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鴻蒙覺醒

咣當……

兩扇鋼化玻璃門，吱吱呀呀……地向主人述說著剛剛遭遇的暴力摧殘。

一個套著橙黃色馬甲的平頭小夥子，已經單手撐著前台櫃面輕巧的側翻后直接坐進了「調製椅」。

咯——吱——，金屬結構的椅子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音……

「老趙……老趙……鴻蒙17神經元外接智腦核心到了沒？」

「……到……了」一個帶著濃重的鼻音中年男子，一手撩開右側小隔間那寫著「閑人免進」的白色布簾，趿拉著拖鞋走了出來。

還順帶著在帘子上擦了兩把。然後又慢慢悠悠地將掛在肩上的白大褂套上。

「我說華子啊，你這大中午的不去派件，跑我這來換核心，你不掙錢了！」

「什麼華子…白樺，我叫白樺，挺直溜的小樹，被你說成了有害健康的香煙……。趕緊的……我這王者開黑四缺一就等我呢。」

說話間黃馬青年抬手將一個白色的圓形罩子，從座椅的靠背上方拉了過來直接扣在了頭上，同時將下方的固定托合緊。

那個叫老趙的先搖了搖那個白色罩子連接著工作台的萬向節連桿，又在上邊用曲起的指節敲了下。聽著還算清脆的迴音點了下頭嘀咕道：「結構連接還算緊密，不用維修了。」

一番忙碌準備完成後老趙對青年說道：「我開始更換了哈，別動了！這新型號的雖然性能提升不少，還帶著感知沉浸式功能，但是嬌貴得很，連接的時候可不敢有差錯，不然就會紊亂，嚴重的燒蝕也有可能。」

「還燒蝕、紊亂，會不會穿越啊，咋就不把我直接弄到別世界去，哈哈哈……那可好了，最好是，到時候先自製個加特林，誰不服滅誰，然後再來幾個美女像什麼甄姬，貂蟬啊大小喬啥的就挺好——啊……。」

沒等青年說完運轉的設備就打斷了他的嘮叨。

接連兩聲輕微的，咔嗒——咔嗒嗒——。

透過罩子能看到裡邊的小型機器臂，已經在白樺的後頸處，換上了一個銀白色圓鈕。只是兩人都沒注意到，在智腦連接的時候多了次異響。

「好了，換上了。叫你老實點，不聽，疼了吧。一天天的，不是玩遊戲就是跑出去瞎逛，還玩速拍（一種自媒體）極限健身，你這是等著出名呢？凈想好事，你說你怎麼也是個本科畢業的，不好好找個工作，尋思著多賺倆錢，娶個老婆生個娃啥地。非得當個黃馬小哥，將來等你老了看你咋整？」

中年人一邊幫白樺取下罩子，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

白樺站起身對著老趙的臉上一個長方形的線條印記瞄了一眼說道：「你說你啊，一個收款碼，愣是紋在腦門上，真是鑽錢眼裡了，弄得每次付錢都要看你這張老臉。惡不噁心啊！再說了，你倒是結婚生娃了。現在不也一個人過，妮妮都跟蘭姐走了哈……啊別動手！」

話沒說完白樺卻急忙一個翻身從前台越過，推開門跑了出去。

啪——什麼東西砸在了門上。聲音清脆，但是玻璃卻屁事沒有。中國玻璃果然質量過硬值得信賴。

身後傳來老趙的罵聲：「小兔崽子，都教你罵人別揭短了，我和你家老白是一輩人你個混蛋小子……」見到青年已經走遠后又小聲的嘆到「唉，都怪老白兩口子走地太早了，好好的一個娃子沒收沒管的。能長成這樣沒走岔路，也是不易了。」

戴上頭盔，系統檢測神經同步LV57%超過基準的LV40%。

距離認證的賽車手也只差了三個百分點。

白樺左眼看著導航圖，右眼盯著虛擬出來的王者……載入進度，心裡則在嘀咕著，「小哥有啥不好的，不用九九六也沒零零七。要不是整個社會都排斥全人工智慧，提倡能用人的盡量用人，這份自由的好工作早就被淘汰了。」

他全然沒注意到後頸處，那個新換的智腦核心上正有一個黑色旋窩悄然形成。

它無聲無息的旋轉並不急速。

但是那旋窩的深處卻如同黑洞一般在一絲絲的拉扯牽引著周圍的一切。就連光都化作液體般的線順延旋轉，向著那窩心流淌而去。

叮，一聲輕響，一個那熟悉的女聲響起「歡迎來到王者……」

也正在這個時候。那個連同智腦外殼的合金，都像液體一樣拉扯旋轉起來的漩渦。突然在白樺後腦漂出的一絲血紅的刺激下，急速的伸縮，然後消失。

而白樺也如同那智腦一樣在漩渦拉伸的瞬間被卷了進去。

原地只留下一輛小飛驢和那個帶著兩個長長兔耳朵的頭盔。

***

不知道過了多久。

恍惚中僅存的意識下白樺感覺是做了一個奇異的夢。

夢中他在飄逸著瑰麗光帶的通道中穿行。

與此同時他的肉體正在崩潰被解離消融，只是保留下來的靈魂卻沒有感到一絲的痛苦也沒有驚恐慌亂。

就在白樺的肉體只剩了一個頭骨的時候一個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氣泡侵入了個通道如同彈珠在四壁碰撞往複間將他的頭顱連同出竅般的靈魂包裹了進去。

這個包裹著他的氣泡似被分娩般擠出了這個通道從而掉落進了一條橫掛虛空滿是灰黑色水流的大河。

當氣泡落在水中時，周圍即刻出現了無數的浪花。想要把這個異類吞沒融合但是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

河水奔流裹挾著氣泡向前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其間曾有過數次彩色冰晶的撞機但是它都安然無恙。直到某一刻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漩渦將氣泡席捲而入。

***

又是許久后。

「我這是在哪裡？新智腦出故障了么？怎麼掃描不到景物了？而且好像也聽不到周圍街道上嘈雜的聲音了。」

「難道神經元損壞，影響到中樞神經的傳導了？」

「這下子事情有點大啊！」

似乎是終於清醒了的白樺，雖然對當前的局勢不甚明了，但倒是沒怎麼慌張。過往二十多年養成的觀念以及切身體會中認為以現在這醫療技術，白衣天使是真的有天使的本事。

完全能夠做到醫學上的「復活」。

不過缺點也是有的。就是會讓你體驗一下什麼叫「人還在，但是錢沒了」的感覺。

他們堅信只要人的意識人格沒消散。

簡稱腦死亡。

那就都能夠救回來。

不過雖然無需擔心「死亡」但是心中卻也難免不爽。

「老趙，你個老扣門就知道省錢，也不換下調製台，我擦得，讓我受這個罪。這鴻蒙17也廢了。回頭等好了的，非把你那寶貝閨女給騙到手。還要再生個胖小子，讓你成為便宜姥爺。哈哈到時嫁妝往死里要，爭取讓這老摳門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過有個小問題就是妮妮現在才十四。雖然出落得是青春靚麗了，妥妥的校花級小美女。但是距離法定結婚還有七八年呢……。而且貌似過線了就三年起步最高**。為了小命要緊，還是忍忍吧。」

白樺這正有的沒得的遐想，突然感覺到頭頂上方有什麼東西。

他連忙抬頭去看。只見有團綠色光團正在向他飄來。

「這——什麼情況啊！」

白樺不禁心中大囧。

「我這才剛想想妮妮，都還沒付諸行動呢。就開始有綠帽要戴過來了啊！」

「這是在警告我要注**，還是要警惕做備胎。不會是喜當爹吧。」

「不對——不對，不要自己嚇自己。」

就在白樺自娛自勒的嗨皮時，綠色光團突然開始翻騰鼓盪如同爆發了日冕的太陽閃爍膨脹。

最後似是達到了承受的界限如同被重擊的水晶球，炸裂成了無數的碎片四散而開。但轉瞬間又融化般，變成了色如七彩琉璃的晶瑩羽毛緩緩的飄散。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白樺一跳。

但看到那如夢似幻的晶瑩羽毛，白樺不禁就湧起想要靠過去將它們一一抓住，收在手心裡的衝動。但是無論他如何努力，就是無法付諸行動。

而此時，這些晶瑩羽毛一樣的碎片，卻是彷彿被無形的風捲動。

竟然緩緩的聚攏到白樺身前。就在其中一片清澈透亮遠超其它羽毛的碎片，穿過了白樺的時候，他感覺一陣恍惚。

只見一個身穿銀色長袍，有著俊美儀容的身影正緩緩而來，淡綠色長發披散在肩頭，彎彎的遠超柳葉的細眉下，是一雙有著碧綠澄澈如深湖般元瞳的雙眼。

略顯單薄的雙唇正開合述說著什麼，沒等白樺凝神細聽，那叮咚如泉的聲音就直接融入了靈魂。

「嗨！你好陌生人，能在回歸月神的懷抱之前遇到你，真是令人愉悅，你的靈魂真美麗，猶如穿行於林間的清風，自由又繾綣。真是遺憾啊，沒能早一點遇到你，我們一定會成為智趣相融的好朋友……當做……禮……代我……莎娜和瓦倫」

隨著那身影的黯淡消散後邊的話語也是幾不可聞了。

那片最璀璨的晶羽，已經被莫名的力量牽引般越飄越遠，直到最後的消失不見。

而其他的晶羽的光也漸漸的黯淡消失，周圍又回復到了之前的那樣。

甚至比之前更加的幽寂，彷彿被放逐在虛空中的黑獄。

依然是一片黑，沒有半分的光，令人絕望虛無中的黑。

「什麼情況，莫名感覺有點慌啊，這人哪來的，漂亮的不像話，最主要是不辯男女啊！我還有妮妮，不要彎道開車啊朋友。出現在我的思緒里，難道我潛意識是——擦——不能想，不能想了，真的那啥就麻煩大了。」

白樺不停的自我暗示般的默念。

「停——停——停——，現在我因該考慮怎麼解決目前的困境。」

周圍似乎多了些什麼，但是白樺此時卻已無暇顧忌到這些。

因為除了思考，他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感受不到。心跳，呼吸，身體的存在。

甚或是時間在不在流逝，或者根本不在有時間。

「思考辨別不了，時間的流逝啊。早知道會這樣，哲學課就該仔細聽聽。好解釋下自己現在的狀態。不是說遇事不決量子力學么……不對這是物理學的科目。」

沒有光，沒有聲音，也嗅不到氣味，感受不到氣流和溫度!

但是人格意識還在。我還在思考。大腦和身體連接的神經出問題了么？

救護人員為什麼還沒有到？不因該啊！市區出現傷患，都不用患者或發現者求救，遍布整個都市的監控系統會自動發布警訓，通知相關的職能部門前來救治，這都過去多久了？為什麼……難道是……

「人格意識存在，但是沒有了身體。……是死亡后還會有靈魂么？」

儘管不想承認，儘管有著不俗的知識積累，以及經歷了社會磨練過的心性，但是白樺的心還是難以抑制的開始慌亂了，這是生命天然的對死亡的畏懼，是作為生命體在希望泯滅的絕望狀態下的本能……。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繁雜的心緒讓白樺開始疲累，激蕩的思緒漸漸平緩。

沒有感知的境遇下，意識似乎再也無法維持了。

無垠的黑暗中，漂浮著一個淡黃色的光團。

光團周圍環繞著數十片顏色黯淡的雪花般碎片，光團的核心是一個紐扣狀的銀色金屬薄片那是鴻蒙17，薄片上一絲淡紅色線正如光紋一樣扭曲閃爍。

那光紋的閃爍脈動和外部包圍的光團波動如同共振一般。而環繞在周遭的碎片，其中一些已經貼近了隨著波動一點一點的融入到光團中。

此刻白樺的意志中就如同在播放一部由不入流的導演剪輯的滿是蒙太奇片段的電影，他人活的中的點滴記憶，還有一個因該是之前那個俊美青年的難忘片段交叉閃過混亂異常。

「哇喔——小阿雷斯，你要知道，雖然你覺醒了樹精靈的血脈，生命回復力足夠。但是通不過侍奉貴女的禮儀訓導，也是要受到處罰的。今天這五磅血就當是個小小懲戒，以後我們會經常見面的……嘻嘻……哈哈」

「人死後還有意識么？我這是以什麼形式存在呢？忘川上面有奈何橋么……」

「親愛的小阿雷，我在王國的西南行省的開拓領，為你捐買了一個男爵爵位的開拓權，建設好那裡作為我們的築愛之地。」

「媽……爸……你們到了那邊可不許吵架了哈。特別是老媽，說的就是你，沒我在你可不能總是欺負老白。咱家那電腦鍵盤老是壞，你以為我不知道為啥？

「費爾管家，我們現在因該已經安全了吧。不如我們就等一下瓦倫吧，那些狼盜因該攔不住已經是青銅階的他的。而且我現在有點頭痛……頭痛的有點厲害……」

一幕幕記憶片段。

有的清晰有的迷濛。

在穿插往複的出現然後破碎消失成光斑，這些光斑又彼此的碰撞然後融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看著那些或令人淚下，又或是尷尬窘迫甚或是引人發笑的情景。

白樺還是認清並承認了他現在的境況。「我——我這是他***的穿越了，還是魂穿。」

而他魂穿接班的就是之前那個叫阿雷斯的青年。

而這個阿雷斯雖然出身小貴族但品性倒是善良，只是性格卻是過分的柔順怯懦。

就連見到想要鳩佔鵲巢的白樺，也沒有惡語相向，只是拜託自己照顧好一個叫什麼的女孩。

但

就是這樣的一個單純的人，竟然在白樺的面前魂飛魄散。

魂歸月神。真是應了那句好人不長命。

白樺不禁要問候一句：「我曰……你大爺。」

「阿雷斯死了，我過來就被關進如黑獄般的虛無之界，是為什麼，是那位真神或大能，想看看凡人的無能狂怒么？

但

——為什麼選我啊！為什麼是阿雷斯啊！

——啊——」

這一刻，白樺因為剛剛融合阿雷斯記憶。

靈魂中剛剛穩定的意志側。

終於失控了。

白樺憤怒了，他想大喊，大哭，大笑，大罵，但是這些發泄只能是他在想。

他什麼都做不了。他的怒悲哀樂都無法得到宣洩。

情緒在不斷的累積，心緒不停的翻滾沸騰。

白樺感覺自己如同一個被不停地在衝壓機下鍛造地鐵塊。

剛剛壓鑄成型又被燒紅后充氣鼓脹，如此的往複。

直到靈魂意志再也堅持不住了。

最後不知道是分解炸裂，還是塌縮凝聚這苟延殘喘般「意識和思考」終結了……

似有呢喃響起。

「我要活下去……」

虛無中與白樺伴隨而來的鴻蒙17和其上的那血染的紅色光紋波動的越來越快，終於它承受不住那爆發的震動碎成了點點的星芒。

火燒了起來，無聲無息，無源無質。

這是由心點燃的意志之火。

發出心靈之光，亮不如螢蟲，但這火卻能點燃靈魂……

一如那普羅米修斯盜來的第一蔟火。

雖然很微弱，一縷撫動法絲的清風都能將他吹息。

但是它卻足以照亮黑夜，驅散野獸，使人不再生食血肉，在寒冬冷雨之中給人們帶來溫暖。

是光明、是希望。

靈魂在身中，心靈在魂中。心靈之火燃燒靈魂。

白樺終於在心靈之光的照耀下，突破了那層如界壁般籠罩的黑獄。

雖然靈魂中那不斷傳來的刺痛讓白樺覺得有些不安。

似乎這火不只是在灼燒靈魂。

但和現在能感受到甚或說看到的景象不值一提。

靈魂之光的照耀下他「看到了」自己的靈魂。

靈魂之中的鴻蒙17在心火的炙烤下，漸漸的融化成團然後一點點的凝聚，如同烈焰熔爐中的鋼水，被煉去殘渣，圓融成球狀，慢慢如同環繞太陽的行星一般，繞著火焰旋轉起來。

正當白樺借著照亮幽寂的光，仔細的探究心火如何灼燒靈魂的時候。

一聲熟悉提示音，讓他的思緒直接如冰般凝固。

靈魂升華般的過程就此被打斷。

瞬間退出了那種身心合一，明凈內視的奇妙感覺。

雖然不知道最後會怎樣，但是白樺總覺得似乎是損失了十分重要的東西。

不過腦海中的景象讓他無暇顧及這些。

因為

金手指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