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靈堂前,陳修潔手摸下巴,滿意地點頭。
看來系統是用了心的。
棺材是極為尋常的料子,安置在同樣潦草的靈堂里,可見死者家人的敷衍。
唯一亮眼的是躺在棺材里的人。
面容文靜秀氣,卻並不顯陰柔,透著的是一股長久沉浸在書卷里的文人特有的氣息。
系統適時傳來這書生的生平。
老來子,自幼讀書,先失父,后失母,遭哥嫂打壓,偏居陋室守孝讀書,數月前出孝,參加科舉,名列前茅,得秀才功名,年僅十八。
十八歲的秀才,春風得意不過月余,便躺在了簡陋的棺材里,無人守靈,任誰都得說一聲可憐。
陳修潔沒想那麼多,原主身份是不錯,但他沒打算用,他滿意的也只是原主的外表。
年輕,好看。
只要不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亦或者挺著大肚子的油膩男,他就心滿意足了。
雖知道裡面已經沒人了,但陳修潔還是對著書生拜了一拜,這才飄到棺材上方,仰面躺下。
再睜眼,入目是腐朽的房梁,陳修潔抬手——抬不起來。
「系統!」他急了,還有些慌亂。
畢竟在生前,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二十來歲的青年,簡短一生普普通通,平平順順,最大的挫折也不過是被疲勞駕駛的司機追尾,導致一命嗚呼。
他飄在原地,看著警察封鎖現場,看著自己的遺體被急救車拉走,從天亮等到天黑,無人來理會他,只有一個自稱系統的神秘聲音。
系統誘惑他簽訂契約,相互綁定,陳修潔沒有理會,他不以為這是什麼機緣,人死之後,當入輪迴,他一心想入輪迴,不想理什麼幺蛾子。
系統不肯,它與總部失聯,沒了總部主神的力量幫助,眼下屬於非法入侵,可行動範圍內僅有陳修潔一個既符合資質又已死亡的,不綁定他綁定誰。
為博一把,系統接連讓步,把最開始的要求一再削減,到最後,不僅同意讓陳修潔簽訂以往只有虛空大能才能簽訂的遊玩模式合約,甚至還答應只要陳修潔不願意繼續下去可以隨時送他去輪迴。
卑微到不能再卑微了,陳修潔才勉強答應一試。
於是陳修潔就被帶到了這裡,但眼下又是個什麼情況。
為什麼他動不了了!
被困在哪哪都不合適的狹小地方,陳修潔喘不過氣,又脫不開身,滋味著實難受。
系統也懵了一瞬,隨即才意識到不對,這是遊玩模式,忙與陳修潔解釋:「這是正常的排斥,宿主沉下心適應,很快就好。」
這個過程系統能幫的極有限,遊玩模式是專為一些想體驗不同劇情的虛空大能研發的,系統的能力被限制了大半,只留下極少數的娛樂和輔助功能,這其中並不包括適應身體——虛空大能又哪裡需要這一點幫助。
只是這就苦了陳修潔,誰又能想到有一天會有普通凡人綁定了遊玩模式。
而若是尋常的合作模式,幫助宿主完美適應身體正是系統的義務。
月上中天,風聲嗚咽,陳修潔終於從棺材里坐了起來。
但這已經是極限了,他稍一用力——啪!
陳修潔回頭,書生毫無生機的軀體躺在棺材里。
「!」
他從書生的身體里出來了。
「系統!」陳修潔咬牙,沒好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
他倒沒像之前一樣一言不合就要去輪迴,只從系統傳來的寥寥數語中,陳修潔就判斷出這是一個新的世界。
異界風情近在眼前,他無法抵擋這個誘惑。
系統倒還真給出了答案:「人雖死,怨難消,宿主如果能解了王敏才的怨氣,想必就能自由行動了。」
書生名喚王敏才,聰敏的敏,才華的才,可見父母的一腔愛子之心。
陳修潔並不想以原主的身份行事,這會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是一個小偷,儘管原主已死。
「沒有其他的辦法?」
「有,」系統小聲說:「慢慢熬。」
陳修潔:「……」
等於沒說。
他要是還在王敏才身體里,連動一動都難,稍不注意就能給人表演個當場暴斃,真等熬到自由行動,身體都能給下葬了。
系統不說話了,讓陳修潔自己選擇。
陳修潔不死心地躺下,抬手,抬腳,抬頭——噗,又出來了。
「淦!」
……
王大壯呼呼直睡,礙人眼的弟弟死了,又平白得了五十兩橫財,大孫子娶媳婦的銀子夠了,還能去縣城賭兩把,再沒比這更大的好事。
王大壯鼾聲如雷,媳婦田氏比之也不遑多讓,正美滋滋做著丈夫早死、兒孫滿堂的美夢,忽然間,一股涼意襲來,滿堂兒孫面容青白,嘴唇一開一合,語調整齊瘮人。
「田氏,你害我性命,我讓你斷子絕孫!」
這分明是她那早死的小叔子的聲音!
田氏駭得魂飛魄散。
滿堂兒孫眼眸殷紅,僵硬地朝她伸出手掌,異口同聲:「還我命來~」
飄忽陰森的聲音像是從九泉之下傳來,田氏再也端坐不住,從那張她羨慕許久的紅木大椅上跌坐下來,狼狽後退:「不是我不是我!」
正此時,王大壯的身影忽然出現,田氏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指著他大喊:「都是他!都是他的主意!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敢害人!」
滿堂兒孫扭動脖子,殷紅眼眸盯住王大壯。
「大兄!」
這一聲大兄真是咬牙切齒,蘊含無盡怨氣。
王大壯早一步已經歷了一番驚魂,情態不比田氏好上多少,聞得田氏指控,目眥欲裂:「婦人害我!」
滿堂兒孫朝他逼近,那其中甚至還有他的長子幼子,但此刻王大壯心中哪裡還有一絲溫情,只覺得是索命惡鬼。
「大兄為何害我?」
那聲音陰惻惻的,怨毒之情令人心顫。
王大壯手足冰涼,只知後退,口中慌亂辯解:「我沒害你,我沒想害你啊,是……是這婦人!對,是田氏,是田氏慫恿!她收了銀子,她收了銀子!」
有些人,做錯了事不願承認,便將錯處推給旁人。
王大壯越說越順暢,將恐懼之情化作對田氏的憤怒,看著田氏的目光彷彿殺父仇人,厲聲質問:「都是你這婦人,挑撥離間,害我兄弟失和!」
那聲音哈哈大笑,忽又變得陰沉,恨道:「大兄,是你害我。」
卻是渾然不理他的推卸。
王大壯慌亂之下跪在地上,扇了自己一巴掌又一巴掌,一把鼻涕一把淚:「小弟,是大兄的錯,沒管教好婆娘,你放心,回頭我就休了她,給你報仇,小弟,爹娘只生了咱們兩兄弟,大兄還得給爹娘掃墓上香,不能死啊!」
現世之中,王家夫妻床頭,陳修潔嫌惡地看了王大壯一眼。
為人子無孝,為人夫無義,為人兄無情。
王大壯這個人,堪稱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