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衝突

陽光穿過棕櫚樹肥厚的樹葉，斑駁的灑落在屋頂。和煦的海風刮過窗沿，俏皮的掀起少年鬢角的白髮。

木恩單手托腮，看著海灘上的鬧劇默默出神。如果能夠聚焦少年的瞳孔，就會發現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一個人的身上。

『是薩蘭蒂亞么…那個小不點居然已經這麼大了。』

像是看到什麼寶藏般，少年眼神恍惚，嘴角微微上揚，那張清冷的臉龐彷彿瞬間被融化，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灼眼的光芒。

……

時至晌午，陽光也變得愈發毒辣，薩蘭蒂亞雙手抱拳，不安的站在遮陽傘下，伸著脖子張望著。

終於，隨著一陣『嘩啦』的聲音響起，一個模糊的身影緩緩走上沙灘。

小姑娘歡呼一聲，飛快的沖向海邊，只是她剛剛跑出去沒兩步就趕忙停了下來，全因那個佝僂的身影並不是她的哥哥耶羅米，而是人憎狗嫌的老巨魔哈里森。

「哈哈，今天的運氣果然不錯。」

老巨魔提溜著幾串拳頭大小的蚌殼，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抓起胸口掛著的奇怪吊墜滿意的親了一口。

那是一串小型骷髏頭組成的吊墜，像是被什麼惡毒的魔法做成了現在的樣子，有著明顯的巨魔巫毒風格。

片刻后，海灘上逐漸恢復了最開始喧鬧的場景，冒險者一個接一個的爬上沙灘，他們手中或多或少抓著幾個蚌殼，雖然數量不少，但與哈里森的收穫相比還是差了不少意思。

薩蘭蒂亞焦急的等待著，卻始終沒能看到哥哥的身影。

直到…

「咳咳…咳咳…」

微弱的咳嗽聲打斷了冒險者們的交流，耶羅米像條死狗般被海浪沖刷到岸邊，如果不是他那蒼白瘦弱的胸膛還在不斷起伏著，眾人一度以為這個菜鳥快要不行了。

最後還是一個健壯的牛頭人冒險者實在看不下去，這才把他從海水中拉了上來。

薩蘭蒂亞飛奔到哥哥身邊，看著哥哥那狼狽的模樣，一張精緻的小臉泫然欲泣，晶瑩的淚珠不停的在眼眶中打著轉。

她顫巍巍的抬起小手，斷斷續續的念誦著咒語，隨著咒語響起，一道微弱的奧術能量幻化成水元素。

薩蘭蒂亞托起哥哥的腦袋，將清澈的魔法泉水灌入他的口中，這才讓他逐漸清醒過來。

恢復過來的耶羅米看著妹妹那張梨花帶雨的嬌俏小臉，一時有些惴惴不安，他低著頭，囁嚅的說道：

「我沒事。」

說完這句話后，似乎覺得不妥，他又趕忙補充道：

「對不起薩蘭蒂亞，是我不好。」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愈發小了，直到微不可聞。

薩蘭蒂亞看著哥哥那張局促不安的狼狽面容，原本還綳著的小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嘿嘿。」

耶羅米摸著頭，討好的笑笑，旋即像是想起什麼般，趕忙把自己的左手伸到薩蘭蒂亞面前，獻寶似的緩緩打開。

一個有著流暢線條，五彩斑斕的海螺出現在薩蘭蒂亞面前。

「雖然我沒能找到那個大人說的金珍珠，但我為你準備了禮物。」

「呀！好漂亮。」

薩蘭蒂亞拿起哥哥手中的海螺，欣喜的打量著。

「喲，這不是我們親愛的菜鳥先生么？」

哈里森那令人討厭的聲音響起，薩蘭蒂亞看著逐漸接近二人的老巨魔，有些害怕的向後退了兩步，但想起哥哥還坐在沙灘上恢復體力，

她就又倔強的擋在了哥哥的面前。

耶羅米吃力的站起來，雙腿顫抖的站在妹妹身前。剛剛在海底尋覓的時候已經消耗掉了他最後一絲體力。

「放輕鬆夥計，我只是來看看你的戰利品，哦？這是什麼？多麼漂亮的海螺啊，小姑娘扮家家酒正缺少這樣亮晶晶的寶物，這可比金珍珠珍貴多了，你說呢?」

哈里森無視了耶羅米憤怒的目光，一把奪過薩蘭蒂亞藏在身後的海螺。

「還給我，這是哥哥送給我的禮物！」

薩蘭蒂亞哭喊著就要衝上去，卻被耶羅米死死拉住了手臂。

精靈青年低垂著頭，誰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從那雙骨節發白的手掌上不難看出，他很憤怒。

哈里森這種渣滓的思維邏輯其實很簡單，那是一種純粹的壞，單純的欺軟怕硬。這種人把欺凌弱小當成自己的快樂源泉。

別人倒霉他就開心，別人走運他就憤恨不平，出門不撿就是丟。弱小時會對強者搖尾乞憐，但只要一朝得勢，這種人將會變本加厲的對待曾經的同類。

強者揮刀向更強者，弱者揮刀向更弱者。而哈里森就是後者。

耶羅米強抑著怒氣一聲不發，任憑面前這個比自己還高半個身子的巨魔謾罵譏嘲。

不是不敢，而是他明白，像哈里森這樣的亡命徒他招惹不起。哪怕自己妹妹的繼母似乎有些門路，但又有什麼用呢？

難道她能不顧部落的態度，將面前這個亡命之徒無聲無息的徹底抹殺掉？如果不能，自己爛命一條，死就死了。那妹妹呢？妹妹的安全誰來負責？

銀月城現在的態勢很微妙，辛多雷高層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清理奎爾薩拉斯境內殘存的亡靈，與對聯盟部落關係愈發緊迫的態勢上。

要知道對於遠在卡利姆多的奧格瑞姆來說，精靈與被遺忘者的作用只是為了能夠更好的牽制聯盟的精力罷了。這就讓奎爾薩拉斯的處境十分微妙，想要恢復生機就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現在的奎爾薩拉斯再也不是那個藍龍軍團都要禮讓三分的魔法王國了。

雖然耶羅米是個該溜子，但這其中的門道他一清二楚，高層不會為了他和妹妹破壞與部落的友誼。哪怕一個小小的巨魔冒險者也很有可能牽動高層脆弱的神經。

沒錯，為了能讓耶羅米改過自新，莉亞德琳（女伯爵，血騎士首領）並未向耶羅米透露自身的背景，薩蘭蒂亞雖然年紀小，但也明白繼母是為了自家哥哥著想。

這也就導致耶羅米有著這樣的考量。

「喂，哈里森。夠了，把海螺還給小姑娘。」

終於，剛剛救起耶羅米的牛頭人冒險者看不下去了，其實他一直注視著這裡發生的一切，他本來不想管這件事。畢竟惡名昭著的哈里森名聲在外，身為冒險者，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要平白豎敵。

但聽著哈里森那越來越惡毒的謾罵，牛頭人冒險者心中的怒火終於被點燃了，尤其他還搶走了小姑娘的海螺，這讓他想起了故鄉可愛的妹妹，他動了惻隱之心。