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1 章 第 311 章

第 311 章 第 311 章

「我有個朋友,也有過你這種情況。」她笑了起來,「我認識很多你這樣的孩子,被大眾盯著,好像做什麼都是錯的,身上總有種過分的緊張,還以為自己完全不受外界影響,」

顧夜歌的神色沒什麼變化,但寧夜清注意到,她的背稍微鬆懈了那麼一點兒。

「夜歌,我不確定你有沒有意識到一件事。」寧夜清說,「如果你做什麼都會被惡意解讀,那麼其實你做什麼都可以①。」

她攤了攤手,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我們無法左右輿論,但我們至少可以讓自己不受影響。」

顧夜歌配合地笑了一笑。

寧夜清心頭有點喟嘆,「有些時候,一些惡劣的性格其實更能夠保護你……說回正題吧,夜歌,如果你無法代入角色,那麼你有沒有考慮過,用完全理性的思維,通過縝密的設計與豐富細節,來塑造角色呢?」

顧夜歌怔了一怔,遲疑道:「……理性的思維?」

那是什麼?

「夜歌,你是完全天賦型的演員,我看過你的電影,你在《紅夜》中的風采,足以令億萬人傾倒。」寧夜清毫不吝嗇讚美,「很多說,在電影里的你,和舞台上作為明星作為……愛豆的你,彷彿不是一個人。我不這麼認為,你天生擁有異於常人的氣場與令人矚目的獨特風格,正是這種與生俱來的特性,讓你無論是在鏡頭下,還是在舞台上,都異常的吸引眼球——儘管有時候並不完全是好的方面。」

「《黃金台》選擇你,也正是看重了你身上這種獨一無二的特性。」

在聽到第二句話時,顧夜歌無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些極其糟糕的事情,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很長一段時間裡,她極其厭惡,甚至恐懼「被眾人矚目」。

「但是——」大概是覺得鋪墊做得差不多了,寧夜清的語調沉了下來,她看了顧夜歌一眼,「你的個人意識太強了,夜歌,這其實也是一種自戀。」

顧夜歌心中愕然。

她按捺住想反駁的衝動,輕聲說:「您方便說得更具體一些嗎?」

「這一切說起來可太矛盾了,自憐自憐,是文藝工作者必然存在的問題,他們選中你飾演南月河,正是看重了你的一些特性,可也是這種特性,阻礙了你更好地駕馭這個角色。」寧夜清輕聲說,「當我們在談表演時,我們在談什麼?」

天賦?感悟能力?靈性?那當然是必要的先天條件,顧夜歌在這些方面並不弱。

但——

「天賦型演員的通病,總想讓自己融入角色,用自己的魅力,讓角色更加動人心魄、真實立體、靈氣逼人。他們把自己的一小部分靈魂融進了角色,用『自己』來豐滿角色,成就影史上無法模仿的經典表演。」寧夜清垂下眼帘,語氣淡淡,「但這種表演,沒有『技』。」

「在今時今日,提到『匠氣』『技藝』,總有許多人覺得俗,不如靈氣難得,但作為一個演員,如果你想要自己的演藝生涯長久,對『技』的打磨,必不可少。」

顧夜歌靜靜聆聽,若有所思。

「你應該是上過不少表演課了,但林子萱給你上的課,是定向塑造,是為了將你變得更像她心目中的暗雪,而你成名之後上的那些小課,是教你如何適應鏡頭,如何讓自己在鏡頭前控制肌肉,讓表情得體又自然,不會五官亂飛……這些課都沒有問題,但你還是缺少了系統化的專業表演學習。」

「你的表演,沒有邏輯完善合理的設計。角色情感的起承轉合,表達情緒的小動作……這些你統統都沒有設計。」

「或許你有這個意識,有努力地去塑造,但你自己積累與練習不夠,表現不出來。」

有的演員演戲,是把自己代入角色,讓自己成為她,讓自己相信這一切,像是一場與靈魂有關的獻祭。

有的演員演戲,卻更像傀儡師,經過縝密的思考與準備,用豐富而落到實處的細節設計來塑造角色,理性而冷靜。

這兩種表演絕無優劣之分,甚至前者更容易塑造出魅力過人的角色,更容易受到觀眾的喜愛,更容易讓人覺得老天賞飯吃。

但——

「夜歌,靠把自己代入角色,局限性太大了。」

「你演再多角色,本質上也還是在演自己。」

「遇到與你契合的角色、作品,你可以發揮魅力,可以互相成就,但一旦作品的風格和你不搭,你就成了作品中的敗筆。」

「即便是你幸運地遇到了適合的絕色,但純粹感性的表演,風險太大,你的表現會起伏不定。林子萱可以一場一場慢慢地磨,那是因為當時她和你都是無名之輩,沒有資方和市場的壓力。」

「我並不是讓你放棄第一種表演方式。你得學會把兩種方式結合起來,兩條腿走路,才能走得長遠。」

顧夜歌久久未語。

半晌,她開口,「您知道嗎,其實您說的,我之前都有從書上看到,但是……」她歪了歪頭,露出思考的神情,「我之前完全沒有想起這一點。」

寧夜清微微挑眉。

「所以……」她有些不確定地道,「我現在應該繼續去上表演課嗎?」

「我不知道。」寧夜清聳了聳肩,「我只是提出我的看法。」

頓了一頓,寧夜清又說,「但,你知道嗎,在我們談話之前,我確實憂慮過。」

「?」顧夜歌抬頭望她。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完全不接受,如果你覺得我是個奇怪又自以為是的大媽……」她做了個鬼臉,「哦,你懂的,很多年輕人吶。」

她的話語與神情太有對比喜感,顧夜歌笑了起來。

「但我們還得解決一個問題。」寧夜清說,「所以,你還是無法理解,南月河為什麼會嫉妒其他女性?」

顧夜歌躊躇起來:「我只是覺得……這似乎沒有什麼道理。」

寧夜清挑眉,似乎在等她說下去。

顧夜歌想了想,道:「她和其他女性並不存在利益紛爭,也並非競爭關係……除了太子之外,她也並不喜歡其他男性,我甚至覺得她其實都沒有真正喜歡過太子……」

她完全沒有理由,陷入惡俗而毫無意義的雌竟之中。

寧夜清笑了一笑,悠然道:「夜歌,競爭關係是無處不在的。」

「還記得《紅樓夢》中,僕婦給黛玉送珠花的那一段嗎?價值等同的東西,在深宅大院之中,都要醋一醋挑選的先後順序。」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女子之間的競爭,在很多時候,是和男性完全無關的。人是一種群體動物,生活中處處都是等級順序,人情冷暖,又有幾人不在乎?」

顧夜歌沉默了一會兒:「可是這些毫無意義。」

嫉妒長姐,對女主敵意,只會消磨她的心智,消耗她內心的能量,甚至讓她得罪人,把路越走越窄。

「可是人性就是如此,這世上大多數事情都毫無意義。」寧夜清的聲音很涼,她笑了一聲,「夜歌,我知道你的問題在哪裡了,你在害怕。」

夜歌驀然一驚,肌肉下意識地繃緊,她失笑:「我有什麼可怕的。」

寧夜清卻沒有笑,她淡淡道:「這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夜歌,你在抵抗真實的人性,這是源於偶像包袱嗎?還是你對自己的要求過高,以至於對這些有種過度的神經敏感?」

「我沒有。」她飛快地說了一句,然後又垂下眼帘,若有所思,「我只是在抗拒,一些……像泥濘一樣的東西,我厭惡那樣的情緒泥潭,沒完沒了又毫無意義地彼此消耗,彷彿惡行循環的故事。」

「無法正視人性的陰暗面,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寧夜清聲音悠然,她抬首望向很遠的地方,「要知道,女性也是人,也有極其醜陋自私的一面。」

「如果你不能正視角色的狹隘、膚淺、愚蠢、醜陋、貪婪,你又如何能說自己了解真實的她們?」

顧夜歌沉默了下來。

她不確定寧夜清對前段時間的輿論風暴了解多少,更不確定對方的態度是什麼。

先前輕鬆的氛圍似乎蕩然無存,她控制不住地去想,她的用意是什麼呢?

然而在這一刻,彷彿一個閥門忽然打開,她的意識忽然自自身的視角抽離,她忽然一驚。

一切彷彿豁然開朗,剎那間醍醐灌頂,七竅清明。

她看見了一個真實的女孩,自她自己的狹隘與敏感。

敏感。

敏感的少女,永遠能察覺到周圍人最輕微的惡意,並將之放大十倍。

她當然清楚她們並沒有做什麼錯事。

可她自出生便身負層層桎梏,情緒總是需要一個宣洩口。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逆天改命的能力,總能正確地選擇那條既對且善的路徑。

真實的世界中,更為常見的,恰恰是那種「擰巴」的狀態,可悲又可憎。

南月河並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角色,她不是《基督山伯爵》中的對中年主角情深不壽的美貌女奴,作為一個榮光,點綴男人的美滿。

她是一個不斷地掙扎,但最終還是將自己活成了眾人眼中的笑話的人物。

不光鮮,卻如此鮮活。

顧夜歌難以言述自己此時的感受,道理都是極其簡單的,她早就聽過、看過無數遍,可那一瞬間的頓悟如此奇妙,她好像突然看見了過去從未看見的世界。

好像一瞬間打破了某種局限與桎梏。

寧夜清訝異地望著身邊的女孩,她看起來非常奇怪——肢體不自然地僵停著,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雙眼亮得驚人,卻沒有對焦,身體無意識地極輕微地顫慄,沉重的呼吸宣告著這具軀體的高速運轉。

她的神色簡直像是在虛空中忽然發現了一個芥子世界。

頃刻間寧夜清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可她仍然感覺難以置信,這樣毫無掩飾地、渾然忘我、赤.裸熱烈的「頓悟」,居然會發生在顧夜歌身上?

流量藝人不應該時時刻刻做好表情管理,面對鏡頭時時刻刻保持理性嗎?

即便她對顧夜歌沒什麼偏見,但此刻也不僅駭然。

這評價無關好壞,渾然忘我的性格往往不壽、過剛易折,她只是覺得這一切都十分地不合理。

可還不待她措好詞,對方已經霍然起身。

寧夜清定睛一望,她居然是直接去找導演了??

她本能地覺得顧夜歌現在這個狀態容易出事,想起身攔住,可還沒站起來,啪地一聲,速寫本下的一個筆記本掉落。

寧夜清俯身撿起,目光無意間瞥到其中內容,不覺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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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位影后[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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