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龍
黑暗
無窮無盡的黑暗
當欒樹快要入睡時，他的腦袋似乎被榔頭狠狠地敲擊，甚至能感覺到血液從額頭滑落，在眼窩處緩緩積聚成一汪血泊。
他想要伸手擦掉臉上的稠液，然而兩隻手全都使不上力氣，努力了一番后，欒樹確信目前只有思維還在掌控之中。
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只剩下等待，等待某個部位恢復運作，或者一直等待明早哪個室友把自己叫醒。
為了緩解頭部的疼痛，欒樹不斷回憶著人生中重要的事情，這樣才不至於暈過去。
根據他淺薄的常識判斷，一旦暈過去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烏塔，尤索，恩，萊恩馬拓——！」
正當欒樹的意識快要頂不住時，一陣沉悶的低吟直接貫穿了他的腦海。
這聲音彷彿喚起了基因深處最原始的恐懼，哪怕是處於植物人狀態，也讓渾身毫毛倒豎。
「法索，吐，拉里奧來——！」
又是一句，壓迫感比上一句更加強烈，這一次直接讓四肢恢復了控制，欒樹用雙手用力揉搓眼睛位置，然而不管怎麼揉，那種粘稠感仍在，死死粘住上下兩片眼皮。
長期籠罩著的黑暗逐漸蠶食著欒樹的理性，他開始狂躁起來，試圖摸黑從床上下來。
護欄呢？
試圖撐住護欄的右手摸了個空，宿舍的床鋪寬度一米半不到，一米九二的欒樹平常翻個身胳膊肘都能碰到床鋪的護欄，剛剛卻什麼都沒摸到。
「卡卡萊茵！桑！露娜！圖克艾提諾伊——！」
第三個句子出現后，胸口內彷彿有一座火山在噴發，滾燙的岩漿順著血管和骨骼流入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比之前高出幾萬倍的痛感在身體的每一寸爆發。
「卡托——萊——貝德蒙斯——」
「該隱——薩！洛薩！」
......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里，這些古怪的短句再也沒有停止過，每一個新的短句出現都將導致欒樹所承受的痛苦加上一分。
他終於明白「給個痛快」這句話有多重的含金量了。
到後面時，欒樹已經聽不清短句的具體內容了，他的所有感官在一陣陣痛潮中幾乎被摧毀殆盡。
「星辰之主！無盡深淵的締造者！極樂境的母親！萬龍之王！賜予我解脫！」
朦朦朧朧中，欒樹終於聽到一句能聽懂的句子。
雖然很想吐槽這一長串名稱像是中二小說里跑出來的，但在長久的折磨后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連一口氣都是在勉強吊著。
黑暗
無窮無盡的黑暗
那一句略顯中二的句子念完，欒樹再次墮入黑暗。
所幸，這一次沒有持續太久。
隨著玻璃破碎的巨大動靜在耳邊響起，身體所有器官重新開始運作，當欒樹能夠正常睜開眼睛時，他甚至有了一絲懷疑，懷疑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然而還沒來得及確認身體的其他部件是否完好，欒樹被眼前的場景震驚到了。
龍。
比遊戲CG還要真實無數倍的巨型四足飛龍盤踞在身邊，它的一根利爪正懸在自己頭頂正上方。
欒樹的世界觀崩了，他有點搞不清現在是幻想還是現實，無意識下竟伸出手摸向那根骨爪。
剎那間，穿透骨髓的嚴寒從爪尖傳遞過來，心臟猛地一縮，隨後整個人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人類......？」
熟悉的聲音響起，
不過這一次不是直接出現在腦海里。
循聲望去，一隻巨大的紫色眼睛正死死盯著自己。
「你是龍？」
恍惚中，欒樹問了個很蠢的問題。
「算了，也沒指望召喚儀式能成功。」
黑色巨龍自說自話，巨爪順勢落下，看樣子是想要碾死眼前這個人類。
眼見死亡將至，欒樹的求生本能爆發，他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滾到龍爪拍下的範圍外。
「嗯？」
黑龍輕哼一聲，很顯然它並沒有想到對方還能活著。
躲過一劫的欒樹大口喘著粗氣，心臟怦怦直跳。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類，是吧。」
極度恐懼和無盡折磨過後，一股無名火在胸腔中燃起，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絕對和這隻龍有關係。
欒樹盤腿坐下，一邊大口喘氣，一邊惡狠狠地回答。
「我怎麼知道，我在床上睡覺睡得好好的，你擱這又是念經又是作法把我弄到這，我是惹你了還是咋了，你閑得蛋疼別禍害別人行不？」
黑龍被劈頭蓋臉一頓噴，愣了十幾秒才說話。
「看樣子的確來自其他世界，基礎咒語是正確的，應該是疊加咒語出了問題。」
看到黑龍無視自己，欒樹火氣徹底爆發了，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石，用力朝黑龍頭顱擲去。
「喂！跟你說話呢，你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能不能收拾下，快把我送回去！」
黑龍終於有了點反應，將碩大的頭顱移動到欒樹面前一米不到的位置，熾熱的鼻息將頭髮都吹了起來。
「你應該感謝現在不是兩萬年前。」
說罷，黑龍的右爪輕輕往地上一拍。欒樹只感覺一陣地動山搖，差點摔倒在地。
黑色的荊棘藤蔓在他的四周拔地而起，以環形的方式構成了一個類似鳥籠的監牢。
「你想幹什麼？」
見到黑龍沒有在第一時間殺死自己，欒樹的心情也冷靜了下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仔細觀察眼前這隻真實的巨龍。
和大部分文學作品里所描繪的巨龍不太一樣，這隻黑龍的犄角並不是骨質犄角，更像是被鱗片一同覆蓋住的頭部肉瘤，犄角的縫隙之間隱隱透出絲絲紅光。
紫色眼睛也沒有瞳孔，可以很清晰地看見眼珠內部漂浮著的閃爍小白點，不知道這些小白點是不是替代了瞳孔成像。
前肢和後肢的構造完全不同，它的前肢類似於迅猛龍的爪子，內側有一根高高翹起的骨爪，欒樹猜測黑龍會用這根爪子撕開獵物或者對手的表皮。而後肢幾乎完美復刻了大型蜥腳類恐龍。
全身的鱗片呈菱形，露在空氣當中的那一端更加尖銳些，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看到每一個菱形正中間有些許凸起。
尾巴和科莫多巨蜥一模一樣，粗壯異常，粗略估算尾巴的長度就有體長的大半。
眾多的縫合素材，結合起來卻產生一股奇特詭異的美感。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欒樹不清楚待在荊棘籠子里多長時間了，對於黑龍的好奇早已被飢餓口渴等生理需求所代替，再這麼下去，在被黑龍殺死之前就要先渴死了。
「你到底要關我到什麼時候。」
「格瑞雅的咒語讓我不能殺死對其產生過情感的生物，人類，你曾讓我產生過瞬間的好奇心，所以我會讓你自然死亡。」
聽到回答的欒樹心涼了半截，他絕望地抓住荊棘籠子的圍欄，黑色的荊棘刺割傷他的手掌，血液順著圍欄滴到了地面上。
「熟悉的氣息。」
盤踞著身子的黑龍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藏，抬起頭靠近籠子。
「把你的手伸出來。」
欒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是你唯一的活命機會，把手伸出籠子。」
在黑龍的威脅下，他才機械地伸出一隻手。
忽然間，一股熱流裹住了整隻手，熾熱的能量剎那間傳輸進欒樹的體內，飢餓口渴等等感覺一掃而空。
黑龍竟在銜著他的右胳膊。
龍舌頭的觸感可以說和人類的舌頭沒差別，沒有倒刺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與想象中的不同，黑龍的口腔沒有丁點腐爛的臭味，細聞還有點特殊的香氣。
過了許久，黑龍才吐出他的手臂。
「奧瑞薇安，沒想到回應我的居然是你，這也是我的宿命嗎？」
欒樹第一次感覺到它的眼睛當中有情緒波動，閃爍的小白點運行速度在加快。
「人類，你知道自己是一名靈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