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父子
瑞雪兆豐年。
今年冬,雪下的特別大,足足一尺多厚,這對很多人來說是好事,因為大雪可以暫時淹滅戰火,讓尚處於戰火中的百姓們過一個平安年,不必再提心弔膽,至於住在山裡的人,就沒那麼好了,別說年紀尚幼的宋牧,就連楊振虎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以至於屁股上能烙餅的少年氣都被大雪覆蓋,每天起床都要在爹娘的眼皮底下,嘮叨聲中。
天上還在飄著雪花,雖然不大,但卻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不願起床的宋牧被宋慶初伸出手掌輕輕拍了兩下,說來奇怪,宋牧居然感覺有一股暖流在體內快速遊走,達到一個小周天後崩潰四散,充斥體內每一處脈絡,宋牧只感覺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彷彿置身於春日暖陽中,對屋外的刺骨寒意全無感覺。
相比去年要高上不少的宋牧抬起頭望著宋慶初,問道:「爹,我怎麼感覺不到冷了?」
宋慶初笑了笑,說道:「我也沒感覺冷啊,你是我的兒子,繼承了我的血脈,我不冷,你自然也不冷。」
宋牧接著又問,「那我之前為什麼感覺那麼冷呢?」
宋慶初依舊笑道:「因為我之前也覺得冷呀。」
宋牧眉頭緊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宋慶初洒然道:「走,咱們上山。」
「上山?爹,你是在開玩笑吧?外面還在下雪不說,地上雪的厚度已經觸及我的膝蓋了,這時候能上山嗎?」
宋慶初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下雪是下雪,上山是上山,這是兩碼事,天上下雪我們管不著,但卻也影響不了我們上山,而且我們還要上最高的山!」
院子里的雪被宋慶初清掃過,儘管又有新雪降落,可卻沒那麼厚。
宋牧來到院中,望向遠處高山,視線模糊不清,山頂看起來就像一團迷霧與蒼穹相連,仿若可以吞噬一切,令人望而卻步。
宋慶初也望了望遠方山頂,目光如炬,他隨後來到院中,伸手揉了揉宋牧的腦袋,拿起腰間的酒壺喝了一口,吐出一口肉眼可見的熱氣,然後把酒壺遞到宋牧面前,說道:「要不要喝點,可以壯膽。」
宋牧搖了搖頭,他其實打心底里不想去,倒不是因為山頂太高並且看不真切而不想去,也不是因為地上積雪太厚,此時上山會有意想不到的危險而不想去,而是因為現在還在下雪,宋牧不喜歡下雪,下雪會冷,更不喜歡大雪,因為大雪可以掩蓋地面上的一切。
院子的角落有一間草房,草房中有一條不大的黃犬,是宋牧養的,看到主人來到院中,搖晃著尾巴跑到宋家父子面前,跳來跳去,搖頭晃腦,很是惹人喜愛。
宋慶初摸著宋牧的腦袋,宋牧摸著黃犬的腦袋,這一幕溫馨而又滑稽。
宋慶初回到屋中背上一個長條布囊,就拉著宋牧向著最高的那座山峰走去,途中宋牧發現自己父親的手心很粗糙,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布滿了繭子,就像是春日的樹皮,可就是這雙粗糙的手,帶給了他幾乎一切他想要的東西。
來到山腳,宋牧已經氣喘吁吁,白皙的臉龐變得有些紅潤,雪路無疑是難走的,反觀宋慶初卻像個無事人一般,身姿挺拔。
宋慶初等宋牧休息片刻后,摘下背後的布囊,布囊中有兩柄劍,兩柄再尋常不過的木劍,一長一短,是以沐陽山上的桃樹削制而成,這樣的木劍在平安村有很多,幾乎每個孩子都有幾柄,這些木劍承載著少年們對江湖的嚮往。
宋慶初把短的那柄木劍放在腰間,手中提著那柄長臉,拿起腰間的桃花釀喝上兩口,把酒壺重新放回腰間,調整呼吸,一劍劈出,雪花四散,其中夾雜著樹枝碎屑,這一劍居然在厚重雪地上劈出了一條長達百丈的登山道路,道路兩旁的樹木劇烈搖晃,其上堆積的雪花失去重心,掉落在地。
宋慶初望了望道路盡頭,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哎!許久沒有用過劍了,有些生疏了。」
宋牧沒有絲毫震驚神色,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父親用劍,至於宋慶初口中的生疏,他不知道,因為他還沒有見過宋慶初與他人比劍,或是與他人生死相向,所以也就沒有見過宋慶初真正的劍術造詣到底有多高。
宋牧好奇問道:「爹,換做以前你經常用劍的時候,這一劍可以劈出多遠?」
先前被這一劍激蕩而起的雪花此時已經全部落在地上,道路兩旁的樹木也不在搖晃,一切都歸於平靜,只有刺骨寒風夾雜飛雪在山林中嗚咽。
宋慶初正色道:「走,上山,讓你看看第二劍。」
父子二人來到道路盡頭,宋慶初再次拿起腰間酒壺喝上兩口,酒是他從林原家中拿的,林原雖然酒量不行,可釀酒的本事卻是絲毫不輸村子任何人,宋慶初很喜歡這種酒,在自家院中也釀了幾壇。
這次他雙手握劍,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凝神靜氣,說道:「這一劍你看好了。」
宋牧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然後雙目緊緊盯著宋慶初手中木劍。
宋慶初嘴角勾起,沉聲道:「這一劍,名為遠遊。」
一劍劈出!天地間寂靜無聲,可在眨眼間便白雪四散。
如果此時山腳處有人觀望,那麼映入他目中的一定是雪花漫天,木屑橫飛,遮天蔽日的壯麗景象。
這一劍足足劈出了三百丈!
要知道在雪山上劈出道路所需要的不僅僅是強橫劍術,還有對氣機的精準把控,如若有一絲偏差,那麼就會很容易引發雪山崩塌。
宋慶初收起長劍,嘴角上揚,笑問道:「如何?」
宋牧皺了皺眉,說道:「我不懂劍術。」
宋慶初擺了擺手,「這跟你懂不懂劍術沒有關係,我問的是這一劍和山腳處那一劍相比如何。」
宋牧轉過身,認真的向山腳處看了看,又轉身向著高處看了看,然後仰頭看向宋慶初說道:「這條路不太好走。」
三百丈這條山路上布滿了木頭碎屑和碎石,確實要比先前那條路難走許多。
宋慶初聽到宋牧的回答,再看看這剛剛劈出的三百丈山路,然後轉身看了看先前劈出的道路,撓了撓後腦勺,呢喃道:「還真是有些差距。」
「不過這條路長啊!對不對?」
「是長了些,」宋牧點頭答道。
「那就對了,」宋慶初一臉正色道:「劍氣可達三百丈,也不錯了。」
然後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面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宋牧擔心的問道:「爹,你怎麼了?」
宋慶初笑了笑,只是這笑容有些「蒼白」,「沒事,就是剛才用力過猛,體內氣機有些跟不上而已,無傷大雅。」
宋牧聽不懂氣機一說,但卻聽到了「沒事」二字,他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別用那麼大力,我們慢些走,也是能到山頂的。」
「好!」
宋慶初仰頭大笑,宋牧只是扭頭看了看,因為宋慶初似乎經常這樣,時不時便會突然大笑,宋牧早已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