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賀禮
子萱奉怡妃之命去給公主殿下送生辰賀禮,本已做好被退回賀禮的準備,但沒想到這次公主竟然收下了它,這可是晴妃薨逝后,公主第一次收下了怡妃娘娘給她的生辰禮。
她正高興著,卻見公主都沒打開它看一看,只命人將禮盒收起來,轉頭打量了她一眼,子萱心中疑惑,賠笑道:「殿下有事吩咐?」
公主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你,陪本宮出去走走。」
子萱低頭稱是,跟在公主後面慢慢走著,默了許久,不見公主發話,心裡愈發不解,但也不想貿然發問招她厭煩,只得老老實實繼續跟著。
進入一片夾竹桃林,子萱心中愈發不安,公主總不至於是帶她來賞花的吧?她看到一片花瓣飄落下來,將將要落到公主的頭髮上,她順手就給撈住了花瓣,垂下手默默扔了。
剛做完這個動作,抬眼便看見前方一顆夾竹桃樹下站了一個人,看身形和服飾,是一位男子。
帶著她來見一個外男,公主意欲何為?
子萱忍不住停下腳步,「公主……」
不遠處的那位男子聽到了聲響,回過頭來,直直望向她,她微微一愣,認出他是前段時間為她解過圍的東宮冼馬,好像是姓喬,她那時就暗暗覺得此人令她感到莫名的親切。
喬子茗向公主作揖道:「有勞殿下。」
公主點了點頭,回身看了子萱一眼,慢悠悠走開了去,停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下,東張西望地觀察四周,像是在給他們望風。
子萱壓下疑惑收回目光,對著前方的少年欠身行禮道:「見過冼馬大人。不知大人有何貴幹?」
對方連忙還禮:「孟姑娘多禮了。我,呃,喬某……」
子萱看他這吞吞吐吐的模樣,心裡咯噔一下,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她低頭避開對方的目光:「大人有何吩咐,不妨直說。」
「『吩咐』不敢當,喬某是想問一問……」喬子茗反倒愈發緊張了,不知要如何開口,萬一她只是和姐姐同名同姓呢?他定了定神,拱手問道:「不知孟姑娘,有沒有去過彥國的南陵?」
子萱聽了,猛地抬起頭,眼睛睜地大大的,南陵,那是她的故鄉!她打量著對面的男子,嘴巴張了張,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喬子茗看了她的反應,心中湧起一股希冀,向她走近一步,繼續問:「孟姑娘有沒有聽過,孟長月這個名字?」
子萱也向前一步,心砰砰直跳,眼眶瞬間就濕潤了。眼前的少年,他看上去年紀……與長月差不多。
「當然聽過。孟長月,是我的胞弟。」
喬子茗一直提溜在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肚子里,這麼多年,終於……
「冼馬大人,你的名字是?」子萱紅著眼眶問。
「喬子茗,孔子的『子』,香茗的『茗』。」喬子茗垂手而立,低頭對子萱哽咽道:「姐姐……」
子萱流下兩行熱淚,笑著喃喃道,「喬子茗,子茗……用的是母親的姓和母親給你起的名字,我早該察覺到的……」她走上前雙手捧起他的臉,拇指抹去他的眼淚,自己卻泣不成聲。
「長月,長月……你一下子長這麼大了……」
……
懷玉守在一旁給他們望風,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百無聊賴地摘了一朵夾竹桃拿在手裡,一片一片地扯它的花瓣。
師父昨天送她回來后就提出想請她幫個忙,她一口答應了。平時師父沒請她幫過忙,她都無處施展,而且她剛收了師父一份那麼大的生辰禮,就更加義不容辭了。
就是沒想到,師父所謂的請她幫忙,竟然只是想要見一見子萱。
子萱有什麼特別之處?
以她看來,除了長得美,好像沒什麼……
等等,長得美……師父該不會是看上子萱了吧?
懷玉摘花的動作一頓,回身看去。
郎才女貌,花前——沒有月下,是個互訴衷腸的場景。他們的確挺般配的……
懷玉看到師父上前一步,對著子萱在說著什麼,子萱似乎有所動容,也靠近他一步。
懷玉氣呼呼地把花扔了。
還真是啊?
師父請她幫忙只是想追求心上人啊?!
好吧,師父十八歲了,可能正是思春的時候?
他們要是成了,以後會怎麼樣呢?師父會不會再也沒空教她了?
那可不行!
她不能讓子萱把師父搶走!
正想著,卻見子萱捧著師父的臉,摸了兩下,然後就抱上去了。
!!!
這麼主動???
她正想大喝一聲讓子萱放開她師父,結果嘴巴剛一張開,就看到師父抬起手,輕輕摟住了子萱的背。
……
懷玉悶悶地背過身,蹲在地上撿了一根樹枝,正地上胡亂寫寫畫畫。
她虧大發了。
從此師父就不再只屬於她了。她還多了一個師娘,這個師娘會不會用長輩的身份要求她不準和怡妃抬杠呢?
胡思亂想了不知多久,背後隱約響起了腳步聲,她停下手中的動作,定睛一看自己畫的歪七扭八的一堆大王八,趕緊揮舞著枯枝把它們給毀屍滅跡了,這才丟掉樹枝拍拍手站起來,迴轉過身。
師父和子萱已經走到她跟前,兩人都眼眶微紅,但卻面色紅潤,明顯是遇見好事的那種精神煥發。
子萱率先開口:「拜謝公主殿下,把子茗帶到我身邊——」
一邊說著一邊提著裙子要跪,懷玉連忙跳開一步,開什麼玩笑,她敢受師娘的跪嗎?
「喬先生,你把她拉起來……」話音未落,卻見喬子茗也作勢要跪,懷玉嚇壞了,天地君親師,她可是正經奉了拜師茶的,受了師父的跪,她豈不是要遭天譴?
她連忙撲過去一把抱住師父的大腿,坐在地上說:「孟子萱你給我起來,不許跪!」
……
懷玉回黎心閣后,看到主殿的案几上擺了許多形形色色的盒子,是各宮娘娘給她送來的生辰禮,尤喜拿出一個長盒子說是太子殿下送來的,原本想親自交到懷玉手上,但等了許久都不見她回來,於是殿下就放下禮盒先走了。
懷玉打開盒子一看,是一柄翡翠玉如意,做工細緻,觸手潤和,最重要的是寓意好,承佑哥哥每年送她的東西都是這種好寓意的物件。她微微而笑,將它放回盒子里:「知道了,改天我好好謝謝承佑哥哥。收起來吧。」
尤喜又拿來一個小盒子,說:「公主殿下,這是三皇子殿下差人送來的東西。」
懷玉眉頭一皺,將盒子抓過來,坐在案几旁打量了一番,然後掀開蓋子。
是一對銀釵。
她拿出來仔細一瞧,釵頭上綴著兩朵花,三片花瓣成「品」字,環狀包裹著精細的花蕊,沒有葉子。
這是什麼花?
她看半天也沒看出來,將銀釵扔回盒子里,擺擺手讓宮女將它收起來壓箱底。
天黑之前,父皇的賀禮終於到了。
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安德暘親自過來奉上賀禮,還帶來口諭,說要公主殿下親自打開看看,黎心閣跪倒一片,懷玉跪著聽完口諭,行了稽首禮,這才接過禮盒。
她打開手上的絳紫琉璃盒,毫無意外,看到裡面整齊地列著三排珠子,底下墊著軟綿綿的絲織品。
又是九顆夜明珠。
這回是淡淡的橙紅色。
她伸手輕撫一下,暗暗繃緊了神經,抬頭面色如常道:「有勞安公公了。」尤喜照例走上前,塞給安德暘一錠金子,安德暘笑著與公主寒暄幾句客套話,便領著一行人離開了。
懷玉坐回案几旁,扶著額頭緊閉雙眼,咬牙忍了忍,擺手讓一屋子人全部退下。尤喜連忙讓大家出去,自己走在最後,踏出殿門前擔憂地回頭看了看,悄悄嘆了口氣,為公主關上了門。
殿內回歸一片空蕩蕩的寂靜,懷玉睜開眼睛,盯著手肘邊的琉璃盒許久,抬手抓起其中兩顆夜明珠,攥在手中,發狠地盯著它們。
晴妃的死是個騙局。
晴妃的墓葬地也是糊弄她的。
每年送她九顆夜明珠,年年不變,連敷衍都不捨得下心思。
父皇,究竟有多討厭她?
懷玉怒火中燒,使勁將手中的兩顆夜明珠砸向地板,夜明珠砸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骨碌碌滾著滾到了屏風旁,毫髮無損。
她看了更氣了,兩手抓起剩下的夜明珠全部砸了,又抬腳想踹翻案幾以解心中的怒氣,不料案幾被她踹了之後紋絲不動,反而把她自己的腳尖給磕到了,她痛得眼淚都飈出來了,硬是忍著不出聲,不讓外面的人聽見。
發泄完了,她看著地毯上散落的夜明珠呆了一會兒,抹抹眼淚,端著琉璃盒走過去跪著將它們一一撿起來,有一顆怎麼也找不著,她跪在地上搜尋老半天,終於在牆邊的博古架下摸到了它。
她捧著夜明珠小心地抹了抹,眼裡起霧,滴了一滴水珠下來,碎落在手中碩大的珠面上。
這回不是因為腳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