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旗山險惡,禍福同惜
旗山山路,本就以陡峭險惡出名。如今又逢大雨,泥濘坎坷,視線受阻,真是登山難,難如上青天。
幸虧公孫紅變戲法般又拿出了一副斗笠,否則此刻的齊北恐怕連抱怨這山路崎嶇難行的力氣都沒了,身子早就被這傾盆大雨淋得通透。
反觀公孫紅在前面行走,好似如履平地。只見她腳不著地,身下的泥土在她邁步之時,好似受到外力驅使,自覺地向兩邊撇開,豆大的雨滴落下和泥土混成了一片污濁的泥水,也沒有一絲向中間溢出的傾向,好似就被看不見的外力束縛在了道路兩側,在這條人為形成的乾淨石路兩邊形成了兩道奔涌不息的泥河,滾滾向下流去。
齊北則緊跟在她身後,不時jǐng惕地看著距離自己大腿外側不足三尺處的泥河,生怕這泥河之水一個不小心就向自己衝來,把自己卷得個屍骨無存。
「公孫姐姐,沒想到這泥水竟會這般聽話,好像怕極了你似地。」適逢緩坡,路勢稍平,齊北腳下一陣急碎步,趕到公孫紅的身後一個身位處,不禁感慨贊道。
公孫紅莞爾一笑,道:「姐姐可是土之修士,駕馭玄黃土氣,這天地之間的土之載物都要受我的調遣,哪裡還會怕這俗世之間的土泥污物?」
齊北嘖嘖感嘆:「以前老爺子總說修行千般好,我始不自覺。今rì見得姐姐如此,才知老爺子所言非虛啊!」
公孫紅似乎明白了什麼:「你說的老爺子就是給你講諸子百家故事的人?」
齊北連連點頭:「老爺子人可好了,教了我好多功夫。只是我生xìng不喜這些,這才怠慢了拳腳。若不然,哪裡還輪得到齊昇、齊二虎他們撒野?」
說到齊二虎,齊北內心一陣猶豫,是不是要將二虎子的事告訴公孫姐姐那?
公孫紅搖頭道:「齊昇和齊二虎都是修士,所修之法還都是諸子百家的玄黃正宗。弟弟若是只練拳腳小術,哪裡會是他們對手?不過弟弟你天生火靈根,等到救下你爺爺后,就跟我去墨家把。只要你表現得好,進了墨家內門,十年之後哪裡還會再怕他們?」
齊北聽得公孫紅這般說,心道:老爺子早教了我背了墨家『非攻御火術』的口訣,只是我怠於修行罷了。如今若是要去墨家埋頭苦修,雖說能和公孫姐姐朝夕相處,但卻還要受他門規約束,這輩子豈不就是沒了逍遙快活的rì子?
但他也不忍拂了公孫紅一片好意,道:「等到救下爺爺之後,我稟明了爺爺和老爺子,若是老人們都同意,我就跟著姐姐去了。」
公孫紅自然不知他的心思,喜不自勝道:「這般最好了。那樣我在墨家就可以有一個好弟弟了。」
齊北低頭默行,愧然無語。突然一個踉蹌,身體下盤不穩,眼瞅著就要撲到在地上,向山下滾前。齊北頓時發出一聲驚呼,顧不得頭上的斗笠被風逝捲去,就要向公孫紅呼救。但幾乎就要他開口之時,就覺一陣香風將眼前雨幕攪亂,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就已半躺在了公孫紅的懷中。
「這旗山山路不是一般難行,弟弟可要小心嘍。」說著,鬆開了雙手,將自己頭上的斗笠解下,戴在了齊北頭上。
齊北剛回過驚神,本想細細體會一下美女香懷的滋味,公孫紅就已經鬆開了手,這會又將自己的斗笠解給自己,齊北哪裡肯受,連忙復又解下,道:「弟弟我受些雨淋不打緊,可不能叫姐姐這襲烏黑的長發受沾污!」
公孫紅既覺他言語滑稽,又心中溫暖,展顏笑道:「姐姐哪裡會怕雨水?不信你看姐姐的頭髮。」一邊說著,一邊又給齊北戴上。
齊北聞言看去,果然在公孫紅的頭頂一指之處,似乎有著一層淡淡的透明光暈,雨水滴在上面,頓時激起一陣漣漪,融入了光暈之中。
「好玄奇。」齊北看得也是心花怒放,心道: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修行,不是意味著要去忍受無聊血腥的打打殺殺,而是去改變自己周邊的這一界天地,自己去掌握大自然的玄妙變化。
公孫紅似乎看出齊北的心意,道:「若不是礙著門規,我大可以先教弟弟些窺氣法門。只不過墨家絕學不能外傳,弟弟還不是墨家人,姐姐也無能為力。」
齊北道:「不妨事,不妨事,早學晚學都行。」說著,轉念又道:「按照張大嬸所言,雲荒洞在旗山中腰,有著四棵參天果樹之處。但這旗山山脈綿延不絕,就連這主山也是方圓百里,我們去哪裡找那四棵果樹?而且馬上就要入夜了,也不知道明天三更前找不找得到?」
公孫紅沉思片刻,似乎也是頗為為難,但還是寬慰道:「既然那人有意把你引去,說明他志在於你,在引你過去之前,並不會輕易對你爺爺下毒手。」
齊北蹲了下來,恨恨地握拳捶在地上:「也不知道我究竟怎麼得罪了他們,竟要這般為難於我們爺孫二人?」
「我看那齊昇心機甚重,這番引人進山只怕也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許,就連他嘴中所說,你們齊家莊人在旗山之中被血點白貂屠殺之事,和他也會有脫不了的干係。」公孫紅分析。
齊北道:「每月入山捕獵是齊家莊的傳統,雖說山中兇險頗多,但庄中一代一代人傳承下來,早就將旗山裡面哪裡兇險,哪裡陡峭,哪裡樹多,哪裡獸多,摸得一清二楚,狩獵隊哪裡還不懂得趨利避害之說?所以齊昇這番話本來就有破綻。但只是這次乃莊主親自帶隊,而齊昇又是莊主之子,更何況毅七叔還回庄報信,這就不由得我們不信了。」
「不要忘了齊昇可是說過,你們的毅七叔報完信就死了,如今死無對證,自然可以由得他怎麼說了。」
「姐姐是說,狩獵隊可能沒有危險?我爺爺也可能沒事?這都是齊昇杜攥的謊話?」齊北驚道。
公孫紅道:「那也未必。齊昇身為莊主之子,既然杜攥了這番假話,說明他就是有恃無恐。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會手軟。」
齊北連忙搖頭,雖說他素來不喜同齊昇交往,但無論如何也不敢置信,他會幹出這等觸犯綱紀倫常的禽獸之事。
「在修行門派里,王宮子嗣中,為了自己的利益,子殺父,弟殺兄,侄殺叔,這都並不少見。」公孫紅嘆道。
齊北本以為自己已經把人心揣得夠惡,卻發現自己還是太過善良了些。這世上,竟然會有這般禽獸不如的人存在,竟然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發生,這時他心底突然冒出一句老爺子經常自吟的話來:眾生吟悲歌,蒼生何樂苦何多。
以前他覺得這句話太過於凄涼悲苦,這會似乎有點了明悟。
公孫紅見他不語,將他扶起,道:「這種事慢慢你就會見怪不怪了。」
齊北道:「以後叫我碰到這種人,管他是不是王公貴族、門主家主,一併殺了了事,省得活在世上髒了我的眼。」
公孫紅苦笑搖頭道:「世上之事,多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弟弟能有我們墨家的這份俠義之心是好事,但如果自己實力不夠,卻要去逞一時血氣之勇,這可是笨蛋的表現。更何況這種唯利是圖、毫無人xìng的人,你是殺也殺不凈的。」
「唉。」齊北的頭側在一邊,悶悶不樂。
突然,齊北露出驚訝之sè:「姐姐,你看這泥河。」
公孫紅聞聲看去,只見齊北的目光所及之處,翻滾的泥河水竟然打起旋來,一個漩渦赫然出現,整個泥河的走勢這一刻都發生了逆轉,竟然逆流上行!
片刻,那個漩渦漸漸消散,泥河之中卻多處泛起泥花,水流之勢也漸漸緩下。
齊北眼前一亮:「北行二十里,遇林而入復行三十里即到。」
原來,這泥花泛起之處,隱隱竟然連成了一行字。鬼斧神工,駭人聽聞。
「這是示威?敵人就隱在我們身邊?」齊北不由倒吸口涼氣,眼神都不敢亂瞥,生怕驚出暗中之人。
「在泥河中寫字,這人對玄黃水氣的cāo控能力的確夠驚世駭俗,」公孫紅也是震撼,道:「本以為這次挾持你爺爺之人,多半是齊昇的同夥。就是三個齊昇一起,我也不懼。只是若寫字人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那我們直接等著任人宰割就是了。」
齊北念及,心中不由浮現幼時和爺爺相依為命的場景,更是悲痛:「姐姐,你走把。這人的目標只是我一個人,你還是別跟我一起了。這番帶你前來,可能就是我今生犯得最大的錯誤了。」
公孫紅心中也是一痛:「好弟弟,不枉姐姐對你一見如故。只是我們墨家素以俠義著稱,姐姐再不濟,也不能墮了我們墨家的百家威名。更何況,萬事不到最後一刻,就不能輕言失敗,我們萬不能未戰先怯!」
神sè之中,甚是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