在這個不斷前進的世界里徘徊。它,這個老舊的居民樓也許也會像舞台歌劇,古典哲學和經濟學一樣被時代所遺忘和取代。但這不妨礙它曾經存在,因為此事……
……
這是一棟「回」字形建築,上上下下共有五層。
這個大樓的「回」字形設計從第一層到第五層別無例外,而且為了方便住戶們晾衣服,上面還有不少晾衣繩,都綁在那不過人腰間高的欄杆上。第一層是倉庫和大門,用於戶主進出和物件存放。第二到第五層都是供人居住的,而李齊東先生就是五樓的一個住戶。
李齊東先生是一個中年男子,在兩個星期前和自己的妻子離婚了。就這個事情,李齊東許久都沒能找回自己生活的動力。
作為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這件事
對他的莫大打擊是顯而易見的。也許,生活就是藝術化的,在李齊東先生遭受離婚打擊的兩個星期後,一個女人闖入了他的生活。就好像《嫌疑人X的獻身》一書中的男主角一樣,他的生活中從此有了她,這個陌生女人的一席之地。
這個女人是當地小學的一名新任的女老師,叫宋紫瑤。
她是一個頗為漂亮的女人,年輕而有活力的臉上散發出春天一樣的氣息。長而密疏有秩的睫毛搭在那棕黑的,明亮的眸子上。她的那種美是可以摸到的,可以看到的,可以吸入心靈的。與其說她長的像廣告或者海報里的模特,倒不如說是模特們爭先恐後地試圖讓自己長得像她。而且,她還有這極好的性格,似乎從來不會有人和她這種溫文爾雅的性格對著干,況且她還有這十分難得的一種性格———不計前嫌。這使得她的朋友很多,但與之產生反差大事情就是她的家人們了。
宋紫瑤,她的父母早年就病逝了,留下她和她妹妹宋柯依兩個人相依為命,一起寄宿在她們的叔叔家中。本來一切都還算是順利,日子雖然不太好,但也是其樂融融的,知道宋柯依走丟了。
宋紫瑤那天帶上妹妹宋柯依兩人一起和叔叔外出。但誰料到,在那個人潮湧動的巷子裡面,在那片人海中,在那短短的幾分鐘,宋柯依就消失了,至今不知死活…
從此,宋紫瑤的生活中又失去了一份顏色。
宋柯依失蹤后的日子裡,宋紫瑤的生活更加的難受了。她們的叔叔自那之後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並踏上了尋找宋柯依的道路。而宋紫瑤的阿姨,也就是她們叔叔的老婆,從此就一個人拉扯宋紫瑤長大。宋紫瑤也爭氣,考上了當地的師範大學。
宋紫瑤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當地小學的教師,為了上班方便,宋紫瑤搬到了這個老居民樓,租到了李齊東的隔壁。
話說回來,李齊東先生第一次見到宋紫瑤是在一個夜晚。
那是一個乾冷的秋天,在這天夜裡。李齊東先生下班回來,宋紫瑤正在開自己家的門。二人就這樣在一片昏黃的燈光下,在呼呼的秋風裡相見了。
宋紫瑤的棕色大衣被身上的小挎包壓著,在燈光的魔法下交織出光與影的舞姿。臉上有點若隱若現的粉紅色,在臉的兩頰處覆著———大概是被風吹出來的。幾根青絲從頭髮群中跑出來,背著這光線舞蹈。如果一定要用什麼東西來形容這畫面的美感的話,最為接近的大概是莫奈的日出,和諧而自然,並從中獲得美。很顯而易見的李齊東先生被這一幕震到了,
他此生第一次見到這般美麗的女人,他那顆歷經四十餘年大風大浪的心臟竟然不可思議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他動心了。
但在那之後,李齊東先生並沒有再有什麼大動作,宋紫瑤也沒多那晚的相見有什麼過多的印象。一切就這樣子,平平淡淡的過去了。唯一稱得上是變化的就是李齊東先生的心情了,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糟糕了。具體是為什麼,也只有李齊東自己知道了。
宋紫瑤對自己現在的住房十分滿意,不光離工作單位,也就是小學很近,而且雖然是個老居民樓,環境倒是不差。自己住的這一層不光採光不錯,也沒有牆皮脫落或者其他硬體問題。
宋紫瑤女士反正是很滿意這裡的,但她的男友陳任道,似乎對此十分的不滿。
……
陳任道的母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迷信之人。對各種鬼神,尤其是冤魂的存在,深信不疑。這一點也被陳任道所繼承,作為一個年輕人,卻對求神拜佛十分地痴迷,這種愛好說是離經叛道也不過分的。當然,如果只是單純的信仰問題,也就不會被這樣評價了。他對這種不存在事物地追求是那種會影響到正常生活的!
陳任道在與宋紫瑤成為男女朋友關係后,形影不離,宋紫瑤也並未發現什麼異常,直到,陳任道在宋紫瑤租的那個房子里住了一夜后……
陳任道先生在房間里睡著后,竟然夢到了一個詭異的女子,這個女人出現在他那虛空的夢境世界里,突兀的像是鄉村中的高樓一樣。
只記得那個詭異的女子,身上穿著一件紅色的連衣裙,身體慘白,四肢乾枯像秋天的老樹樹枝一樣。她的頭髮很長很黑,無序地披散在頭上。
陳任道在夢中,迷迷糊糊的,將手伸向前想要摸到那個血紅衣服的女人的身體。突然間,漆黑的四周立馬就有了色彩!
但這不是一般的顏色,而是如同幻覺一樣的,不可思議的顏色搭配!血紅的河水汩汩地流,青綠色的羊奔跑在雪白的草地上,而映襯著這些東西的,是深遠的,恐怖的黑紅色的天空。這彷彿是吸食毒品后才會出現於眼前的畫面,而那血紅色連衣裙著身的女人,已不見了蹤影,似乎就這樣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一條在天空遊動的飛蛇從陳任道的耳邊經過,那速度是要撕裂聲音的!天空,紅黑色的天空踏了下來,一切被這破碎的力給扯開,既像萬花筒,又像顏料罐,雜七雜八的顏色混合起來,又被無窮的黑給吞噬了!
怪夢!但這怪夢似乎有生命力一樣,任然毫無章法地繼續!
一片黑暗裡,陳任道他又看到了那個身著紅色裙子的女人。這一次,陳任道真真切切摸到了她。然而當他想努力集中試圖看清這怪異女子的臉時,那頭,盡然掉下來了!
陳任道驚醒了過來。
他被這個夢嚇得不輕,手望後背一摸,慢慢的冷汗。
「看來,這裡面有髒東西啊!」陳任道想著,看了看他身旁熟睡的宋紫瑤,一股責任感湧上心頭……
陳任道去找了當地最有名的老道。
那個老道,長了滿臉皺紋,頭髮也已經掉光了,倒是留著滿下巴的鬍子。而且,雖然身材矮小,卻有身仙氣在那飄著。
陳任道對他請來的這老道士說:「太師,這昨夜我夢見了不少奇怪的東西。這裡可能是個凶宅啊!」
「咳咳!」老道吐一口粘痰說:「嗯?怪東西,說道說道,咳咳!」
「就是有一個紅衣女人在我眼前把自己的頭弄掉了。而且,還有會飛的巨蛇和顏色錯亂的自然場景!總之是有很多!」陳任道說
老道的眼皮跳了一下,笑了一聲,說:「嗯,看來我是該做法一番了……」
陳任道叫宋紫瑤退出來,讓老道走進去。而那道士,走進去后,便在地上立上幾根蠟燭點好將一個做法的祭壇放在正中央,然後點上兩隻香插在祭壇上。隨後,道士就「啊!」的大吼,隨後雙眼圓睜,雙手合十。幾秒之後,老道士就把雙眼又給閉上了,隨後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四周出現了大風,把幾條黃色的符文給吹了起來,又落到了老道身邊的蠟燭上。
唰,一陣火柱跳躍出來,隨後又很快的消失,似一個精靈。而在那之後,老道也沒了動靜,只是繼續站著……許久,十分鐘,二十,甚至是有半個小時。那老道士就只是直直的站在那裡,但他臉上似乎出了大量的汗,不知是為什麼。
陳任道和宋紫瑤在一旁看著老道,又過了十來分鐘的樣子,老道士的唇開始動了…
「邪魔退散,百鬼夜行,魑魅魍魎,魂飛遁形!邪魔退散,百鬼夜行……」口裡反反覆復地念叨,但一遍比一遍吃力。
「莫不是,真遇到修鍊千年的鬼怪了?」陳任道的心臟恨不得跳出去,他太慌張了,一想到和一隻千年老妖住了一夜,他就惶恐個不行,任憑宋紫瑤在一旁對他開導勸說,全部無濟於事。
「嗯!」在念叨了有半個小時的老道士又突然停下了口,那臉上的皺紋似乎都在顫抖了。
「不妙不妙啊!」老道士似乎發了癲癇一樣,手臂在空中揮舞,像是在抓什麼東西,頭向上抬起,咦咦啊啊是狂叫了一番,此情此景可謂駭人至極!陳任道抓住胸前的衣服,心臟頂著胸口跳著,他太過害怕了。
「喳!!!」老道雙腿微叉,拱腰縮脖,大叫一聲,隨之,蠟燭的火也滅了。
「怎麼樣,老道長?這裡……」陳任道畏畏縮縮,半晌才吱了一聲。
「看來,只能如此了。」老道士嘆了口氣,鄭重其事地說:「這屋子裡頭有隻千年修行的老蛇妖棲息在裡面。縱使我動用七成功力,也才勉強使它沉睡。」
宋紫瑤被對此是毫無感覺的,反觀陳任道,他倒是嚇了個半死。他顫抖的口中發出了提問:「這,要緊嗎?會有事嗎?」
「莫慌。」道士心平氣和,想家長一樣對陳任道先生囑咐:「就老朽的判斷來看,這蛇妖生性兇殘,但卻十分懶惰。只要不刺激到它,就不用擔心會有血光之災了。」
「這蛇妖,似乎以赤為食,赤紅色的東西是萬萬不能讓它看見的。所以,只要把所有屋內的紅色東西都扔掉就好了!最好,還可以在柜子上貼上這黃符條並掛上這串珍珠項鏈。總之,只要遵守我的話,就不會有事了。」老道士說完,扭頭就走了。
陳任道再三對著老道的背影道謝,這一舉動讓宋紫瑤不由得有些反感。
殊不知,這一切,被住在她們隔壁的一對老夫妻給知道了。
這對老夫妻,與李齊東先生,宋紫瑤女士住在同一層,男主人叫王建軍,幾年已經有六十來歲了,而女主人何梅也已經五十九了。二人年紀都挺大,卻完全不失年輕時的劣根性。平日里就愛小偷小摸,視盜竊為樂趣,可以說是從小壞到老了。這不,他們這下看上那老道士給宋紫瑤用來辟邪的項鏈了。
「老頭子,你和我想的一樣對吧。」何梅小眼睛一眯,壞笑起來,滿臉的皺紋都扭曲起來了。
「當然!」王建軍應聲回答,臉上也露出相似的笑容。
但他們並沒有立即動手,身為慣犯,「職業素養」還是擺在那裡的。他們計劃等宋紫瑤的男友對此事漸漸淡忘,等宋紫瑤女士去工作的時候,在悄悄潛入,去偷走這串辟邪寶珠。
……
之後的日子裡,陳任道先生真的就把宋紫瑤所有的紅色衣服,紅色裙子通通扔掉了,甚至連頭繩都沒有放過。宋紫瑤雖然對那個老道士的話壓根兒不信,但也拗不過他,只好任由他先發作了。宋紫瑤想的是幾件衣服而已,等陳任道的性子一過,再把那串項鏈賣了就抵回來了。
就這樣,一個多禮拜過去了,天也從冬天的寒冷中蘇醒了。陳任道似乎也真的忘卻了此事,往來的次數漸漸變少了,宋紫瑤女士也轉身投入了新學期的備課任務中。王建軍夫妻倆的機會來了……
事發的那天早上,王建軍和何梅二人見宋紫瑤出門去,便動了這貪念了。王建軍率先用鋼絲打開了那箇舊門鎖,他們計劃把珠子偷到手后,賣出去,等宋紫瑤和陳任道不再關注此事之後,將它變賣成錢。而在此期間,先把串珍珠鏈藏在自家倉庫里。
他們所謂的這倉庫,也就是這個老居民樓的最下面一層,也就是第一層了。
這個倉庫很有特點,沒見倉庫門口都有一個小攝像頭,每個倉庫都不小,所以數量也比較有限,只有少數人能搶下先機,買下一個倉庫。王建軍夫婦二人就屬於是搶佔先機的那種人。
話說回去,王建軍和何梅在門鎖上一陣搗鼓,可算是把門給打開了。可是,二人還來不及走進去,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何梅和王建軍沒想到隔壁的李齊東正在帶薪休假,還在這裡。這下,一切都露餡了。李齊東看著這對老頭老太太,再看看打開的宋紫瑤的房門,立刻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這下,場景就十分難看了。
王建軍率先開口:「先生,這個,這是那個,額。」王建軍雖然開口快,但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啥出來。這下讓李齊東的疑心更重了。
「李先生,這事啊,是這樣的。」何梅這個老太太將王建軍推到後頭,對李齊東就是:「小宋這孩子,她走的太匆忙了,所以就……」
「胡說八道!」李齊東絲毫沒給他們好臉色看,率先打斷了何梅的話說:「宋紫瑤小姐的門是我看著她鎖好的!你們……」李齊東說完就發現了不對。
「你說什麼啊?」王建軍抓住了這個小小漏洞,對李齊東發起來質問:「你是怎麼看著宋紫瑤鎖門的啊?」
原來,李齊東先生在自家那面和宋紫瑤家隔著的牆上打了個洞,用來窺伺宋紫瑤。而這,也是自和宋紫瑤見過一面后,才起的歹念。這下,李齊東算是將自己的底,透露出去了。
王建軍和何梅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翻盤的機會,轉而說:「李先生,這事就是小宋她粗心了,我們可是什麼都沒幹的啊!你可看到了,不要造謠哦!」一邊說,一邊發出壞笑。
「這……」這下,換李齊東先生說不出話了。
「那沒什麼事的話……」
「等一下!」李齊東突然說:「雖然,我確實有干這樣的事,但是,你們的那些缺德勾當我也是知道的!小心點,別靠近這裡,否則我就要爭個魚死網破了!」
「喂喂喂!」何梅和王建軍不禁放肆地笑了起來:「你是她什麼人啊?這麼拼,留個白底給自己不好嗎?整這一出。再說,我們這倆,一把老骨頭,被告了又不會有什麼損失,我們和你是不一樣的!」
「你,你們!」李齊東被氣了個半死,最後也只能無奈的把門給關上。
「這傻子,多管閑事」王建軍不禁暗自罵道。
「老頭子。」何梅說道:「這下,還是等晚一點再來吧。這傻瓜一般下午都會睡著的,所以下午再來吧。」
「行的。」王建軍說完,二人對視一眼,走回自己家的那扇門。
……
幾個小時,很快過去了。王建軍和何梅二人又開始行動了,二人又像先前一樣,打開門,走進去,東走走西轉轉,私下尋找。廢了老鼻子勁終於是找到了。王建軍手裡拿著項鏈放在手心,臉上露出來一副得意忘形的笑容,甚是猥瑣。何梅也湊過來,用顫抖的手摸著那串項鏈,嘴裡念叨著:「好,好啊,好啊!」二人就這樣,把陳任道給宋紫瑤用來辟邪的珍珠串給拿到了手。
「咔噠」一聲開門聲,敲碎了何梅與王建軍的發財夢———宋紫瑤,回來了。
她今天回來的很早。因為學校沒什麼事務,又想到早點回來路上不會堵,就很早的回來了。
王建軍和何梅二人躲在房子里,都快急死了,這下是徹底失敗了,還要在眾人恥笑中去派出所接受教育,說不定真的要付出什麼代價!愛財如命的夫妻倆不由得冷汗直出。
「怎麼辦?」何梅小聲問
「沒辦法了。」王建軍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嚴肅的神情。
「什麼意思啊,老頭子?」何梅問
「我們只好這樣做了…」王建軍語氣沉重地說:「這樣好的項鏈,我是不會放回去的。所以,就只好做掉這個女的了。」
「你當真啊?」何梅被嚇了一跳:「老頭子,你瘋了!」
「不。」王建軍聽腳步聲開始向這邊傳來,只是繼續說:「我是認真的,我要殺了她。」
何梅想反駁什麼,但最終也是沒說話,默認了王建軍的說法。與此同時,宋紫瑤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披著件馬甲,背著個挎包,帶著工作一天的疲憊向自己的房間走來。
她越走越近了,王建軍和何梅都已經感受到了,而疲憊的宋紫瑤卻對將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她,一點點的走進了……
「快!」這個六十歲的老大爺,大叫一聲,把宋紫瑤的胳膊抓住,並且堵上了她的嘴!何梅,隨手抄起一件硬物朝被控制住的宋紫瑤的面門砸去!
「哐當!」可憐的宋紫瑤就這樣昏倒掉地上。
「老頭子,這下咋整?」何梅問
王建軍回答:「推下窗戶,就說她是自殺,或者意外,對說是意外吧。」說完,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就這樣,宋紫瑤的遺體,被從窗口推下。血染在那件白色的連衣裙上,頓時變成了紅色,在沒落的夕陽下,似乎想說些什麼。紅色的部分越來越多,最後,竟然把那條裙子染成了血衣!
……
第二日,有人發現了地上的大片血跡,宋紫瑤的屍體卻不見了。警察們來也一無所獲,最後認為宋紫瑤是意外墜樓后,被人拖走了屍體。
但這棟樓里的人更願意相信宋紫瑤的男友陳任道的說法———「是辟邪的寶珠消失,讓那間凶宅里的千年蛇妖給驚醒,導致了這一悲劇。而屍體消失是因為蛇妖把宋紫瑤的遺體製作成了奪人性命的冤鬼。」
就這樣,這個地方,從此就開始流傳一個「血衣女人」的傳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