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變化
自城主府淪陷之後,又過了三天的時間。
高秋帶著人清理了城市的街道,讓那些平日里縮在角落的骷髏架子去了最新建好的醫院。
他們大部分人是不能直接攝入食物的,需要在體質恢復之後,才能進入正常的生活。
而青城邊緣那些無人居住的空房則被全部回收,下發給了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們。
青城中再也沒有所謂的下等人,有的……只是普通人而已。
高秋最近忙的腳不沾地,像神仙一樣,除了青城中大小事務需要處理,穹窿兄弟會那邊聽聞了他的政變,似乎也給到了壓力。
白銘也趁著這個時機休整了一陣,就算身體恢復了,他的精神依舊有些萎靡,時常獨自一個人對著面前的空氣發獃,或是看著自己的雙手不知在想些什麼。
只有在看到小啞的時候,才會好一些。
他沒心思再去管青城中的其他事情,收拾了一些東西,打算離開。
雖然濁卿所說的話有幾分扎耳,但的確有一點是對的。
他的路還長。
謝爾曼說過……讓他收集獸骨和大量人口的那個人,是銹城的主教。
牽扯到了教會,一切的事情似乎都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迷霧。
獸骨這種邪物,為何堂堂秩序教會的主教會收集?又為何手段如此殘暴且見不得光?
白銘不知道,但他必須弄清楚。
就當白銘收拾的差不多地時候,高秋卻出現了。
白銘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下午的這個時間,他應該是最忙的時候了。
「高叔?你怎麼來了?」
高秋看著白銘收拾的差不多的東西,以及一旁啃著罐頭盒子的小啞。
看著他們兩個孩子,高秋疲憊的臉露出了一絲溫柔。
「小啞怎麼又在啃罐頭盒子,給她打開吧。」
「不行……她一個早上已經吃了七八個了,會吃壞肚子的。」
白銘摸著小啞的頭,有些無奈。
這次離開,他打算把小啞留給高秋照顧。
跟在自己身邊十分危險,他不想再失去小啞,若是連她都離去...
白銘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留在世上的必要。
「高叔...我想我該走了,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險,小啞,可以交給您照顧么?」
小啞聽懂了白銘的意思,頓時不樂意,死命的抱住了白銘的胳膊不肯放開。
高秋輕輕的坐下,將手杖放到一邊,思考了一陣之後,緩緩地開口。
「孩子,我知道你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我最近也是很忙。」
「不過……我今天會早點回來,陪我吃頓飯再走吧。」
高秋這番邀請的話語說的很小心,如果白銘堅持要離開,他不會攔著。
白銘頓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嗯,好。」
白銘的臉上還是沒有多少笑意,眼中蒙著一層抹不去的陰霾。
高秋真的很心疼這個孩子,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經歷著這麼多事情的白銘,他能說出的,也只有留他吃一頓飯了吧。
高秋眯起眼睛,略微打趣地開口。
「好,你……飯量怎麼樣?」
「不怎麼樣。」
白銘語氣低沉漠然,高秋依稀記得,這個少年之前還會同他開一些玩笑,不過這段時間……不知該說他變了,還是成長了。
不再像一個孩子,更像是一個飽經風霜的中年人,
一具空洞的軀殼。
高秋今天也是抽空回來了,閑聊了一會兒,沒待多久,就又一次離開了。
走之前,他還對白銘說了一句。
「去黑市看看吧,青城的黑市,如今可是大有不同了。」
高秋走的匆忙,也沒來及地說是哪裡不同。
黑市?那可是藏匿了人所有陰暗的地方,就算改革,也是治標不治本吧。
不過提起黑市,白銘的確有一件事情要去打聽一下,他馬上就去要銹城了,那邊的黑市是什麼情況,他完全不知道。
於是,白銘下午哄睡了小啞,便朝著黑市走去。
來到黑市中,曾經的惡臭和腐朽竟然淡薄了不少,撲面而來的是……香味?一股很好聞的香味。
入口處樊櫻的攤子已經換人了,而她人已經不知去向。
「這女人……不會又出什麼事跑路了吧。」
白銘皺著眉頭,沒走兩步,之前見過的那個兔牙男便又一次迎了上來。
「貴客啊……這位客人,您又一次光臨真是讓黑市蓬蓽生輝啊。」
兔牙男的脖子上系著一個怪異的蝴蝶結,蝴蝶結的尾巴上還墜了兩個鈴鐺。
黑市人的審美有的時候真的會讓人覺得很迷惑。
白銘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瞥了一眼樊櫻的攤子,問了一句。
「門口的那個女人,去哪了?」
兔牙男眼前一亮,略帶誇張的說著。
「嗷!貴客是要找我們老闆是吧~她就在閣樓上,她現在,可是整個青城黑市的東家~」
「只要是在黑市中行走的活物,就算是一隻蒼蠅,也要尊稱她一聲老闆了~」
「……」
老闆?
樊櫻坑錢的手段,白銘是見識過的,不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成為黑市的東家,這絕對不是光有手段就行的。
「帶我去見她。」
「好嘞~」
白銘跟著兔牙男往前走,發現黑市中流通的東西都變成了正常的金餅和銀珠,沒有了那些獵奇的商品流通,血腥味也少了許多。
黑市的最中央,矗立著一棟二層的閣樓,閣樓周圍不少俊男輕紗曼舞,裝潢異常華麗。
兔牙男帶著白銘走上樓梯,一點點的來到了閣樓上,還不忘提高了嗓門兒誇讚。
「我們樊老闆自從當上了黑市的東家,便禁止了血肉交易,崇尚金錢至上……」
「有錢買貨,沒錢走人~」
「得理饒人!但絕不講價!」
聽起來倒像是普通的交易場所了。
「叮——」
熟悉的煙斗敲擊銅爐的聲音響起。
從樓梯邊緣望去,便是一扇屏風,而那屏風半半遮半掩,剛巧能露出貴妃椅上雪白的長腿。
「喲~小弟弟,打老遠兒就看見你了,怎麼?又有事求姐姐了?」
白銘也不隱瞞,他盯著屏風,直截了當地開口。
「我之後要去銹城,那裡地黑市,你了解嗎?」
「嘖嘖~」
樊櫻懶散地起身,屏風后露出一張深邃地側臉,她手中端著金絲煙袋,看向白銘地眼神有些無奈。
「你小子知道……一個銹城黑市地人脈值多少錢嗎?」
「總不會比青城黑市的東家還貴,對吧?」
樊櫻皺著眉頭,她知道白銘很有本事,且是高秋的人。
自己能有今天可不止是自己的手段使然,更是沾了白銘不小的光。
若不是和白銘相熟,又趕上革命軍政變,她一定也會被高秋驅逐,白銘此刻若是想動搖樊櫻的位置,簡直易如反掌。
雖然現在看來……他好像只是隨便說說,並沒有什麼敵意。
樊櫻嘆了口氣,起身從屏風後走出來,她光著腳,踩在昂貴地獸皮地毯上,走到白銘地身邊。
下一秒,她便用金色的煙斗抬起了白銘的下巴,吐了一口輕煙在白銘的臉上。
「小弟弟,我看你人還不錯,就勉強給你舉薦一個人……」
「你進了銹城,往東走,DC區最繁華的地段上,有一家煙絲店,叫【三千樊絲】,那裡的店主人與我關係匪淺,你跟他提我的名字,他會幫你的。」
白銘看著樊櫻,說了一句「多謝」,轉頭便想離開。
就連樊櫻也察覺到了……白銘的眼神與以往有所不同,甚至比當時在大雪中的初見更為死氣沉沉。
「小弟弟,發生什麼事了?」
樊櫻淡然的問著,白銘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反問她。
「你禁止了黑市的一些交易,是嗎?」
「哎呀呀~這都被你發現了~」
樊櫻在地毯上轉了一圈,嘬了一口手上的煙斗,露出了笑容。
「奴家一介女流,聞不慣那些血腥的味道,我更喜歡香粉的味道,你覺得呢?」
高秋誠不欺他,黑市……果真變了。
「嗯...我替一些人謝謝你,辛苦你了。」
白銘想起了之前那些傷痕纍纍的兔子,以及消失在暗巷中的可憐人,點了點頭,真誠的謝過了樊櫻。
晚上回到家的時候,小啞還是第一時間迎了上來,抱著他的大腿。
客廳里亮著燈,平日里西裝筆挺、一絲不苟的高秋,此刻竟然扎著圍裙,正將兩盤菜端上桌子。
白銘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高叔……你……會做飯?」
「嗯?不行啊,我都這麼大年紀了,也沒有家室,總有時候需要自己做飯吃的。」
高秋笑了笑,在餐桌上擺好了筷子,小啞已經迫不及待地衝過去了。
「高叔……」
餐桌不大,餐點也並不豪華,但都冒著熱氣,撒有蔥花。
白銘地眼眶微微泛紅,他布滿瘡疤地心分明早已麻木,卻在一方小小地餐桌前又一次抽痛了起來。
曾經給自己做過飯的人,如今都不在了。
小啞爬上凳子等著高秋添飯,高秋還笑著調侃了一句。
「小丫頭,這次怎麼不咬你叔叔了?碗別舉那麼高,飯還多著呢。」
白銘覺得有什麼東西梗在喉嚨中,讓他說不出話。
他就只能默默的坐下,默默的狼吞虎咽。
那晚高秋做了好多菜,最後卻連一片菜葉都沒有剩下。
吃完了飯,高秋和白銘一起將碗洗了。
高秋卸下圍裙,離開之前,站在門口,看著白銘笑了笑,摸著自己花白的短胡。
「孩子...」
高秋張了張嘴,嘴型一變再變,最終卻搖了搖頭,說出一句。
「別害怕,別迷茫,叔永遠在這裡,永遠在你身後。」
說完,他便扣上了禮帽,消失在了門外的黑暗之中。
【倒計時:九】
【濁卿(警告):帶她走,別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