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吉爾斯特

紅日當空，風和日麗。

位於伽爾特邊境地區的一個名為吉爾斯特的小鎮，鎮民們開始了自己的平淡生活，秩序井然。

鎮上唯一一家只在夜間開始營業的酒館——「不眠夜」中，一名體態豐盈的少女倚靠在窗邊，玉手托著香腮，風吹起遮擋在她極富有靈氣的雙眼前的細碎劉海，一頭秀麗的金髮隨風飛舞，絕世的面龐顯得格外動人。

但是，少女只是一臉慵懶的看著窗外經過的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有的只顧著低頭趕路，有的會時不時偷瞄她幾眼。

真是群無聊的人。少女這麼想著。

她每天都期待著能不能發現有意思的人，為這無聊透頂的生活帶來些色彩。

但是生活卻總是令她失望。

鎮上的人總共就這麼多，每個人都像台機器一樣，按照固有的程序每天都做著相同的事。這些人什麼時候在幹些什麼，她都清清楚楚。

「卡姆大叔應該又在為他的水果賣不出去發愁，薇拉小姐又要開始打理她的花店了，蒙格警長在帶著他的那群型號早已過時的執法機械在巡邏吧，說不定又能逮到偷看多拉妹妹洗澡的莫爾，真是的，明明知道莫爾會常來偷看，還每天都挑在同一個時間洗澡，要說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哎，真是令人擔憂的少女心啊……」少女一副老成的樣子喃喃道，似乎忘記了自己也才是個剛滿十七歲的少女而已。

如雷的鼾聲打斷了她的思維，少女無奈的以手扶額。

「是啊，還有我這個酒從來沒醒過的父親。」

少女向後望去，一名不修邊幅、鬍子拉碴，整個人看起來邋裡邋遢的中年大叔正懷抱酒瓶，在一張躺椅中酣睡，口水自他的嘴角流出，沾濕了他的衣領，但當事人卻毫無察覺，如雷的鼾聲接續不斷。

「他真的上過戰場嗎？」少女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多少次懷疑了。

小時候的父親總是會將她抱在懷裡，給她講自己曾經在戰場上多麼勇猛，立下過多少赫赫戰功，甚至達到了名噪一時的地步。

她當時問她的父親，為什麼現在不去戰場了呢？

父親當時義正言辭的告訴她，當然是為了傳宗接代！所以他選擇回到這裡，與母親相愛，才有了她，後來母親因病去世，就由父親將她帶大。

「如果不注重傳宗接代，只知道打仗的話，那世界上的人遲早會死光！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所以我選擇了這項保護世界、保護人類的艱巨任務。」父親當時頗有自豪感的這樣說著。

小時候的自己還覺得父親真是太偉大了，直到後來長大后才慢慢明白父親恐怕是人們口中常說的「逃兵」。不過，這也並沒有影響她對上過戰場的父親的崇拜，但是父親後來成天醉酒，每天清醒的時間少之又少，這才讓她不禁開始懷疑起來，懷疑自己幼時的信仰。

父親某一天提到過「英雄」。

「什麼是英雄呢？」自己問道。

「英雄啊，就是無論面臨著多大的困難，都能毫不畏懼的去面對，讓人們在他的背後安全幸福的生活下去。」

當時父親眼中閃過的火熱與羞愧令她至今都難以忘懷。

「反正和爸爸這種人不一樣就對了。」父親很快就用笑容將眼神中的情感掩蓋了過去。

「英雄嗎？好想見見呢……」望著窗外被風捲走的落葉，少女喃喃道。

「克依娜，今天又在偷窺誰呢？」一道嬌美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窗前，

輕快的聲音如同清晨的鳥鳴。

「賽妮姐，我不是說過了我從來沒有偷窺過誰嗎？」克依娜看清楚來人後，頓時感到特別無奈，「話說你不用給你父母幫忙嗎？這個時間點你家餐廳的顧客應該不少吧？」

「噓！你懂得啦！」賽妮朝克依娜眨了一下有著金色瞳孔的大眼睛，嘴角帶著笑意。

「好吧，看來你又是偷偷溜出來的。」克依娜再一次無奈扶額。

「我也沒辦法啊，客人那麼多，需要乾的活也那麼多，而且環境還那麼壓抑，再呆在那裡的話我一定會被逼瘋的！所以我就來找克依娜你了呢！你看我對你多好，一有時間就往你這裡跑。」

「恐怕是因為就這裡還沒被你父母發現吧。」

面對被說中后而陷入尷尬的賽妮，克依娜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過你也應該學著擔起責任了吧，不能總把事情丟給父母，自己卻像個小孩子一樣到處亂跑。」克依娜又擺出一副「少女老成」的面孔開始對賽妮說教。

「嗯，沒想到我們的小克依娜連胸脯都還沒發育起來，就開始學大人說話了呢。」賽妮手掩著嘴偷笑。

「你！」聽到這話的克依娜屬實氣得夠嗆。

「怎麼，不服氣啊？不服氣就來比比看啊。」賽妮挺起胸膛，兩座高聳的山峰便映入了克依娜的視野中。

克依娜又看了看自己的一馬平川，羞惱的漲紅了臉，但卻無法反駁。

望著賽妮極具誘惑力的身材，和臉上的兩個淺淺的酒窩，還有那與自己同樣的隨風舞動著的一頭柔順的金髮，讓克依娜有些心跳加快。

不對……這種奇怪的心態是什麼情況？！

「嘻嘻，無話可說了吧！」賽妮並未察覺克依娜的心理，白皙修長的雙腿輕輕一跨，便從窗戶翻了進來，雙手搭在克依娜的肩上，一副大獲全勝的表情。

「怎麼這麼吵啊……哦，是賽妮啊，又偷偷跑來找克依娜玩了啊。」克依娜的父親被從美夢中硬拉了出來，惺忪的雙眼在自己女兒如同熟透的蘋果般紅的臉上稍作停留，然後落在了賽妮的身上。

「布洛塔叔叔，你怎麼還在睡啊？而且你現在這副樣子和身上難聞的酒味，恐怕會把客人全部嚇跑吧！」賽妮撇了撇嘴，玉手在鼻前扇了扇，故意露出一臉嫌棄的樣子。

「哈，先不說大白天的根本不會有客人，客人們來了也可不是為了看我這個糟大叔的，只要我這美若天仙的好女兒在，可不愁沒有客人啊！」布洛塔露出不拘小節的笑容，然後又拿起酒瓶朝自己的口中倒去，但卻只有一滴酒搖搖晃晃的沿著酒瓶落了下來。

「咦？沒了？再去找一瓶吧。」布洛塔果斷的扔掉空瓶子，離開了那張他躺了一早上的躺椅，邁著趔趄的腳步向酒窖走去，還不忘順手將他嘴角處的口水抹去。

「哪有這樣把女兒當作吉祥物的！」布洛塔走後，賽妮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說道。

她倒是忘了自己也是因為這裡有克依娜這個吉祥物才每天都來「打卡」的。

「好啦，賽妮姐，他是我父親，我都沒有抱怨，你就不用了吧。」

克依娜無奈的說著，然後撿起了布洛塔剛扔在地上的酒瓶，將它扔在了垃圾桶里。

「哎，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這麼能幹的你，卻有那樣一個慵懶的父親。」

「他怎麼慵懶都不重要，他是我的父親，也是我最崇拜的人啊。」克依娜笑著說道，儘管那笑容看起來夾雜著幾分苦澀。

「哎，你啊……」賽妮感到有些恨鐵不成鋼，但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

同樣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的克依娜也是為自己是否仍然崇拜父親打了一個問號，畢竟，後來的父親實在是……

「對了，那個再沒有出現過吧？」賽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刻意壓低了聲音問道。

克依娜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那是在一天的正午，在小鎮郊外遊玩的克依娜和賽妮突然遭到了野獸的襲擊，千鈞一髮之際，克依娜的身體中突然迸發出一道刺眼的深藍色光芒，等到光芒散盡后，野獸早已不知所蹤，而克依娜也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賽妮急忙帶著昏迷中的克依娜去了鎮上的診所，診所的醫生卻查不出任何異樣，而沒過多久，克依娜也醒了過來，除了感到有些疲憊外，也沒有任何的不適。

兩女對這種未知的情況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向誰求助，最後決定先將這件事隱瞞起來，等再有了異常情況后再說。

「自那天之後，再沒有過了。」克依娜同樣低聲說道。

賽妮點了點頭。

「不管怎麼說，那東西還是太神秘了，以我們的水準不可能了解到那到底是什麼的，還是要多注意一些。說實話，連我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的身體里會有東西。」克依娜用手按著自己的胸膛，試圖感應些什麼，但是一無所獲，彷彿她的身體其實里什麼都沒有。

不應該啊，如果不是在身體里，那為什麼光芒會從這裡發出呢？克依娜一臉的不解。

「嗯，看來我們的小克依娜會成為絕世高人了啊！到時候，作為閨蜜的我也可以跟著沾光了啊，哈哈，那可真是太棒了！」賽妮突然興奮的大笑了起來，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被眾人擁簇的未來。

克依娜卻是搖了搖頭，她可懶得陪賽妮這個神經病一起發瘋，不管那東西是什麼，現在的她也無法了解，索性就不去想了。她打算先將這些事都拋在腦後，畢竟晚上還要營業，還需要準備些食材。

「克依娜，快看！有帥哥啊！」賽妮的又一句高聲喊叫硬生生的將克依娜準備離開的步伐拉了回來。

「賽妮姐，別大驚小怪好嗎？不就是帥哥嗎？有什麼稀奇的？至於激動成這樣嗎？」克依娜嘴上這樣說著，但她兩三步就衝到了窗邊，順著賽妮的目光看了過去，相當的真實。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彷彿還未褪去青澀的少年面龐，修長的睫毛下有著如星辰般深邃的雙眼，使人入迷，俊秀的臉上時刻洋溢著熱情的笑容，黑色的短髮與便服顯得更為幹練，背後還負著一把帶著劍鞘的長劍。

雖然還談不上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但少年的清秀和彷彿能夠治癒一切的笑容都散發著自己獨特的魅力。

「感覺是新面孔啊，恐怕是今天才來到鎮上的吧。」賽妮打量了一會兒后說道。

「氣質還不錯，就是年紀太小了點。」克依娜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克依娜啊，你今年也才十七歲吧，怎麼看也都和他差不多大吧。怎麼樣，有想法嗎？有想法的話就趕緊行動吧，晚了可就沒機會了。」賽妮指了指四周，這時克依娜才發現，原來不只是她們，周圍還有許多的少女在各個角落裡朝少年暗送秋波，甚至連那故意讓莫爾看洗澡的多拉也在！

不過將她們全部吸引來的少年卻仍然與路人專註交談，對周圍的一切都毫無察覺。

「賽妮姐，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他這身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而且還傻裡傻氣的背把劍，這年頭哪裡還見得到這種東西？一看就是個奇葩。」克依娜無奈的說出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

的確，在科技迅速發展的伽爾特，即使是吉爾斯特這樣的一個邊境小鎮也見不到用鋼質子彈的槍了，更別說像劍這樣的冷兵器了！

「沒有啊，我覺得他這樣很有個性啊，而且在許多故事裡啊，用劍的英雄可都是很厲害的！說不定他也是隱藏的高人呢！」賽妮似乎已徹底被少年圈粉，拼盡全力的為少年辯護。

「那好啊，賽妮姐，既然他有你說的那麼厲害，那他就給你了。」

「說什麼呢，姐姐我這麼大了什麼世面沒見過，所以好東西都要留給妹妹你才行。」賽妮一副為了大義而獻身的表情。

而克依娜卻在心中冷笑。

要不是我知道你有一個在都城工作的未婚夫的話我還真信了！而且能拜託你把眼中的不甘心和哀怨都去了嗎？你馬上就是一個有夫之婦了，這樣真的好嗎？！

但克依娜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賽妮也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少年看，恨不得將後者吃了一樣。

正當克依娜感覺沒什麼意思，打算干她該乾的事情時，少年的目光正好投向了這裡，與克依娜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

克依娜愣了愣神，少年卻對她露出了充滿善意的如陽光般的笑容。

一時間，克依娜感覺自己的雙頰有些發燙，心跳也加快了許多，當真正與少年對視時，她才發現少年那深邃的眼眸竟是如此具有吸引力，讓她的心情都難以平復。

「呵呵，還說對人家沒意思，臉都和充了血一樣紅了。」賽妮戲謔的聲音響起，令克依娜急忙將視線別開，但是臉上的紅暈卻久久難以褪去。

也不知道賽妮打趣了她些什麼，克依娜都已無心關注，她的心裡已被少年佔滿，不知為何，她感覺少年的出現會使她這平凡的十七年生活變得不凡起來。

「快看，克依娜！他朝你走過來了！」又開始大叫的賽妮令克依娜一時慌亂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但是在看到少年真的在向她走來時，她就變得手足無措，平時的精明幹練全都化作過往雲煙，而內心深處被她不知道嘲笑了多少次的小多拉此刻也站了起來！對著此時的克依娜發出勝利的歡呼！

……

刺耳的槍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在場所有人的思緒，他們的目光紛紛被槍聲傳來的方向所吸引。原本因為少年的出現而顯得有些躁動的小鎮瞬間安靜下來。

緊接在最初的槍聲之後，接續不斷的槍聲與隆隆的轟鳴聲響起，並且越來越近。

「該不會是……」一時間想到什麼的克依娜與鎮上的其他人一樣心中升起了濃濃的不安。

如同印證她的猜想般，一道凄厲的喊叫聲闖入了所有人的耳蝸。

「大家快跑啊！死水幫來了！」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所有人的臉上或帶著不安或帶著焦急，都以自認為最快的速度逃離原地，或奔向自己的家、或奔向自認為安全的地方，街道兩旁的房屋店鋪用難以言喻的速度將所有的門窗緊閉，甚至連一直擱置不管的老鼠洞都給徹底塞住。

本來還聚滿了人的大街在一聲喊叫下已亂作一團。

「克依娜，你還在等什麼，還不快把窗戶關上！要是被死水幫的人看見就麻煩了！」賽妮一把推開了呆立在窗邊的克依娜，就要關閉窗戶。

「等一下！賽妮姐！」克依娜大叫出聲，握住了就要關住窗戶的賽妮。

克依娜焦急的目光在街道上混亂的四散逃逸的人身上掃來掃去，卻怎麼也看不到原本應該在外面的黑髮少年的身影。她的貝齒輕咬紅唇，握著賽妮的胳膊的手也不禁微微用力。

「克依娜！這種時候誰也顧不上別人了！而且……而且他也不是傻子，肯定會跟著大家朝安全的地方去的！」賽妮當即明白了克依娜不安與焦急的原因，但現在可不是關心陌生人的時候！

然而，克依娜似乎並未聽進去，只是加快了尋找的速度，但仍然毫無結果。

「克依娜！」已經近在耳邊的轟鳴聲告知著她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最後，克依娜也只能無力地鬆開了握住賽妮的胳膊的手，頭低垂了下去，眼中的失落難以掩飾。

就這樣……錯過了嗎……

她在心中喃喃道。

至於賽妮，則是在第一時間就將窗戶緊閉，然後拉著有些失神的克依娜藏在了一張酒桌下。

已經變得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只剩下了幾道轟鳴聲在來回徘徊，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賽妮一手掩住克依娜的嘴，一手掩住自己的，拼盡全力想讓自己跳的飛快的心臟冷靜下來，滴滴冷汗自她的額上浮現，同時在心中默默祈禱著，祈禱著他們能早點離開。

然而，就在她的緊張感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時，一道轟鳴聲在酒館的門口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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