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軍裝換工作

第二天，姜暮夏借著生病光明正大地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剛坐在灶間喝完一碗碴子粥，就見院里來人了。

「小姜知青，身體好些了伐？」

來人穿著一件藍花土布做的小褂子，長得瘦高瘦高，臉上雖然長了不少皺紋，但還依稀看得出年輕時的美貌。

姜暮夏放下碗筷，立刻迎了出來，「您是？」

趙麗華笑了，「哦，我是你們大隊長的媳婦兒，你叫我一聲趙嬸就行，他不放心你的身子，讓我過來照看照看。」

「謝謝大隊長關心，也麻煩嬸子了，其實我身體沒什麼大礙，都是些老毛病了，養養就行！」

「只是一想到因為這毛病耽誤上工，我這心裡頭就不舒服！」

姜暮夏一邊說得大義凜然，一邊拉著趙大娘把她往屋裡帶。

如果，她原著內容沒記錯的話，這位趙大娘的閨女是南湖大隊第一個嫁進縣城當工人的，而她出嫁前是在村小當老師的，算算日子，就快出嫁了。

趙麗華連忙笑著勸解，「你這小同志思想覺悟可真高，不過倒也不必有這麼重的心裡負擔，終歸還是身子要緊。」

「我明白，謝謝嬸子。」

「您看，您來看我，我這兒也沒什麼東西好招待您的。」

姜暮夏胡亂地在行李箱里翻來覆去，最後掏出一包「萬年青」的蔥油餅乾塞到趙嬸面前，與此同時，三張布票一不小心從行李箱里抖落出來，落在了趙嬸腳邊。

「咦，這是？」

趙麗華彎下腰，從地上撿起布票，還沒來得急細瞧，便被姜暮夏接了去。

「哦，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就是幾張布票而已。」

布票還不重要！

趙嬸驚了，臉上表情青了紫了白了一變再變。

姜暮夏權當沒看見，抬出她剛去不久的「爹爹」自顧自地接著往下編。

「我爹爹是紅星布廠的工程師，家裡攢的布票多得都穿不完，以前每個月我都要做條小裙子！」

「不過，來了這兒我才明白，衣服不是為了好看的，實用才是正經。」

「建設農村不需要花花綠綠的新裙子，那個不好乾活，得穿集結了廣大人民群眾智慧的土布才行，這布耐磨損，幹活時更放得開手腳。」

趙嬸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這倒是的，我們鄉下人自己織的老土布確實要比城裡人穿的棉布，還有那的……什麼涼的要來得結實。」

不結實點也不行啊，一年到頭就織那幾尺布，別說做新衣了，打補丁都不夠用。

像他們家的情況在這南湖大隊都算好的了，不少人家窮得只能先把土布挪給媳婦閨女穿，家裡的老漢和小子就用尿素袋子隨便剪幾個窟窿當褂子對付著。

「沒錯，所以我決定了，明天我就寫信讓爹爹別再寄布過來，以後我都不做新裙子了，我要穿土布做的衣服，好好建設農村，爭取早日融入集體。」

姜暮夏雙眼亮晶晶地望著趙嬸，義正言辭地宣誓。

「真是個懂事的好丫頭啊！」

趙嬸昧著良心地誇了一句，實際上心裡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土布再好還能比得過國營商店裡正兒八經賣的洋布，不然的話，為啥她們老農民穿著土布進城要遭城裡人笑話。

她老了，還能進幾回城啊，也無所謂那些城裡人會不會笑話她，可她閨女不行啊，嫁進縣城算是燒了高香的，家裡幫扶不上，如果自個兒再沒幾件好衣服撐門面，這婆婆嫂嫂小姑子，哪個能瞧得起她。

雖說結婚前男方會給買身衣服，可也不能盡穿這一身啊。

趙麗華咬著嘴唇猶豫來猶豫去，最終為了閨女還是開了口。

「小姜同志，嬸子有件事兒想求你幫個忙。」

「什麼求不求的，有什麼事兒，嬸子您儘管提，只要我能幫得上忙我一定幫您！」

雖然姜暮夏對她接下來會說的話早就猜的八九不離十，但依舊裝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聽完后還非常贊同地點了點頭。

「趙嬸，您想得是一點都沒錯。」

「很多城裡人，吃慣了商品糧自視甚高，那打骨子裡就是看不起農村人的，嫌棄他們行為粗鄙，打扮老土！」

「可實際上呢，他們還有很多東西要向廣大貧下中農學習，實在沒啥可傲氣的！」

「他們真那麼想！」

趙麗華可不懂啥學不學習的，她只關心姜暮夏說的那前半句，聽完后瞬間更焦慮了，彷彿眼前已經出現將來閨女在婆家被歧視，受壓迫的場景。

「當然啦，以前我家隔壁院里住的那戶，媳婦就是鄉下來的，天天在家被老婆婆折磨，她男人屁都不敢放一個，可慘了。」

姜暮夏睜著眼睛說起瞎話來也是六六的，聲情並茂地把趙嬸嚇得夠嗆。

「您猜那老婆婆為啥會那麼看不慣她兒媳？」

趙嬸遲疑道，「為啥啊，沒給她生個大金孫？」

「哪能啊，那媳婦肚子可爭氣了，三年抱倆，還都是男孩！」

「她老婆婆之所以瞧不起她，為的就是她結婚時沒能穿上一件綠軍裝，讓她丟了面，每回吵吵都要把這拿來說事兒，你說可不可恨？」

說起這個時，姜暮夏義憤填膺，而趙嬸則是心都被她嚇得涼了半截，原來沒件好嫁衣遠比她之前想得還要嚴重。

「小姜知青你快別說了，我閨女她婆婆瞧著性子溫和，應該不是那樣人。」

「只是那布的事兒你能不能再想想辦法，幫嬸子一把。」

「嬸子都開口了，這個忙我當然是要幫的。」

姜暮夏想也不想地就一口答應了，可那頭趙嬸的眉頭卻依舊沒有鬆開。

「小姜知青，我知道你爹爹是布廠的大領導，要不你讓他也幫幫忙，看能不能再弄一件女式的仿.軍.裝出來？」

「你放心，缺的票我用錢墊，一定會一分不少地付給你。」

可真是感天動地的拳拳愛女心啊！

姜暮夏在心裡暗暗咂了兩聲后，面上卻露出一副躊躇彷徨的模樣來。

「趙嬸，我也不瞞你了，其實我這兒就有一件綠色卡其布的仿.軍.裝。」

「只是這衣服是爹爹讓我在恰當的時機「送禮」用的，他覺得我身體虛弱，不適合干農活，想讓我能換份兒輕勞力的活兒。」

「可您放心，我不這麼認為，生命在於鍛煉，更何況我來這兒下鄉就是為了向貧下中農好好學習的，怎麼還能任意挑選工作呢，這不是對不起組織，對不起.黨嘛！」

「不不不，小姜知青，這點你就說錯了，我覺得你該聽你爹爹的。」

趙麗華一聽姜暮夏身邊居然就有一件綠軍裝，哪裡還能放過。

「就像人這十指有長有短一樣，人也各有所長，只有在適合自己的崗位上，才能最大限度的發光發熱。」

「你看你身體弱，適應不了田裡的重勞力活兒，萬一隔三差五地要暈倒，那不是反拖累了大傢伙進度嗎？」

趙麗華飛快地在腦海里把南湖大隊的所有工種都琢磨了一圈，很快就把注意點放在了自己閨女現在干著的活兒身上。

「聽我家老馬說，你來這兒下鄉還給大隊里娃娃帶了不少書呢，你有沒有興趣去村小教書？」

「我能去教書！」

聞言，姜暮夏驚喜極了，眼神都亮了不少，撲過去一把握住了趙嬸的手。

「怎麼不行，我閨女下個月就要出嫁了，你正好能去頂上這個缺！」

左右這村裡除了其他知青，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高中生來，這份工也不能爛在手裡，交給小姜好歹還能換件綠軍服。

趙麗華是越想越覺著值。

五分鐘后，姜暮夏把鬼鬼祟祟，手裡還抱著一個破布袋的趙嬸送出了知青點。

昨天剛預謀著換份工，今天工作就從天而降了，她莫不是老天爺的親閨女吧！

中午的下工時間是十一點半，在這兒之前，姜暮夏特地燒了一大鍋的涼茶晾涼了灌在大茶缸里。

「小姜同志，你怎麼不好好再歇歇，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

鄭月萍喝了口涼茶后，皺起眉頭，用不贊同的目光看著姜暮夏。

「這都不懂，有些人就是愛裝唄！」

蘇煙頂著張大紅臉，故意從姜暮夏身邊撞過，哪料她脆弱得跟枝柳條似的，一碰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