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7章
夕陽沉入了地平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花廳各處已經點起了燭火，大廳的人與物在燭火的氤氳下顯得溫暖又模糊。
李格格自覺受了氣，便不再主動找李清晞搭話，宋格格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李清晞對此自是求之不得。大阿哥、二格格和三阿哥被各自的奶嬤嬤帶來給李清晞行過禮后，又被各自帶去了偏廳。
有小太監來報說胤禛已朝著花廳來了，李清晞便領著李格格、宋格格還有幾個孩子朝門口迎去。
胤禛穿了件藍色暗花緞常服袍，在不甚明亮的燭火下，打眼望去，錦緞上的暗花幾乎不能被人察覺。
不過自開始修鍊以來，李清晞的眼睛已經越來越利，她很輕易便發現了那暗紋。記得她頭一次看到這麼精美的布料時還曾感嘆過凡人的手段，她遇到的人哪個不是穿著花色簡單的法衣？
待胤禛叫了起，眾人都落座后，李格格率先開口說道:「主子爺，那奴才這去就吩咐人擺膳吧！」胤禛看了眼李格格，想起如今是李氏掌家，便開口道:「去吧。」李格格便打發了人去廚房叫膳。
在李清晞領著眾人去門口迎胤禛的時候，正廳里已擺好了兩張八仙桌，一張擺在了中間，自是給胤禛他們用的，還有一張擺在了旁邊，則是給孩子們用的，桌子上也擺上了各色茶點。後院的廚房離花廳並不近，待膳食擺好，還要好一會兒。
胤禛和李清晞自是坐在了上首，宋格格坐在了李清晞的下首，李格格則坐在了胤禛的下首。
李清晞看眾人都坐好了，便開口道:「爺，今兒是您的生辰，這是我給您準備的壽禮。」說完，暖雪便打開了從小丫鬟手裡拿來的一個長條兒狀的木盒子，裡面是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黑色暗金緞邊兒的常服棉袍。
「你有心了。」胤禛說道，蘇培盛便從暖雪手裡把木盒子接了過來交給了下面的小太監。胤禛知道烏拉那拉氏每年的生辰禮基本上都是一件常服袍子，因為她針線上的功夫能做一件不需要圖案紋飾的袍子已經頂天了。
李格格見胤禛收下了李清晞的壽禮，便指著青雨手裡捧著的木盒子道:「爺，奴才給您準備了一條常服帶。」說完便拿了出來，雙手分別抓著兩頭兒展示給胤禛看。
這是一條藍色緞面兒的腰帶，似是與胤禛身上穿的是同一種料子，腰帶上綉著同色的勾蓮紋，紋路流暢精美，腰帶上鑲飾了三塊白玉方形帶版，帶版上雕刻了象徵著福壽三多的石榴、佛手和桃實，左右帶版下各掛著一個白玉環，環上各系一條湖色佩帉。整條腰帶顯得素雅又精緻。
「爺，這腰帶上的蓮紋是奴才自己繡的。這白玉是您以前賞給奴才的，奴才找人給刻了。」李格格邊展示給胤禛看，邊說著這腰帶的來歷，「二格格，把你給你阿瑪繡的荷包拿上來。」二格格早就被紅梅帶過來，站在了李格格身旁。
二格格聞言便拿出了自己繡的兩個荷包。二格格才開始學針線，石青色的荷包繡得馬馬虎虎，只有簡單的象徵著多壽的桃實紋。
「爺，這是二格格給您繡的荷包，不如讓二格格親自給您繫上如何？」李格格又道。
「茉雅奇，把你繡的荷包系在你額娘繡的腰帶上吧。」胤禛知道李氏其實是想把腰帶給自己繫上，但他並不想如了她的意，於是提了個折中的辦法，「回頭，阿瑪會連你額娘的腰帶一起繫上。」胤禛緩聲對二格格說道。
顯然，胤禛對這兩件生辰禮很滿意，本就微微上翹的唇角因為顯露的笑意而更加的明顯，也緩和了面上嚴肅的表情，之後胤禛的面龐都一直處於放鬆的狀態，微上翹的唇角使他的笑意若隱若現。
蘇培盛收了李格格禮后，宋格格也送出了自己準備的壽禮，是一雙黑色的棉靴，做工精緻，綉案精美，只是用料普通，比李格格的白玉腰帶就遜色多了。
胤禛道了句「你有心了」，小太監便把棉靴收起來了。
獻禮的時候，桌上便漸漸擺滿了菜肴。胤禛拿起筷子夾了第一口，眾人便開始用膳了。李格格佔了地利之便，時刻注意著胤禛，不時的給他布膳，自己卻沒吃幾口，在請示了胤禛之後，又叫上了說書的女先生，孩子們看著表演也不時的發出笑聲，整個廳堂里才算有了點兒慶生的熱鬧勁兒。
李清晞把壽禮送出去后就沒再開口說話了。她知道按理她應該給胤禛布膳的，不過她看李格格把所有的活兒都幹了，她也樂得清閑。
桌子上大部分半都是牛肉、羊肉這些葷菜，素菜都是白菜、蘿蔔、豆腐一類的，然而李清晞這半個月以來吃的都是這類的素菜，即便做出花兒來，也有點兒膩味了，可是為了自己的修鍊卻又不得不繼續吃下去。每到這個時候她都巴望著春天快點來。
「宋氏，你自己吃吧，不用給我布菜了。」李清晞見宋格格給自己夾了好些肉菜到自己的盤子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是，奴才省的了。」宋格格應聲道。
胤禛往這邊看了一眼，正好瞧見李清晞把已經空了的飯碗遞給了伺候用膳的小丫鬟。之前在德妃娘娘那兒他已經意識到烏拉那拉氏的食量變大了，今天總算是直觀感受到了。到筵席快結束時，胤禛注意到烏拉那拉氏總共添了三碗飯，期間喝了兩碗湯，桌子上為數不多的幾個素菜基本上都被她吃完了，葷菜基本沒動，這食量跟自己比起來都不遑多讓。不過現在他才看到李清晞添第一碗罷了。
胤禛又不自覺的看了眼李氏，發現她碗里的飯基本還沒有動。
李清晞一邊吃飯，一邊看著前面的說書先生精神抖擻的說著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她沒想到凡人心裡的神仙是這樣的，還把他們編成了故事。
靈界也有這樣天生天長的靈物，不過能夠開啟靈智踏入仙途的只有極少數，絕大多數在還沒有完全開啟靈智的時候就被人抓去或是吞服或是煉丹了。這隻由石靈幻化出來的猴子能夠拜得師父修得法術，是十分幸運的。
不過對於這隻實力高強性格率真的猴子，李清晞倒有幾分欣賞和喜愛，而且她還是頭一次知道有說書先生這樣的人。看著她說完便退下去了，李清晞還有幾分意猶未盡。
「爺，下次擺宴的時候，還請剛才那個女人來說書成嗎？」李清晞也吃飽喝足了，她放下碗筷，轉頭對胤禛說。
「你喜歡這個說書先生？」看著這雙明亮的眼睛，胤禛不知不覺就問出了口，因為他以前可沒見烏拉那拉氏對說書感興趣過。
「不是，我喜歡她說的故事。」李清晞不自覺的笑了笑，「我喜歡故事裡的孫悟空。」天生天長的靈物誰不喜歡呢？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她的笑容不自覺變得更盛，就像平靜的水面落進了一顆石子，激起的漣漪逐漸向著更遠處盪去。
「這個故事以前擺宴的時候就聽過。」胤禛心裡微感奇怪，便直接問道:「你不記得了？」
李清晞的笑容頓了一下，想了想便開口道:「爺，我實話告訴您吧，其實自我上次生病醒過來后，有一些事情我都忘記了。這個故事我就不記得了。」
「忘記了？」胤禛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府醫怎麼沒跟我提這件事兒？」胤禛皺了皺著眉頭，雖然他知道有這種病，但顯然他是頭一次在現實中遇到。
「我只是忘記了一些小事，對身體沒有影響，也沒妨礙平日的生活，所以就沒跟府醫提這事兒。」李清晞說道。
「那就好。」胤禛聽李清晞說對她身體沒有影響，就把這件事兒放下了。
「那下次擺宴還能繼續說這個故事嗎？」李清晞還是對剛才的故事念念不忘。
「可以。」胤禛發現烏拉那拉氏還挺執著的，說完便站了起來，「都散了吧。」說完便率先出了花廳朝前院去了。
胤禛本打算去李格格那兒過夜的，畢竟今天李氏挺讓他滿意的，但乍聞李清晞失憶的事兒可能還是對他造成了影響，所以便頭也不回的走了，沒注意到李格格望著他幽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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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正院，李清晞梳洗完后靠在床頭，心裡久違的感到了幾分輕鬆。
她覺得，有關烏拉那拉氏的所有事情就算她去「問」暖雪了，暖雪也不可能每件事情都記得，她也不可能每件事都提前去「問」暖雪，她能從暖雪那知道的都是一些大事。
就拿今天晚宴上的這件事來說，李清晞不可能提前「問」暖雪烏拉那拉氏聽沒聽過大鬧天宮的故事，因為這故事她也是到今天才知道的，暖雪也不可能在她聽故事的時候提醒她「這個故事你以前就聽過了，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喜愛」，所以她表現出烏拉那拉氏沒聽過這個故事的樣子自然會讓人覺得奇怪。
但是李清晞不可能因為怕露餡兒就不表現出自己的喜好，如今半真半假的跟胤禛說了自己沒有記憶的事兒，一方面減少了自己以後露餡兒的可能，另一方面也為自己以後要做的事情找個說辭。
況且李清晞做不到一直都以烏拉那拉氏的樣子生活。想她本是靈界實力高強的仙子，如今雖然為了保護自己恢復實力，可以按部就班的做另一個人，但這並不代表她心裡不憋屈。
如今說出來了，就像是把時刻懸在自己頭上的那把劍給拿了下來，李清晞覺得這是自己成為了烏拉那拉氏后最輕鬆的一天，於是躺在床上她很快便陷入了黑沉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