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半州宗三
半州山上有一個宗門,取名半州宗,宗主是一位超一品的純粹武夫,宗門雖然成立有二十年有餘,但這位宗主對招收弟子向來奇怪,似乎有著在精不在多的意味,但好像又不完全是,不過根骨上佳之人自然是優先招納。
迄今為止,半州宗的弟子數量加起來勉強過百,其中有根骨上佳的武夫,有執念極深的劍客,有帶刀入宗的刀客……有根骨平平,武道平平,一心混飯吃的散人……
總而言之,半州宗區區百人的宗門,卻足以稱得上魚龍混雜。
中年宗主身穿一身黑色長衫,坐在主位上,面對下方眾人眉頭微皺,語詞嚴厲的問道:「十四人截殺一個不入流的劍客和一名虯髯大漢,三個時辰已過,為何半點音信全無?」
台下眾人一個個默不作聲,半州宗正堂之內落針可聞。
其中一名手纏布條的漢子喃喃囁嚅道:「宗……宗主……會不會是在葉火城中耽誤了太長時間……」
漢子聲音聲音越來越小,以至於到最後只剩嘴巴在動,卻沒有聲音發出。
中年宗主眼神凌厲的看向漢子,那漢子急忙跪下,身止軀不住的哆嗦。
中年宗主從主位上起身,邊走邊說:「在楓葉州從來沒有人敢隨便傷我半州宗之人,更何況是兩個外鄉人,雖然有小道消息稱那虯髯漢子與鄭先生相識,不過鄭先生一屆文人,所識之人不過大多都是讀書人,那漢子就算有些武道境界,想必也無法與本宗主相比,況且本宗主逢年過節也會前去拜訪鄭先生,可整整十四人,卻如同泥牛入海音信全無,到底是因為你們平時坐享其成,不善實戰,還是因為你們這些境界都如那空中樓閣,是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中年宗主停步在跪地的漢子身旁,冷眼掃過眾人,厲聲開口。
座位比較靠前的一位漢子站起身,粗聲抱拳開口,道:「宗主,要不人我去一趟?」
中年宗主轉過頭,擺了擺手,示意漢子坐下,開口說道:「倘若十四人都無法將那虯髯大漢殺死,你去又有何用?」
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漢子滿頭大漢,右手傷口滲出的鮮血已經浸透布條。
中年宗主俯視著他的身軀,良久之後嘆了口氣,轉身走回座位。
他不開口說話,正堂內自然一片寂靜,而那跪地的漢子也絲毫不敢起身,任由右手鮮血染濕地面。
帶給人間暖意的太陽將要落入西山,半州宗正堂內仍是無半點聲響,中年宗主躺坐在主位上,腦袋後仰,閉目等候。
而之前跪倒在地的那名漢子已經宗主的示意下退出正堂,他簡單處理了一下右手傷口,因為心急的緣故,他在宗門口來回渡步,時而跳上高出,舉目遠望,只希望外出的十四人能快些回來。
然而第一個出現在他視野中的卻是讓他斷掉一根手指的王八蛋,並且這個王八蛋身後還跟著一個小王八蛋,兩人有說有笑向著宗門而來。
漢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低聲怒罵一句。
「他娘的,在葉火城外欺負老子也就算了,現在居然自己找上門來……」
下一刻,原本怒氣沖沖的漢子猛然打了一個哆嗦,神色驚恐。
宗門出動十四位高手截殺二人,其中一品高手就有三人,可這十四人卻是到現在都沒回來,反而是被截殺的二人大搖大擺騎馬來到宗門,這隻能說明一點,那十四人已經身死,或者說那十四人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
先前差點被怒氣沖昏頭腦的漢子立刻轉身向著宗門正堂跑去。
跑進正堂后,漢子直接跪倒在地,「宗……宗主,不好了,那人……」
中年宗主回過腦袋,看向這名漢子,眉頭微皺。
一旁坐在木椅上的一位白衣青年氣憤說道:「沒用的東西,什麼事把你嚇成這樣?天塌了不成?!」
漢子側臉看了青年一眼,咽了一口唾沫,「宗主,那二人向著宗門來了。」
中年宗主眯起眼眸,他自然知道漢子口中的二人是誰。其實他心裡早就清楚,那十四人已經回不來了,所以他才一直坐在座位上等,等那二人主動來此,就算今日那二人不來,他也會主動出宗去尋找那二人。
半州宗雖然不是人人都講江湖道義,也不是人人都是根骨上佳的高手,但只要是半州宗的弟子,就容不得他人欺負。
整個正堂內,有人神色驚懼,有人嘴角勾起。
中年宗主瞳孔幽深,輕輕扯動嘴角,沉聲說道:「備戰!」
一時間,整個半州宗所有弟子都以極快的速度來到宗門前,站在最前方的有五人,四大長老和宗門首席大弟子。
馬蹄不停的錢六斤和宋牧幾乎同時看了過去,宋牧有些擔心的說道:「錢大哥,要不然我們還是走吧,對方人多。」
錢六斤冷笑道:「打架看的是人多嗎?一群廢物罷了,老子一隻手就能將他們全部打翻在地。」
宋牧說道:「可是錢大哥,坊間都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宗門的十四人都已經被你打翻在地,或死或傷,我們沒有必要再主動來他們宗門打架吧?」
錢六斤笑道:「你不懂,這個宗門和很多宗派不一樣,你若是不主動尋來給他們點教訓,他們就會像……像煩惱一樣纏著你,沒完沒了,無始無終。」
「不過老子倒是無所謂,權當一隻蒼蠅,拍死就好,但你不行,你只有二品境界,他們若是讓一個一品的王八蛋去殺你,你如何應對?」
宋牧坦言答道:「一品境界,我肯定是打不過,不過我可以跑。」
「跑?他們宗門上百人,你又能跑到那去?」
「江湖險惡,險惡在人心,就算能跑過一次,你能保證次次都跑得掉?打鐵還需自身硬啊,小鬼,等你什麼時候成為一名大宗師,就不用跑了。」
宋牧看了一眼宗門處的人群,回過頭問道:「錢大哥,大宗師就是人間最強境界嗎?」
錢六斤冷哼一聲,「哪有什麼人間最強,大宗師之上還有境界,只不過一旦你成為一名大宗師,江湖上就少有敵手,至於那些仙人境的老怪,能達到那種境界,大多都是講理之人,只要不觸碰他們心中逆鱗,他們是不會輕易就下死手的。」
宋牧瞭然的點了點頭,心中對這座江湖又多了幾分嚮往,錢大哥說的沒錯,打鐵還需自身硬,想要守護身邊重要之人,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
錢六斤在相距對方十丈處勒馬停下,宋牧跟著停下馬車。
「小鬼,一會你就呆在這好好看著,對你以後的劍道提升有益。」
錢六斤看了一眼,朗聲問道:「你們這些王八蛋,誰是宗主?」
站在前方的四位長老沒有開口,半州宗首席大弟子,先前怒罵跪地漢子的白衣青年跨出一步,「就你也配見我們宗主?現在立刻下馬跪地磕頭,老子高興了,興許能留你全屍。」
錢六斤果真下馬,但卻沒有跪地磕頭,他從宋牧手中接過長槍,緩緩向前走去。
步伐不快,但對人群中的一些人來說,就好似每一步落下,都踩在他們的心跳上一般。
錢六斤一直走到青年跟前,他沒有率先動手,半州宗的眾人也沒有提前動手。
錢六斤凝視著白衣青年,冷聲問道:「你方才自稱什麼?」
白衣青年一腳踹向錢六斤的胸口處,同時大聲道:「老子!」
只是這一腳沒有如願以償,被錢六斤看似隨意的伸拳抵住,青年絲毫不覺意外,儘管他的出腳十分突然,但他不是傻子,能打倒包含三名一品武夫在內的十四人,若是被自己這一腳直接踹在胸口,那隻能說明,那十四人叛離了宗門,可他心裡同樣無比清楚,那十四人不可能叛離宗門。
錢六斤伸出的拳頭猛然用力,將青年直接震飛出去,連帶著青年身後的眾人都倒下一片。
「密不透風」的宗門處頓時打開了一個缺口。
錢六斤手中長槍直接脫手而出,如一支箭矢「射」向半州宗。
坐在正堂主位的中年人緊蹙眉頭,腦袋微微向左偏移,長槍緊挨鬢角呼嘯而過,直接穿透整個半州宗,釘入宗門后的山壁上,槍身紋絲不動。
中年宗主微微一笑,沒有回頭去看那險些讓自己命喪黃泉的長槍,從座位上站起身,自言自語,「同樣的超一品么?有意思。」
站在宗門外的眾人大叫一聲,武夫出拳,劍客出劍,刀客出刀……在四位長老的率先動身下,殺向錢六斤。
面對上百人的虯髯漢子不退反進,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同時右手握拳,置於身側,半州宗宗門外,大風突起。
錢六斤一拳打出,竟然將除了四位長老和首席大弟子外的其餘眾人全部震退數丈,一些境界不入流的門下弟子更是直接被打倒在地,口吐鮮血,而四位長老和首席大弟子也在有所準備的情況下連續倒退數步,直至退回宗門內才穩住身形。
巨大拳罡更是將半州宗的宗門轟塌,地面上的平整山石接連碎裂,化作齏粉。
頭頂上方,青葉飄落,頭頂下方,塵土迷障。
四位長老和首席大弟子無不露出震驚神色。
這才僅僅一拳,便有如此威力,眼前此人到底是何種境界?!
錢六斤回頭,對同樣有些目瞪口呆的宋牧挑眉笑了笑,雖然沒有開口,但宋牧卻是知道,他想要問宋牧這一拳,如何?宋牧如同一個看客,笑著拍了拍手。
半州宗宗主走出正堂,沒有一絲焦急模樣,就像是平日一般,閑庭信步向著宗門外走去。
心驚歸心驚,可不管出於何種原因,現在人家已經打到了自家門口,總沒有避而不戰的道理。
四位長老極有默契的大吼一聲,為自己壯膽,然後大步跨出奔向錢六斤。
白衣青年性子狂傲,明知不敵,但仍然不甘落後,緊隨四位長老向著錢六斤打去,目中滿是怒意。
可在眨眼間,錢六斤的身影居然離地而起,凌空而立,他嗓音不大,但不遠處的宋牧卻清晰聽入耳中,「宋牧,看好了。」
錢六斤虛空一抓,下方一名弟子手中長劍頓時脫手而出,被身在半空的錢六斤抓在手中。
錢六斤掂量了一下手中長劍,似乎覺得不夠,眾目睽睽之下,錢六斤隨手將長劍向後一拋,長劍懸空而停,劍尖指向半州宗。
錢六斤右手抬起,伸出雙指,手腕一抖,同時口中念道:「起劍!」
整個半州宗,門下弟子手中的長劍皆脫手而出,飛至錢六斤身後,懸停空中。
一聲聲木牆破碎的聲響相繼傳出,半州宗兵器庫的百餘柄長劍皆破牆而出,劍鳴之聲不絕於耳。
而這一幕,恰巧被閑庭信步的中年宗主看在眼中,他輕輕「咦」了一聲,隨口說道:「竟是一位劍客。」
一百多柄長劍橫停於錢六斤身後,劍氣森森。
宋牧抬頭凝望,怔怔出神。
錢六斤俯視下方眾人,恥笑一聲,「才一百多柄長劍,也敢取名半州宗?也就是鄭青枝有包容心,不屑與你們這些王八蛋計較,若換成老子坐上葉火城城主,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半州山夷為平地!」
「所以,你永遠做不了葉火城城主。」
一句渾厚的嗓音從半州宗內傳出,抬頭仰望的眾人立刻向著兩旁散開,讓出一條道路。
中年宗主雙手負后緩緩走出,直至走在人群最前方,才抬頭看向身在半空的錢六斤。
只是這一眼,中年人便緊皺眉頭,因為空中虯髯漢子的境界,好似一層迷霧遮擋,讓他無法看出。
這種原因只有兩種。
第一,便是視線中的虯髯漢子修習了某種能刻意隱藏境界的武技。
第二,便是他的武道境界要高出自己,所以才導致如此。
不過這兩種原因,中年宗主都不擔心,他有著上佳的武道根骨,更是一位純粹的超一品武夫,不管錢六斤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在他心中,錢六斤的境界最多也就是半步宗師而已,至於他是不是實打實的宗師境,或者是更高一層的大宗師,中年宗主完全沒有這個擔心,畢竟無論從他們的裝扮來看,還是跟隨著他的那名二品劍客,都足以說明這個漢子尚未達到宗師境。
自他年少創立這個宗門以來,一生中見過不少宗師境的高手,那些人無一不是鮮衣怒馬,攜帶僕從,可先前從葉火城傳來的消息,不遠處那名僅僅只有二品境界的少年,顯然不是這個漢子的僕從,兩人的關係更像是忘年交的好友。
錢六斤俯視著這位中年宗主,笑問道:「你說老子做不了葉火城城主?」
中年宗主同樣笑問道:「你可知為何你永遠做不了葉火城城主?」
「為何?」
中年宗主驀然冷聲道:「因為你活不過今日,自然做不了葉火城城主。」
錢六斤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仰頭大笑。
這一舉動,顯然惹惱了中年宗主,他腳尖輕點地面,身形騰空而起,直奔錢六斤。
錢六斤收起笑聲,但臉上的笑意卻是絲毫沒有半分減退,他手腕一抖,身後的百餘柄長劍同時刺向中年宗主。
根骨上佳且是純粹武夫的中年宗主雙臂交叉擋住頭部,前沖之勢絲毫不減,任由百餘柄長劍刺在身上。
百餘柄長劍,上百聲金屬碰撞所發出的鏗鏘聲,縈繞山巔。
百餘柄長劍盡數折斷,中年宗主身軀在空中稍加停滯后,沖向錢六斤。
錢六斤笑意玩味,「佛門金剛體魄?」
錢六斤如踏地面,向前一步賣出,同時伸出一腳向著中年宗主的腦袋狠狠踩去。
中年宗主伸出一拳,直接打在錢六斤的腳底,與之前錢六斤打向首席大弟子的一腳如出一轍,只不過一個是在空中,一個是在地面。
拳腳相撞,砰然巨響!半空中漾起肉眼可見的氣機漣漪。
錢六斤身形不動,而中年宗主則是被這一腳直接踏回地面。
高下之別,一眼可見!
中年宗主眼神冷冽,猛然一踏地面,身形再次騰空而起。
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直接奔向錢六斤,而是筆直升空,如錢六斤一般,凌空而立。
錢六斤笑問道:「若是再給你個十年,你必然可以躋身宗師境,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名大宗師,只不過……」
中年宗主也不心急,含笑問道:「只不過如何?」
錢六斤將中年宗主送給他的話還了回去,「只不過你活不過今日,自然也無法成為大宗師。」
中年宗主猛然前沖,同時大吼道:「那就看看是你死還是我亡!」
不過片刻之間,中年宗主便再次被錢六斤一腳踏回地面。
中年宗主愈戰愈勇,咬牙掠向錢六斤。
半州宗四位長老和門下弟子看出了宗主的不敵,但他們不敢貿然出手相助,他們心裡都清楚,宗主與人認真打架的時候,他們若是貿然出手相助,先不說能不能起到相助效果,但卻對會直接面對宗主的怒火。
身在半空的錢六斤一拳打出,中年宗主同樣伸出遞出一拳,結果卻是中年宗主的一口氣被直接打散,墜回地面。
錢六斤活動了一下手腕,俯視著神色惱怒的中年宗主,笑道:「要不你們一起上好了。」
中年宗主換了一口氣后,不再獨自逞強,沉聲開口,「一起上!」
四位長老,一位首席大弟子,幾十名門下弟子同時騰空而起。
錢六斤右手伸出,五指彎曲做握劍狀。
不遠處坐在馬車上的宋牧只覺的車廂顫動不止,被他放置在車廂中的那柄銹跡斑斑的長劍頓時脫離劍鞘,飛向錢六斤。
錢六斤這一舉動,無疑是為了幫助宋牧提升劍道,宋牧心裡自然也明白,所以他看向錢六斤的時候眼睛都不敢眨動一下,生怕錯過了一招一式。
錢六斤右手握劍,長劍卻放在左側,對著騰空而來的眾人呈拔劍之資,一劍揮出。
長達數丈的劍氣划向半州宗之人,如同江面大潮拍打魚蝦。
錢六斤手中長劍不停,緊跟著揮出了第二道劍氣,然後是第三道劍氣……直至揮出了第九道劍氣,包含中年宗主在內的眾人才被逼回地面。
其實錢六斤完全可以憑藉一道劍氣就能將所有人打回地面,甚至可以說斬殺除宗主之外的所有人,但他沒那麼做,而是接連揮出了九道劍氣,原因自然為了宋牧。
可儘管如此,還是有不少半州宗的弟子吐血身死。
錢六斤不去看半州宗眾人,扭頭看向遠處的宋牧,「小鬼,如何?」
宋牧搖了搖頭。
錢六斤嘆了口氣,「這麼簡單的招式都學不會?」
宋牧又點了點頭。
錢六斤乾脆提劍沖入人群,以一招一式對上半州宗的眾人。
坐在車廂前的宋牧也隨之翻身站在車廂頂部,舉目眺望。
大日已落西山。
半州宗的門下弟子也幾乎死傷殆盡,百餘人能站起身者,除去四位長老和中年宗主外,只剩下不到十人。
至於半州宗的首席大弟子,錢六斤沖入人群時,第一個殺的就是他,原因便是他在錢六斤面前自稱老子。
半州宗宗主,佛門金剛體魄,此時也被錢六斤手中長劍劃出數道傷口,鮮血淋漓。
四位長老具是身受重傷,氣息不穩。
至於其他的幾名弟子,更是勉強可以站立罷了。
錢六斤抬頭看了一眼漆黑夜色,就要出劍之時,看似性格冷漠的中年宗主沉聲開口,「我半州宗與前輩之間並無血海深仇,前輩為何非要趕盡殺絕?」
錢六斤收回手臂,將長劍矗在地面,「好像是哦。」
四位長老和門下弟子心中一喜,緊繃的身軀稍作放鬆,其中一位長老作勢就要開口感謝錢六斤不殺之恩,可錢六斤接下來的一句話頓時讓所有人心灰意冷,如墜冰窟。
「老了樂意。」
是啊,江湖上實力為尊,這是鐵律,人家不願與你講道理,你就是說破天都毫無作用。
就好似獨善其身的青蓮劍宗,明明一身清白,但還是被葉明陽滅門,難道他們與葉明陽有血海深仇嗎?他們又與鎮安王有深仇大恨嗎?都沒有!
中年宗主,四位長老和不多的弟子得知生存無望后,居然憑空生出一股悍然赴死的豪氣,直奔錢六斤手中長劍。
錢六斤神色冷漠,並沒有因此而心生憐憫,他見過了太多的生死,那些將死之人在臨死之時顫顫巍巍的有,悍然赴死的也有,淚流滿面的同樣有,也許最初的時候,他會心生不忍,但後來見的多了,也就隨之變得麻木釋然,以至於讓他明白一個道理,這世間大多數人的命是不值錢的。
錢六斤手腕輕抖,手中長劍劍氣凌厲,身形更是飄忽不定,每個眨眼的瞬間,就會有一名半州宗的弟子倒在血泊之中。
緊隨其後的便是那四位長老。
最後站在錢六斤身前之人只剩下那位中年宗主。
中年宗主不再出手,反而仰頭大笑,笑聲凄涼,「不曾想我魏鷹也有今日,江湖術士不可信吶!哈哈哈……」
少年時期的魏鷹曾被江湖相士讖語,「假以時日,可成仙人」,而他上佳的武道根骨,也讓他的武道境界突飛猛進,期間更是被一位遊歷天下的僧人以性命為代價,將金剛體魄轉嫁於他,而魏鷹也漸漸撇棄了謙遜性子,變得孤傲,以至於他第一眼看向錢六斤時,根本不會相信,錢六斤的武道境界遠遠在他之上,就算後來被錢六斤幾次三番一腳踏回地面,他仍是不覺得眼前漢子能殺死自己,會殺死自己,以至於在之後明知不敵的情況下,仍是在錢六斤開口讓他們一起上,魏鷹才沉聲開口。
錢六斤沒有急於出手,就那麼站在那裡,看著這位近乎瘋癲的宗主。
魏鷹一屁股坐在地上,興許是笑了太久,他停止了笑聲,將頭埋低,頭髮散亂,輕輕喘息。
魏鷹突然抬頭看向錢六斤,語氣平淡的問道:「不知前輩是何種境界,可否告知,也能讓魏鷹死的明白。」
錢六斤淡淡說道:「武神。」
魏鷹猛然站起身,雙手抱拳一揖到底,「今日魏鷹能死在一位大宗師手中,理所當然,前輩動手吧!」
錢六斤不知為何突然笑了笑,開口說道:「第一,不許再建立宗門,第二,不許離開半州山,第三,老子給你十年時間練武,屆時老子會回來取你性命,你可答應?」
魏鷹如遭雷擊,一時間竟是說不出半個字,只是木訥的點了點頭。
錢六斤大手一揮,提劍轉身而去。
魏鷹站在原地,呼吸急促,眼看錢六斤越來越遠,他再次抱拳高聲喊道:「多謝前輩不殺之恩!」
來到馬車旁的錢六斤對著宋牧開口問道:「小鬼,記住了多少?」
宋牧回想片刻,「一半,」順手將錢六斤的酒壺遞給錢六斤。
錢六斤將手中長劍隨手一丟,長劍徑直插入車廂劍鞘內,接過酒壺,仰頭喝了一口。
宋牧看著錢六斤翻身上馬,輕聲喊道:「錢大哥……」
錢六斤側過臉,「嗯?」
宋牧吞吞吐吐的說道:「其實……給他們點教訓就好了。」
錢六斤明白宋牧的話中意味,他撥轉馬頭,瞪眼道:「你在教我做事?」
宋牧連忙擺了擺手,「不是的錢大哥,我只是……」
錢六斤咧嘴笑了笑,「走吧。」
「嗯。」
錢六斤走在前方,宋牧跟在身後,在深沉夜色中,走下了半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