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說書人
此時的大街上人來人往,趙玉靈就這樣目光空洞地走在這大街上,心中好似有一隻魔鬼正在破殼而出,眼睛也越發血紅,一切都在那失控的邊緣。
若趙玉靈是一位久經俗世的修真者,自然不會對一位小偷有任何同情,畢竟若是被那王熙雲偷了法器,很可能對方下一步就會殺人滅口,可年僅十歲的趙玉靈並沒有這些經驗,三觀還不成熟的自己因為內疚和自責此時竟被心魔纏身,無法自拔。
可就在此時,人群突然出現了騷動,許多人都朝著街上某一處地方擠去,而毫無意識的趙玉靈也隨著人群被擠到了這裡。
「咳咳,今日,我們接著講《水許傳》的故事,今天講第三回:魯智淺拳打鎮關西!」原來是城裡的說書人在講書,這小城裡幾乎沒啥娛樂活動,就算有大部分也是給那些達官貴人的,像一般的平頭老百姓能聽一聽講書,看一看戲曲便是最大的樂趣了,因此圍觀的人才如此之多,而趙玉靈本想離開,可左右都是人,自己現在身體也使不上勁,擠不出去,只得恍恍惚惚地跟著眾人一起聽這講書。
「且說這魯提轄啊,聽聞那鄭屠夫強搶民女,氣不打一處來,待那被搶民女離開且走遠后,來到了鄭屠夫的鋪前。」
「魯提轄一拳打在那鎮關西臉上,打得那鎮關西眼冒金星,鮮血直流啊,可鎮關西剛一起身,魯提轄又是一拳打在他臉上。」
「這鎮關西啊實在受不了,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可魯提轄並未理會,一拳打在了鎮關西的太陽穴上,這鎮關西啊,口裡只有出的氣,沒了入的氣,眼見是活不成了,被魯提轄三拳給打死了!」
「好!」人群中頓時傳來了陣陣歡呼聲,圍觀的大都是窮苦百姓,這生活中或多或少都免不了被官兵或是地主欺負過,聽到這魯提轄為民除害,大家自然都高興了起來,可誰都沒注意到,就在這人群中,有一雙通紅的眼睛,正在變得清澈起來。
那說書人講完了這故事後,拿出一個破碗,等待著眾人的打賞,但此時人們卻紛紛散去,從剛才的人山人海變成現在的門可羅雀只用了半分鐘,但那說書人也不氣餒,將破碗里的剛打賞的兩枚銅錢取出放在懷裡,然後一邊喝水一邊休息,看樣子等會兒準備接著講,就在這時,趙玉靈走到了他的面前。
這位說書人七十有三,雙眼看起來渾濁不清,太陽灑在他那臉上的皺紋里,好似那黃土高坡,可縱然如此,老人的臉上卻依舊帶著笑容,不知是為了迎客還是發自內心的。
趙玉靈猶豫了一下,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那魯智淺,到底是不是惡人?」
老人放下手中的水,笑著說道:「是。」趙玉靈心中一震,那股煞氣又要上來,可那老人接著說:「……又不是。」
趙玉靈此時更加疑惑了:「此話怎講?」
「呵呵,你看,魯提轄在鬧市中三拳打死一個大活人,哪怕對方下跪求饒都不放過,這不是惡人是什麼?」
還沒等趙玉靈發問,老人又繼續說道:「可魯提轄見那父女那麼可憐,不但拿出盤纏讓她回老家,還親自去護送,坐等那父女離開后,才去收拾那鎮關西,實乃粗中有細。」
「而且,魯提轄為何一定要打死這鎮關西,因為這鎮關西才是真正的惡人,若是不斬草除根,且不說那鎮關西日後會不會報復,誰知道之後又會有多少黃花大閨女被他禍害呢?」
「所以,魯提轄是惡人,
但卻是一位行俠仗義、嫉惡如仇的大惡人,他深知這世間險惡,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以暴制暴,以惡制惡,但卻從不欺負弱小,粗中有細,這樣的惡人,你喜歡嗎?」
低頭聆聽的趙玉靈頓時一驚,抬頭看向那老人,只見那老人渾濁的目光中如有浩瀚星空,歷經人間疾苦的他早已看穿世間百態,毫無波瀾,哪怕現在如此艱苦也能笑對人生,他看著趙玉靈,看著眼前這位迷茫的孩子,他知道,這孩子碰到了一些難題,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開導他。
「在這世上有很多不公,也有很多惡人,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只需心平氣和,切勿患得患失,便可安享一生,若是想當一名行俠仗義的江湖俠士,不枉此生,則不可唯唯諾諾,畏手畏腳。切記,懲奸除惡還需大勇氣!」
正是撥開雲霧見天日,-守得雲開見月明,趙玉靈心中那最後的一絲渾濁已完全消失,他跪在地上,感謝老人為自己指點迷津,老人連忙將趙玉靈扶起,問道:「那你還想不想聽更多的故事?」趙玉靈使勁點了點頭,老人立馬嚴肅地說道:「那就給錢吧。」
趙玉靈傻了眼,摸遍全身卻摸不出分文,老人見狀大笑:「哈哈哈,逗你玩的,我從不收小孩子的錢,你這孩子真有趣,好了,不跟你鬧了,我要繼續說書了。」說完,老人敲了幾下身邊的鑼,人群又圍了過來。
「我們接著講《水許傳》,這一次,我講智多星吳勇智取生辰綱,且說這……」這一次老人並未按照原書的順序講,而是專門挑了一些忠義之士的故事來講,圍觀的人文化不高,但都聽的津津有味,趙玉靈也跟著人群一起,聽得如痴如醉。
晚上,圍觀的人群都回家了,趙玉靈還跟著老人不願離去,還想繼續聽老人講故事,老人也不趕趙玉靈走,帶著今天一天說書的打賞錢,走到一家飯店前,用所有的錢換了兩碗鹹菜飯,分了一碗給趙玉靈,吃了起來。
趙玉靈明白了,這老人是把自己當成無家可歸的孤兒了,原本老人一天賺的錢夠吃兩頓飯,現在為了分給趙玉靈一份,一直餓到晚上才吃,想到這兒,趙玉靈的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老人見趙玉靈哭了,一邊幫他擦乾眼淚,一邊勸他快點吃,一會兒涼了。趙玉靈雖已辟穀,但還是端起飯碗,大口大口地吃著,這頓飯雖簡陋,但卻是趙玉靈這輩子吃過的最香的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