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錯位

張凱在場邊嘶吼，讓鍾器將球趕緊大腳開掉。

鍾器卻輕輕點住足球，往守門員陳新方向便是一推。

風仲齊和風伯賢齊齊一撲，想截得皮球。

孰料卻是個假動作。

鍾器將球一拉，身隨球轉，施施然已變成面對江寧梅花隊的球門方向。

再將球一趟，鍾器已將風氏四兄弟甩在身後。

張凱感覺心臟停了半拍，此刻方才又跳動起來，不由得脫口罵了一句。

看台上的莫知碩嘴角微翹。

秦朗卻道：「小莫，這孩子咋回事兒？之前那麼危險，也不放鏟。現在禁區里還要玩火，真不知道張凱都教了些什麼。」

鍾器一趟之後，江寧梅花的兩個防守中場已然包夾上來，堵住了鍾器向前的給球路線。

早已對局勢瞭然於胸的鐘器右腳輕輕一抖，球便被傳給了在空檔處的右前衛。

右前衛拿球后便按張凱平日里所教，帶球直沿邊線下底，卻被對方嚴陣以待的左後衛攔住去路，也不上搶，保持距離且戰且退。

右前衛不抬頭不內切，只是邊帶球邊想等對方露出破綻，好一個加速抹過去再接著傳中。

哪料得身後風聲乍起，一陣風般的一道人影自斜刺里搶出，便已抄得皮球。

正是長途跋涉回防而至的風叔陽。

風叔陽借慣性順勢將球推給己方中後衛。

球未作停留便被傳給防守中場，迅疾分邊，球已傳至右路的風季雪腳下。

風季雪拿球一順之後，驀地怪叫一聲，興奮之色溢於言表。

隨這一聲叫，江寧梅花眾人齊齊壓上，片刻間又已成大軍壓上之勢。

風季雪帶球過了中圈卻不走邊，斜向自右朝左靠向中路。

鍾器已然回追到位，側過小半個身，且看風季雪下一步動作。

風季雪行進中忽地右腳外腳背將球反向一撥，人隨之亦變向朝右，看上去卻是欲改而走回右邊路。

便在此時，又一名江寧梅花隊的球員自旁由右向左地靠將上來，與風季雪便是一個交叉。

又是張一模一樣的臉，風伯賢！

又是移形換位！

交叉之後，是風季雪繼續持球前進，還是將球換給風伯賢？

應當跟防哪一個？

鍾器不賭，只是後撤了一大步，再看形勢。

球被風季雪腳後跟點給了風伯賢。

這一交錯之後，風伯賢帶球已推進至飛鷹隊大禁區外中路。

鍾器已撇下風季雪，改為跟防風伯賢。

風伯賢心中想道：「倒是個牛皮糖。」

「嘿，我來擋拆。」一個聲音在風伯賢心中響起，卻是二弟風仲齊在心中默念。

這同胞所生的四兄弟有個旁人羨慕不來的默契本事，便是互相之間竟能傳遞心中所想！！！

以此殊與旁人的本事，風氏四兄弟再使出這交叉換位的招數，在這青年聯賽里當真是無往而不利。

下一瞬間，風仲齊已經奔至風伯賢身邊，又是一個交叉。

鍾器再撤一步，風氏昆仲一合一分之後，風仲齊卻只是打了個掩護，球仍然在風伯賢腳下。

鍾器待再追之時，卻被風仲齊生生攔在身前，阻住了去路，頗似籃球戰術里的擋拆。

此時，中後衛楊光才頂上前來，搶向風伯賢。

「老大，給我。」風伯賢心中響起一道聲音，正是成功回防后又疾速殺至鋒線的老三風叔陽。

風叔陽自左朝右斜向掠至，與風伯賢又是一個交叉。

楊光氣急，錯非沒空，恨不得大罵，這還有完沒完。

下一剎那，人影分開，楊光撲向的風伯賢腳下已無球。

球被風叔陽反向帶進大禁區左上角，已然在射程之內。

飛鷹隊的另一個中後衛已經撲過來，陳新也死死封住近角。

風叔陽的心中卻有個聲音響起：「八點鐘！」卻是最先發起這一波進攻的老四風季雪。

風叔陽看也不看，瀟洒地右腳後跟一磕，球已被橫傳至禁區腹心之地。

鍾器被風仲齊纏住，風伯賢則絆住了楊光，反切插上后出現在點球點附近的風季雪已是無人看防，自由無比。

球進！

飛鷹0:2梅花。

……

看台上的秦朗搖搖頭，覺得再看下去也無甚意思。看來從青年隊無人可調，只能另尋他法罷，便徑自離去。

側首看著其餘教練也都隨之而撤的背影，莫知碩抬手伸指扶住鏡框，將眼鏡的位置微微調整得更舒服了些，人卻留在原地沒動。略一思忖，莫知碩取出手機，運指如飛般記錄起來。

場邊的張凱臉色鐵青，緊緘其口，許是這場比賽左右是要輸了，便連破口大罵的力氣也省下來罷。

石浩抿住下唇，抬頭向看台望去，觀眾稀稀拉拉地已散去大半，余者寥寥。

這包煙苦澀的很呢。

……

哨聲響起，飛鷹隊再度開球。

沒過多久，意欲中路突破的飛鷹右中前衛被江寧梅花隊的左防守中場和左中衛聯手絞殺。

攻防轉換，又是江寧梅花控球。

許是開場一刻鐘的高壓和快攻頗為耗費體力心力，江寧梅花放慢了節奏，甚而在中后場倒起腳來。

飛鷹諸人心下里倒鬆了口氣，樂得清閑片刻。

除了一個人。

一道人影在江寧梅花的後防線上倔強地左沖右撲，嘗試搶斷皮球。

春日下午兩點多的陽光投射在其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孤獨。

好似一隻被「遛」的「猴」。

正是石浩！

江寧梅花諸人便如平日里搶圈訓練時一般，輕鬆地遛著這隻猴。

場內的鐘器與看台上的莫知碩卻同時發現了一點。

石浩的搶球速度似乎持續在慢慢提升。

此刻，球正從江寧梅花的防守中場球員被傳向中後衛。

那中後衛看著石浩已折身朝自己衝來，心中便已想好下一步計劃：撩起一腳假裝長傳，卻是將球讓到右腳跟內側，將球從自己身後推到左側，且讓那傻大個撲個空去。

迎上前去好似要開大腳的前奏之時，石浩已沖至身前不到兩米。

「竟比我想的速度要快。」

撩起一腳。

「果然往我右腳去了…」

將球一讓，右腳後跟一推。

「啊？！他怎麼變向了！…」

剛被推至那中後衛身體左側的球，卻被倏然變向的石浩右腳捅走。

那中後衛一個趔趄，抬起左手便去抓石浩。

石浩左手一架一拂，絲毫未受干擾，從容趟球進了江寧梅花的禁區。

江寧梅花的守門員大驚，只得棄門而出。

石浩右腳一抖。

守門員下地，手腳張開。

此時石浩的腳才真正挑到皮球。

一個小弧線，球輕輕巧巧越過了守門員，彈得一下地后便跳進了球門。

「咋不用那招甩尾巴呢？」守在最後的陳新看到這一幕，有點泛酸，下一刻卻舉起了雙手歡呼起來。

追回一球。

飛鷹青年隊1:2江寧梅花青年隊。

看台上的莫知碩收起手機，輕輕鼓起掌來。

場邊的張凱單手握了一下拳，不免為自己慧眼識珠將石浩用作前鋒而暗有幾分得意。

石浩跑進球門網內撿起皮球，便折返跑回中圈。

背影孤獨。

好似一頭孤獨的狼。

……

石浩將球放在開球點上，轉過身來。

江寧梅花的球員們也陸續走回自己半場。

等待開球的風氏四兄弟圍作半圈，齊齊盯著石浩。

風伯賢道：「小子，」

風仲齊道：「你…」

風叔陽道：「竟敢…」

風季雪道：「還手！」

石浩看著四張一模一樣的臉，淡淡道：「不用謝。」

風伯賢怒形於色：「你說啥！」

風仲齊怒極反笑：「我們忒么得是在感謝你嗎？」

風叔陽怒不可遏：「小子你很囂張啊！」

風季雪怒目而視：「你給我們等著！」

主裁判一聲哨響，球開出后，風氏四兄弟呼啦啦地便衝去前場。

江寧梅花全隊集體壓上，頗有一副欲將飛鷹隊摁在地上暴揍之勢。

許是也有幾分忌憚中路的鐘器，幾番轉移之後，球終是來到邊路。

左邊鋒風叔陽得球。

對面是飛鷹隊的右後衛。

右後衛沉腰張臂，如臨大敵。

風叔陽右腳小碎步緩緩趟球，左肩忽然向下一陷。

右後衛不由自主便重心向右一偏。

風叔陽卻右腳背往外一撥，已是自邊路下底改為內切向右。

右後衛趕緊收回重心，向左追防。

一道身影卻正好殺到，與風叔陽一個交叉。

正是風仲齊。

交叉過後，風叔陽繼續領球而去，右後衛反應本已慢上半拍，遑論身位也被風仲齊所阻，便只落得個目光相送。

待得飛鷹右中衛過來阻攔，身前卻又多了一道身影，與風叔陽一個交叉。

風叔陽早已接得一道心念：「我掩護。」來的正是風伯賢！

鍾器此時卻被風季雪和另一名防守中場纏住，只能望球興嘆。

交叉過後，飛鷹右中衛已被風伯賢擋在身後，而楊光尚未趕至身前。

風叔陽將球一趟，正在可以舒服起腳射門的位置。

驀然間，一條長腿鬼魅般伸出。

竟是石浩！

竟是本游弋在對方禁區附近卻一路跑回了己方禁區的石浩！

石浩斷得皮球，一拉一撥，便是一個半高球，斜長傳去向了飛鷹隊的左前衛。

回過身來的風叔陽雙手叉腰，看著石浩的背影，又氣又怒，恨恨不已。一旁的風伯賢神色迷惘，似乎不可理解一個中鋒怎會倏然而至防線末端。

……

之前江寧梅花的右防守中場已上前配合風季雪纏住鍾器，此刻江寧梅花的右後衛便向中間靠了不少，邊路倒是留出了一條通道。

飛鷹隊的左前衛見狀大喜，停住石浩的長傳球后便是大步趟球下底，待得將將來到底線處欲傳中之時卻忽然傻眼，中鋒哪裡去了？

中鋒石浩傳球之後便跑回來接應進攻。他速度雖快，奈何總也快不過空中所飛的球，此時離得大禁區線尚有七八米的樣子。

便在飛鷹隊左前衛猶豫是再等一下中鋒進禁區還是直接往禁區外傳之時，江寧梅花的右後衛和右中衛已齊齊撲來。

幾番護球和搶奪的廝纏之下，球勉強碰在江寧梅花隊右後衛的腿上出了邊線，只賺得了一個界外球。

球被扔給了飛鷹隊的左中前衛，左前右的傳球路線卻都已被看死，無奈之下只能回傳給鍾器時，被早就瞅準時機瞬間殺出的風季雪在半途截走。

進攻夭折。

風季雪又是怪叫一聲，江寧梅花由守轉攻。

似乎之前第二次得分的那一幕重演，風季雪與來接應的風伯賢交叉換位。

只不過這一次卻換做了風伯賢纏住了鍾器，風季雪繼續帶球向前，直至殺到了飛鷹隊的大禁區前。

便在楊光上前防守風季雪之時，風仲齊又過來交叉換位。

「換給我。」風仲齊心念瞬發。

兩道人影一合一分。

球卻留在了原地，一條長腿勾住了皮球。

又是石浩！

剎不住慣性往前衝出幾近摔倒的風仲齊穩住身形后，便開口大罵。

石浩一腳將球傳給了右中前衛。

奈何無論是飛鷹隊的右中前衛還是來接應的右邊前衛，都既無突破之能，亦無控局破局之巧思，終是將球又丟了。

三分鐘后，風伯賢與風仲齊交叉換位。

球被斷！

斷球的仍是石浩！

這一回之後，石浩乾脆也不回前場了，便佇在了飛鷹隊的大禁區線外，哪怕張凱在場邊不停揮手讓他回去鋒線，亦置若罔聞。

五分鐘后，風叔陽與風伯賢交叉換位，球又被石浩所斷。

上半場結束前，風叔陽領球進攻之時，風叔陽、風伯賢、風仲齊竟是三人交錯聚在了一起。

三道身影分開后，留得皮球的卻依然是石浩。

連斷五次！

移形換位無用！

哨響，上半場結束。

風氏四兄弟喘著氣看向石浩，如見鬼魅。

……

吳淞飛鷹青年隊的主場條件可比不得那些頂級俱樂部的青年隊，更比不上自己一線隊，哪有什麼主客隊更衣室，球員們不過在場邊的休息區度過這中場休息的十五分鐘而已。

此刻的主隊休息區內，張凱正瞪著石浩：「小赤佬，你到底準不準備回去踢前鋒啊？」

看台上的莫知碩遠遠望著休息區里的張凱，覺得甚是好笑。想必張凱正在左右為難，肉眼可見石浩回來後防守之穩固，奈何比分落後，又不得不需要石浩在前場去抓住得分機會，真真恨不能將石浩一分為二。

不過此有何難，撤下一個中前衛，讓石浩改踢中場，覆蓋兩個禁區之間，再換上一個中鋒即可。

休息區內的石浩尚未回答，張凱卻聽見耳邊傳來一句：「上大柱子，石浩踢中場，會不會是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