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寒潮（上）
意識到「源主」的危機，彷彿是在做最後掙扎，星空世界樹下的整片「源海」都開始在廖紀的面前掀起波瀾，洶湧起來。
數不清的「源」從海中躍出，用它們的身軀帶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驚濤駭浪，發瘋了一樣朝廖紀撲來，試圖能阻攔廖紀朝向「源主」的腳步。
但這些都只是無用功，唯一和廖紀同層次的源主已經在玩家們的傷害下徹底癱瘓，其餘的「源」數量再多，也奈何不了廖紀分毫。
大劍的鋒刃破開浪潮，絞碎了一頭頭擋路的神話生物，可這些「源」仍前仆後繼，只為了給在它們後方，海面上的鳳凰喘息時間，希望它們的「源主」能至少再次飛起，逃離這裡。
這一幕算是讓廖紀見到了，屬於「源」的另一面，作為族群的一面。
在危急關頭，似乎「源」也不再是那麼冰冷無情的神話生物。
但這並不會讓廖紀手下留情。
畢竟雙方從意識形態上，似乎就註定了是對立面，就好像當有一天，藍星上的氧氣有了自主意識，試圖去佔據肉體，獲得軀殼，恐怕所有人類都會想盡辦法，滅殺這樣的自主意識。
現在廖紀所做的也是如此。
源是組成世界的基石。
基石，不需要意識。
十步...五步...三步...
手提大劍的廖紀最終來到了鳳凰的跟前，任憑鳳凰源主怎樣後退，這個距離下，都已經沒有逃避的空間了，只要廖紀想，現在的他已經可以揮下大劍，斬落鳳凰之首。
源主被消滅，象徵整個源的族群也徹底終結，源海重新恢復平靜，世界樹的生態得到平衡，自然「濁厄」也會消失，而作為每一片「葉子」的大千世界，也將迎來休養生息。
一切回歸美好...
嗎？
在鳳凰帶著不甘和絕望的鳴啼聲中，廖紀的大劍直指鳳首，一斬而落，並在距離最後一公分處，戛然而止，劍鋒懸浮其上。
但顯然這頭鳳凰源主，似乎並未察覺到，更像是已經想象到，自己被廖紀斬殺，發出了最後一聲的悲鳴后，身體跟著撲通一下徹底跌倒，開始抽搐。
抽搐一下，抽搐兩下，抽搐...
「嗚...嗚？」
閉著眼睛的鳳凰源主，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它的身體不應該是抽搐兩下后，就徹底僵死過去嗎，怎麼還能抽搐個不停？
等源主睜開眼睛，見到了將大劍懸崖勒馬，停在了自己腦袋上的廖紀后，令鳳凰先是迷茫，緊隨其後，是一種無與倫比的求生慾望。
有些事情，像是死亡，如果真的經歷過一半，走過一次鬼門關后，體驗過那樣的冰冷和死灰，那麼劫後餘生下的求生意志，將比從前「初生牛犢」要強烈數倍。
所以在嚴刑逼供時，不一定非要直接給對象上刑，可以先找到另一個囚犯，讓對象見到囚犯的凄慘模樣后，接下來的逼供就會順利很多。
這也是在廖紀家鄉中「殺雞儆猴」這個詞語的由來。
而廖紀現在所做的，可以說是大同小異。
經歷了被廖紀的這麼一嚇，經歷了在它的「源生」中第一次那麼真的接近終結，現在的鳳凰源主，彷彿覺醒了什麼屬性，從之前的高高在上寧死不屈，到如今的...
「唧唧！？」
「唧...」
鳳凰開始朝著廖紀瘋狂鳴叫，見到廖紀一皺眉之後，鳳凰似乎才意識到，被嚇壞了的它，緊張慌亂到連語種都忘記「切換」了，急忙換成廖紀的語言。
「饒...饒了我...」
「求求你，放過我...」
和之前源主那種虛無縹緲的聲音不一樣，現在的鳳凰，彷彿是在迎合廖紀的喜好，換成了空靈清脆的音色，帶著柔弱可憐的聲線。
甚至...還是雌性的女聲。
跟聲音沒關係。
在廖紀的計劃中，本就沒打算去真的消滅源主，他之前做這麼多，為的就是現在，讓鳳凰徹底服軟服從，衍生出更多自主意識，用來和他交流。
「告訴我，之前你說的「渡過」是什麼意思？」
鳳凰短暫迷茫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廖紀的「渡過」指的是什麼，很快她神色變化，彷彿又要重新激昂起來。
「寒潮...紀元的終結...你們...為什麼拒絕！愚蠢！你們是在自尋死路，吾才是你們唯一...」
彷彿有重新變為「源主」的鳳凰，連聲音也尖銳刺耳了起來，可惜這樣的狀態沒能堅持幾秒，話才剛說到半截，就突然不吭聲了。
因為廖紀的大劍又往她的脖子靠近了幾分。
「寒潮是什麼？」廖紀問道。
鑒於剛才源主的發言，廖紀停頓下后，再著重強調道：「用容易理解的表達方式。」
「寒潮是紀元的終結，是世界樹要面臨的危機。」鳳凰老實回答道。
見廖紀似乎還有些不明白，生怕脖頸上的劍再往下落幾分，鳳凰立刻緊跟著用出了一個比喻。
「樹木在「秋天」會主動讓自身的葉片變黃，枯萎落下，這是為了能熬過「冬季」的寒潮，世界樹也是如此。」
「濁厄從來都不是為了針對我們。」
「毀滅你們的世界，是世界樹自主的意識，而我們作為源，才是拯救你們的一方。」
「我們要阻止世界樹的自我休眠，將健康的葉片收集在一起，這才是能渡過接下來，連世界樹都無法抗衡的，恐怖寒潮的唯一辦法。」
「假若不將力量集中，仍是一個個獨立的世界的話...」
「當寒潮來臨之際，所有樹上的葉片，也就是你們的世界，會在頃刻間被剝奪一切，成為荒蕪的寂滅世界，那時候你們才是真正的...死亡。」
或許是擔心廖紀不相信自己所言。
話音落下后的源主，向廖紀張開了自己的鳳凰雙翼，緊接著，來自遙遠過去被保留的影像，開始緩緩在廖紀的眼前重新浮現。
星空世界樹的存在，已經不知道有多少萬年。
而「源」雖然是在最近幾個紀元，才誕生出意識，但之前仍有模湖的記憶。
鳳凰所展示的影像中，廖紀看到了一個輪迴。
夏天，世界樹枝葉繁茂，葉片中的一個個大千世界中，生靈們盡情繁衍生息，誕生出了各種各樣的文明，其中不乏一些無比璀璨耀眼的葉片。
可漸漸的，當數萬年過去，到了「某個時間點」后，也就是「秋天」來臨時，與之對應...
濁厄出現了。
是的，正如「源主」所說，濁厄並非是「突然」出現，而是從古至今，早就一直存在，但之前沒有記載，是因為經歷濁厄的世界...都被毀滅了。
翠綠健康的樹葉，在濁厄的腐蝕下，紛紛枯萎衰敗，對應裡面的世界，生靈塗炭，大地開裂，一個又一個文明雖然也有在抵抗，可最終還是湮滅於濁厄之下。
隨著世界樹上最後一片葉子，也暗澹下來，象徵其世界的徹底死去，這些枯黃的葉片，從世界樹上脫落後，全部落入進了世界樹下飯的「源海」中。
從「夏天」的茂盛，到眼下變成了光禿禿一片的世界樹，這一切都是為了接下來的「冬天」準備。
又過了不知多久，這次稍微快一些，應該只有幾千年吧，廖紀在「源主」記錄的影像中看到了，所謂的寒潮。
那像是一陣凜冽寒風，又像是一種蝗蟲災群。
無數密密麻麻的細小顆粒，從遙遠的黑暗中朝著世界樹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